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疫情的发展超乎了齐天和周舟的想象，整个世界都在新冠的笼罩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口罩成了中国人居家常备的物品，在齐天上学的时候，听说日本人愿意戴口罩，据说是文明的体现，而在中国，除了得了感冒、肺炎等传染病的一部分自律的人外，很少有人戴口罩，那时看见戴口罩的人，都要拉开点距离，没想到一场新冠，让中国十几亿人都戴上了口罩。
公共场所也成了危险的代名词，而餐饮店，更是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齐天店面所在的几个写字楼，有大部分都停工了，开年后，齐天让员工坚持了几天，也暂时停业了。
周舟所在的保险公司也改为线上办公，两个人在家里从白天到黑天的在一起享受了几天，周舟想着五个店面的房租，心里越来越沉。
“老公，这一个月房租就那么多钱，还是停业几个月，我们是不是就得倾家荡产了？”周舟躺在齐天怀里问道。
“别担心，咱们现在居家不外出，就是对疫情防控的支持，不会太久疫情就会结束了。”齐天乐观地看待这个问题，他也知道这段时间的房租成本肯定是白白付出了，可做生意就要承担大环境带来的一切风险，不可避免。
随着时间的流逝，疫情防控变得更加复杂，齐天也坐不住了，背着周舟联系了几个房东，希望能够适当减免房租，房东也都跟齐天诉苦，说他们也有贷款要还，也有孩子要养，他们也想给齐天免房租，可银行不给他们免贷款呀。
接下来的三个月，零星开了几天店，就又得停业，后来有段时间不能堂食，但外卖可以配送，销售量也很小。
迫于资金压力，齐天不得不把自己前年新买的车又做了抵押。半个月后，又把周舟的车做了抵押。
2020年5月，齐天所有的店都即将关门，员工也欠了一部分工资。此时的齐天依然坚信，老天这是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与周舟商量，把房子再次抵押，再坚持几个月，一定能起死回生，可这一次，周舟并不同意。
“老公，我知道这几家店都是你的心血，可我们不能不面对现实，现在的疫情并不可控，如果疫情长期存在，咱们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抵押车，我不拦着你，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店面就这样被疫情吃掉，可现在我们赌不了了，赢面太小了，而且我们除了这个房子一无所有了，何必要置之死地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这个时候收手，是不是太可惜了呢？老婆，你相信我，房子会回来，不光房子，车子也都会回来的，你一直相信我的，对吗？这次你也会支持我，对吗？”
“齐天，你不能赢得起，输不起。你能在股票赚钱的时候止盈，我很佩服，但你也要知道止损呀。”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止损，绝不是现在，我们不可能一直居家办公，疫情稍有缓和，餐饮业就能迎来小爆发，我知道这个时候餐饮不是最好的行业了，但这里的利润率是可以支持店面有盈利的，哪怕是微利，我们再积攒一些钱的时候，我再把店面兑出去，将会把损失降到最低，老婆，我请你再支持我一回！”
“行！让我支持你也行，你把五家店变回两家店。”
“老婆，你没听我说吗？疫情之后，餐饮业一定会回春，那个时候每家店的利润肯定会比之前小很多，两家店的赚钱速度是不足以维持我们正常的运转和承担贷款、房租费用的，你相信我，我都计划得很清楚了！”
“你决定吧。”周舟见齐天已经陷进怪圈里不能自拔了，知道多说也无益，还伤了感情。看着齐天的样子，周舟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屋顶，她知道，这个房子很快就会没了。
2020年10月齐天全部财产都没有了。他走到那家二百平店面写字楼的楼顶，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这家店面的房租和员工成本。
这家写字楼位于城市中心，楼里面几乎汇集了这个城市里最优质的大企业分公司及品牌售后部门等相关办公室。附近有双地铁线站点和高铁进出站口，齐天在这个店面投入了最多的资金和最大的情感，员工工资相比其他店面同比高出10％。
齐天从辞职结婚后到现在经历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里齐天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生的时间，大起大落，从山峰到谷底。
周舟在一个月前回到娘家住了，齐天抵押父母房产的提议遭到她歇斯底里的反对！周舟并不是想跟齐天分开，只是希望能够让齐天醒悟，不要越陷越深，即使现在，她也认为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控的地步，可如果齐天继续执迷不悟，他们的生活将被拖垮，而拖垮这一切的，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漩涡，不论怎么填补，这个旋涡都不会被填平，它是一个黑洞，会吸走一切靠近它的东西，而齐天，看不到这个旋涡，他的灵魂，大概早已被黑洞吸走。
齐天自小都是积极乐观的人，父母是工厂的工人，是这座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家庭。小学初中，他的成绩在班级中等偏上，偶尔能进入班级前五名，这个成绩让他自己还比较满意，上了高中，住校之后的他开始把心思放在谈恋爱上，在经历了两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之后，上了一所普通的大专，对自己要求不高的齐天从来没有觉得他比别人差，工作之后，虽然周舟和高宇作为同一批里最优秀的人被提拔成部门经理，可周舟成了他女朋友，这使得齐天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比高宇还要强一些。
直到与周舟结婚前，高宇和团队的人让齐天感到蒙羞，亲戚的互相攀比又让齐天的父母在人前矮了一截，才使齐天冲动下，做了激进的选择，时也命也，初入股市就旗开得胜，拿到第一桶创业金，前两家店面又顺风顺水，二十多岁的齐天难免控制不了自己的人生态势，一下子扩张了三家店，老天没有再次眷顾齐天，一场疫情，让一切归零，如果及时收拾，等待时机厚积薄发，未来如何尚不可知，但齐天已经接受不了一切回到原点，这两年在朋友间，齐天是焦点，连在同龄人中早早拔得头筹的高宇也逊色不少，而在亲戚间，母亲一次次的宣传，也让齐天成功商人的人设立得结结实实了。这所有的问题，都让齐天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站在顶楼的围栏边，看着楼下不息的车流，戴着口罩的行人，如玩具般在楼宇街道间穿梭，居然显得那么不真实。抬头看着缓缓飘动的云朵，如时间放慢了脚步，他忽然想，会不会将这些云朵向反方向移动，时间就会回到过去呢？哪怕回到房子抵押之前，两辆车都不要了，这几家店也都不要了，和周舟一起努力，找个工作，生个孩子，不是也很好吗？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云朵还是朝着天边飘动着，没有机会再回去了，只能重新洗牌了。齐天突然跨过栏杆，从五十八层楼顶跳了下去。
楼下便是齐天的旗舰店，他特意选好了位置，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冷不热，风和日丽。可是，在半空中的齐天感受到了烈风扑面，这是什么原理呢？齐天思考不明白，暗怪自己物理没有学好。
在下降到一半时，齐天看到写字间其中一间临窗的办公室里，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窗前打着电话，不知道电话内容是什么，只见男人很暴躁地边说话边愤怒地挥着手，突然，齐天整个身子出现在他的窗前，男子被吓了一跳，齐天心想，不知道他们公司是做什么行业的，是不是也受到了疫情的影响。
齐天心脏突然一紧，剧烈的绞痛打断了他所有的想法，绞痛过后，齐天感觉到通体舒畅，他缓缓低头，居然看到自己身体在急剧下降，而脱离了身体的他似乎有上升之势。
齐天见下面的行人发现了即将坠地的他，纷纷闪开很远，抬头惊呼着，而不知何时看到他跳楼的附近的保安，把旁边饭店活动用的充气拱门抬到了他落点附近，想作为缓冲挽救他的生命，齐天张大嘴巴喊他们走开，免得伤及无辜，却发不出声音。
随着齐天身体着落的一瞬间，飘在空中的思维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多久，齐天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他恢复了意识，闭着眼睛想：难道我没死？充气拱门看来还是起了作用。齐天对于自己求死未成有些许遗憾，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是在哪？是在地上等着急救车来，还是已经到医院了？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在什么地方。没有触觉了吗？糟糕，手脚不能动，不能四肢都残了吧？齐天吃力地调动着手脚，却毫无反应，我不会成为植物人了吧！齐天心里一急，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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