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挂坠完好无缺,和那日父亲将它托付给她时一样。
这两日她给北地伤员治病,席昀洲等人也为诸多事务无暇监视她,这让她有了很多自由的时间。
她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细细研究父亲留给她的挂坠的秘密。在挂坠内部,她真的发现了一张信纸。
这信纸紧贴着上次她刺向席昀洲尖刺的内壁,这是一张发黄的、皱皱巴巴的信纸,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或者可以说,是符号……
这是她提出来给北地人治瘟疫,最原本的目的。
她看不懂,说不定地下组织的人能看懂。
如今,虽计划有所偏差,但她找到了关押槐江同胞的地方。
她来到那两个士兵面前,士兵许是早就被告知过,她是治疗瘟疫的大夫,所以并未怀疑他。
“两位军爷,防治瘟疫需要,请配合消毒。”辛玥举着艾叶盆,十分谨慎,这次一定不能出差错。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辛玥将盆放在地上,靠近两人,手中的两根装有迷药的针管同时刺入两个士兵的腰部,两个士兵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双双倒在地上。
辛玥急忙蹲下身,在士兵身上找到了一串钥匙。
她回头看了看四周,视野范围内没有其他人。由于禁止跨区域流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别人来到这片区域。
她打开门,将两个士兵拖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霉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过了好长时间,她才适应了屋中的黑暗。
“你们别妄想了,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嘶哑却又坚定。
辛玥快步走上前去,直接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同胞。
“这位大哥,我是槐江人!”她急忙自证身份。
“什么?”男人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辛竹栋,他是我的父亲。”
“辛指挥长?”男人眼前一亮。
辛玥脑子嗡的一声。
“我叫刘铭,是指挥长手下的兵。我太没用,对不起指挥长……”男人叹了口气,“那日我与三个战友潜入北地后方,投放了炸药,我被发现了,没能逃掉。”
“铭哥,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辛玥没时间感伤,她边说着,边替刘铭解开绑着他手脚的绳索。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刘铭有些惊异,似乎没想到辛玥会这么做。
“铭哥,这是我父亲生前留给我的情报。”辛玥将藏在衣服内侧的纸条塞给刘铭,“请务必将它交给组织。”
刘铭定睛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坚定,他将纸条紧紧握在手中,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就算我死,也一定把情报安全带回组织。”
“姑娘,我带你一起离开这里!”刘铭说着站起身来。
“不,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你一定要平安回到那边。”辛玥说。
“这……那好!”刘铭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救你。”
辛玥点点头,却未抱期望。
她只希望,刘铭能将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安全带回槐江,就够了……
在辛玥的掩护下,刘铭逃出了营区。
她知道,等两个士兵的药效一过,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她还没有想好。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自己接下来,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她佯装无事发生,镇定自若地走远,回到医疗篷。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席昀洲与沈江迎面向她走来。她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只有她稳住,才能留给同伴更长的时间。
“辛大夫。”沈江远远地便向她招了招手,叫住了她。
“怎么了?”辛玥直视他的目光,平静地说。
“都说槐江屡出名医,辛大夫,果然名不虚传。”沈江说着竖起大拇指。
“你们槐江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沈江挠了挠后脑,随后一拍手,“妙手回春!”
辛玥只得笑笑,对他说:“谢谢。”
自始至终,席昀洲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辛玥总感到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在这种时候,这目光让她无比心慌。
人有时候,果然是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辛玥只看到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向席昀洲,凑近他,对他耳语着什么。
辛玥面不改色,心却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席昀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
“阿江。”他沉声开口,“姜译他们的援兵,是不是快要到了?”
沈江见席昀洲如此,收起笑脸:“我去看看。”
席昀洲点头,随后看向辛玥。
辛玥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一头狼盯着一只猎物,寒冷、冷漠,丝毫不掩饰杀心。
他一把抓起辛玥的衣领,辛玥双脚离地,被他拎在半空,她能够听到他牙齿磨得吱嘎作响。
僵持了许久,席昀洲松开手。
辛玥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席昀洲扯着她的手腕,一语不发地往前走。
整个过程,死一般沉寂。
辛玥认出了这条路,这是通往关押刘铭暗室的那条路。
席昀洲一脚踹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里面的两个士兵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将她锁在屋内,并没有进一步过激的举动。
她不知道席昀洲究竟想要干什么,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暗室不见光亮,让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她一遍遍地祈祷,刘铭已经安全回到了槐江,千万不要被席昀洲的人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突然间,她听到门外门锁转动的声音,顿时紧绷起来。
是席昀洲来了。
他一语不发,带着她就往外走。
门外便站着一匹马,他将辛玥扔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
辛玥被他牢牢钳制在身前,动弹不得。
“你放我下来,有本事就杀了我!”辛玥拼命挣扎,冲他喊道。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席昀洲在她耳边轻轻说,依旧平静,却散发寒意。
席昀洲策马疾驰,一路离开营区,辛玥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深夜,远离营区,空气中散发着丝丝寒意。
辛玥看着周边的环境,已经觉察到了不对。
一道道战壕下面,已经埋伏了黑压压一片北地兵。
“谢谢你放走那个俘虏,不然,北地也不会这么快就一雪前耻。”席昀洲缓缓开口,这句话让辛玥不寒而栗。
她被绑在最显眼的地方,她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木桩上方点着火把,特意将她照亮。
除她之外,一片漆黑,一片死寂,就像空无一人。
她看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愈来愈近。
那是她的同胞,来救她了。
可是……
这地形对北地人有利,从地下组织行进的方向来看,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北地人的埋伏,而他们,早已暴露在北地人的枪口之下。
“将军,炸药已经埋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席昀洲微微点头,站在辛玥不远处,隐藏在黑暗中。
辛玥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瞪大了眼睛,呜呜地叫着。
席昀洲像是读懂了她想要说什么,冷笑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同胞,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辛玥的心沉入谷底,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个诱饵,引诱着槐江人一步一步接近陷阱。
她拼命叫喊着,试图告诉地下组织的人不要再靠近,这是圈套!
然而,她发出的,只有徒劳的呜呜声。
显然,地下组织并没有明白她的警示,依旧一步步靠近。
席昀洲走进光亮,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撕下堵住她的嘴的胶布。
“喊吧。”他轻蔑地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似乎在告诉她,就算放开她,就算她能开口说话,也无法扭转局势。
“不要过来!有炸弹!”辛玥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几乎在下一秒,一道亮光顿时照亮夜空,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热浪几乎席卷到她的脸上。
紧接着,炸药接二连三的爆炸,辛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炸得血肉横飞。
辛玥头脑一片混沌,剧烈喘息。
此前一片平静的山坳,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在火光的照射下,她看到幸存的槐江同胞一个个爬起,不要命一般冲向北地兵的埋伏圈。
“杀!”
那声音响彻夜空。
“不要再往前冲了!!!”辛玥凄厉地嘶吼,早已泪流满面。
“砰——”
藏在战壕中的北地兵开始射击。
地下组织迅速回击,双方激烈枪战。
然而,槐江在明,北地在暗,很快,地下组织就占了下风。
辛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同胞,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因为她一个人,牺牲这么多生命……
槐江同胞那样舍命救她,只有她死,他们才不会继续向前。
是她的错,就让她自己承担!
她看准席昀洲腰间别着的短刀,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抽出,用力划向自己的脖颈。
“喂!”席昀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迅速扑过来夺下辛玥手中的刀。
他紧紧捂住辛玥的脖子,她的伤口透过他指尖的缝隙,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辛玥冷眼瞧着他,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
没人注意到的是,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往北地战壕中撒下几枚雾弹,等浓郁的烟雾散去后,地下组织已经消失在北地人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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