第一章 六个女朋友

秦建孝最引以为豪壮的事情,就是他已经有了六个女朋友。每每侃起这事,他总是有鼻子有眼,眉飞色舞不说,还夹带唾沫四溅。

其实,这只是秦建孝编织的一个谎言,欺骗大家的同时也在麻痹自己。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二十斤,虚龄二十六岁的他真正打心眼里喜欢的人只有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秦腔演员李桂英。然而,最后,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桂英嫁给了情敌张宝民。

几年时间过去了,秦建孝始终放不下内心深处的这段感情,既不想让大家嘲笑他,也不想提起这段伤心事,就说自己有六个女朋友。时间一长,竟然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因为对这虚构的六个女朋友,他每次都讲的绘声绘色,时间、地点、故事的发生、经过和结果,每一个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或者说这六个女朋友并非虚构,只是把他和李桂英相处的事情分成了六段就成了六个女朋友。换句话说,这几年他就是靠着这六个编造的女朋友活着了。

这不,在公司的聚会上,她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美美地吃了一口海鲜,紧接着灌一杯啤酒,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气中很有节奏的点了点,故意绕个圈问大家:“我刚说到第几个了?”

旁边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猛拍一下额头恍然大悟似的说:“对了,第四个,我这第四个女朋友,比前面三个都漂亮,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

同桌的总共有八个人,清一色的男同事,职级最低的也是个小领班,大家一边吃着大鱼大肉,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听着秦建孝吹牛。有人心不在焉,有人羡慕嫉妒,有人假装不在意其实却侧耳倾听着,生怕错过了某一个细节。

“行了行了,秦经理,你谈了这么多女朋友,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睡了几个?”问这话的是油光满面的大号技师经理项飞,他这是有意给秦建孝泼冷水。

话说这洗浴中心把技师分为小号、中号、大号三种,小号技师就是做一些正规的比如中式、港式、泰式之类的按摩服务,中号技师专门给男性做全身推油的,大号技师从事的事一些少儿不宜的不可描述的服务。

个子不高,啤酒肚挺大,三十出头的项飞就是大号技师部经理,公司多一半的营业额都是出自他这里,因为每来一个技师他都要试钟、培训,因此他睡过的女人比古代皇帝还要多。在他面前别说你有六个女朋友,就是十六个女朋友,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项飞提出这样的问题并不意外,却令秦建孝感到非常尴尬,他不仅反问“什么意思,谈女朋友就是为了睡吗?”

“不睡你谈女朋友干什么?不是有句话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就是耍流氓吗,结了婚是不是就得睡觉,还得生小孩,你光谈恋爱不结婚也不睡觉那不就是耍流氓吗?”

听项飞这么一说,大家便跟着瞎起哄,都想知道秦建孝究竟睡了几个女朋友。

谈女朋友不结婚不睡觉就是耍流氓,这是什么逻辑?但是,项飞他们就是故意把话题往偏了带。他认为恋爱的目的就是顽固的从古至今的繁殖子孙,我们需要恋爱找到合适的一半,结婚生子,繁殖子孙,改变说法也是以结婚为目的。

秦建孝却觉得很多人在一起是因为爱,我爱你,你爱我,我们想在一起,所以在一起,目的是让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任何理由,也就是说,他们想坠入爱河,想和你在一起,不追究任何理由,也不想太多。人是一种奇妙的动物,作为人类这种奇妙的存在,都在探索的答案,其实是自己。就像西方哲学的三个问题一样,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去哪里。无论怎样感受,还是来自内心的渴望。

但是,秦建孝的内心是空虚的,他和李桂英从小学到初中再到步入社会,二十年的感情突然说没就没了,现实的残酷逼迫的他们不得不从两个相爱的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无论换做谁都是一时无法接受的。

就像一首歌词里唱的那样,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秦建孝的内心是痛苦的,是惆怅的,所以他才远离了爱情,刻意编织了六个女朋友的谎言,实际上这六个女朋友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当谎言重复一百遍的时候,在别人的眼里就成了事实,而当你想要澄清事实的时候,你就变成了谎言,你要不说谎言是真的,别人才会以为你真的是在说谎,所以不得不让谎言持续下去。于是,在大家看来,秦建孝是真的谈过六个女朋友。

一个男人,刚到三十岁就谈过六个女朋友依然单身,不是渣男,至少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所以在项飞看来,这件事情不值得炫耀,当即就给秦建孝当头一棒。

秦建孝很诧异的看着项飞,别看他俩是同事,天天在一起上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项飞是大号技师部经理,秦建孝是服务部主管,项飞管的是一帮出卖自己身体和灵魂的美女,秦建孝管的是一群普普通通的服务员,项飞靠挣技师一个月上万元甚至两三万的提成而工作,秦建孝则拿一个月三千多的死工资在上班,他们是两个三观完全不合的人,却因为共同的利益而不得不在一起共事。技师们需要服务员推钟,服务员需要通过技师挣更多的提成,两个部门之间需要密切的合作。

对于一个人为什么要谈恋爱,而且劳心劳神浪费时间,这在项飞看来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给钱睡一觉不就行了,而且像他这种身份连钱都不用给,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回乡下老家去,找一个女人传宗接代,之前的风流韵事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秦建孝没法回答项飞的提问,或者是他根本就懒得回答,于是便抛出一个反问:“项经理,一开始就以结婚为目的和你恋爱的人,难道就不是另一个流氓吗?”

项飞不由一愣,不仅项飞,同一桌上聚餐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他们都在思考秦建孝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要说还是油头粉面的项飞脑瓜子转的快,要不然他也挣不了那么多女人的钱,思考半分钟便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我睡了那么多女人我肯定是流氓,你谈了六个女朋友你也是流氓,大家都是流氓,借用女人常说的一句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求同存异,互相给个台阶下,毕竟都是同事,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有必要令对方太过难堪了。

“哈……,项经理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提议,大家为女人的这句话干一杯。”

“干!”

“干……”

有人跟着瞎起哄,大家却积极响应,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秦建孝本来还想反驳点什么,迟疑了一下也不想扫众人的兴,便跟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怎么说呢,就当大家都是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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