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前女友的来信躺在她的邮箱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在这一个多小时里,真南什么都干不了,但是最后,等到她稍微恢复一点理智,她便迅速地把这封信转发给了蔡文,真南知道,该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她等蔡文的消息。晚上九点后,蔡文像往常一样联系他,她通知蔡文去看邮箱,说完这话,她才突然恍悟自己的卑微,跟蔡文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连给蔡文打电话都要选准时机,而他女朋友堂而皇之地自由出入他的私人账户,邮箱,如此天上地下,实在可笑。
“真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一个小时后,蔡文那边发来消息。
“你说呢?我从来不跟谈过恋爱的人做朋友。”她说。
“真南……”
“再见,各自保重。”说完最后一句话,真南把蔡文永远地从自己的通讯录里删掉。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这么一个人了,从今往后,是斩断红尘了。
真南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她为自己的果敢而流泪,为自己的决断而流泪,更为自己的坚持而流泪。像是全程赌着一口恶气一样,在最后的关头终于是给自己保留了一点儿自尊。全身而退,达不到,礼义廉耻,差点丢掉,幸好,还算有点尊严。
静静地躺在床上,开始不吃不喝,不是自己不想吃,而是全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更奇怪的是,没有饿的感觉。
第三天上,真南的父母开始着急,因为他们看出女儿的不对劲儿,他们无法进行有效的劝阻,便喊来了真南的小婶婶,小婶婶是她的密友,跟她诉说她父母的担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很不正常了。
小婶婶并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小婶婶的表情里真南知道,她大概已经都知道了,谁似乎都是从这么个时候过来的。
她第一次失去跟人倾诉的欲望,她觉得蔡文和她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旦她告诉任何人,那必然是篡改过的版本,她无法容忍自己曾经卑鄙地闯入过一段三角恋,有过一段不光彩的感情史。
真南的妈妈开始着手给真南张罗相亲对象,真南为此和妈妈大吵一架。
真南的妈妈知道蔡文,而且从一开始就提醒过真南他们之间的差距和现状,可真南自觉母亲完全是出于嫉妒,作为一个母亲,她从来没给过自己的女儿该有的柔情和母爱。多少年来,她对自己女儿的态度不亲不厚,疼爱都给了比真南小两岁的弟弟,真南在童年就失去反抗的权利。母亲会嫉妒她长得好,所以从来不夸她长得好看;嫉妒她得到父亲的偏爱,所以跟父亲闹离婚的时候可以首先放弃她;嫉妒她的伶牙俐齿,所以一旦顶嘴就动用武力。因为这些陈年旧疾,真南选择无视母亲的建议并且决意跟她对着干,而等到真正的苦果酿成的时候,真南觉得并非是母亲有先见之明,而是她的嘴本来就招致祸事,她暗中怨恨母亲已久。
母亲托人给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人,男人一大早就和她妈妈来到真南的家中。真南看到他那预示中年谢顶危机的不再茂密的头发。
男人的母亲年轻时候丧夫,独自一人拉扯孩子。现在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而自己则在港上替人做饭。媒人一个劲儿地夸她是个利索干净的人,仿佛走错了片场。
在母亲的催促下,真南和男人出去散步。正值冬天,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南走在街上,把脚踏在冰上弄出一些声音。
男人多少有些木讷,不善言谈。真南只好问他一些日常企图打破沉闷的气氛。没想到,一提及自己的职业男人倒变得话多起来,真南问他为什么开的什么车,他说开的是挖掘机。真南突然想起蔡文跟自己说起他的专业,新能源,电子化学……真南喜欢听蔡文跟她说这些她无论如何都听不明白的东西。她不知道挖掘机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自己今年好不容易考了这个,因为这个在港上挺赚钱的。真南笑着不做任何回应,她等他把话说完,因为她觉得他就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走着走着,男人突然开始诗情画意起来,他说起这个冬天的美,说真南所在的这个小岛下雪的时候应该更美,因为这里的落叶很漂亮。真南说这里的落叶没有什么漂亮的地方,下一场雨就脏的不像样子,小岛常有雨而雪下得少,男人听了脸上显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第二天,她和男人去县城约会。因为当天晚上回去之后,母亲说这个男人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她心气一下子高起来,所以蔡文不行,这个就行?她觉得母亲真的太坏了,为什么如此看扁自己?
所以当男人约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同意了。
男人请她在一个小餐馆里吃饭,男人要她点餐,她点了一个青菜,把菜单递给男人,男人又点了一个凉菜。米饭可以续,真南注意到他吃了三碗。
回去时候去了一趟超市,她临危受命要给母亲带一个相框,男人的母亲这时候过来电话,询问儿子什么时候回去,真南借此机会让男人先走一步。
从县城回到家还没坐热屁股,便收到男人的短信。很突然地跟她讲起笑话,说一个飞机的搞笑故事,她实在没眼看完,不回复不太礼貌,据此回复过去感觉自己也傻的冒泡。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跟男人明明白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人了,显然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于心不忍,深思熟虑了。而且她现在喜欢上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感觉。
男人对她的拒绝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情,他说本来还想着要减减肥,好好谈一场恋爱的。真南看着那条短信,笑而不语。
妈妈正在包饺子,问她和男人的进展情况。真南把男人请她吃饭只点了两个菜的事情说给母亲听,本以为母亲会跟她一样看不上这种小家子气的行径,没想到母亲反而为男人说话,她认为这是会过日子的表现。
真南说这是礼节问题,母亲说只是吃个饭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
“那什么才是大事?这种事都这么斤斤计较,还指望什么事儿上能大方?”
“你就是心气太高了,心气高也得看看自己什么样?”
“我什么样?你说我什么样?还不是你非要让我找对象,你不逼我,我连见都不见?”
“行了,行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们是不管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真南母亲连做投降状,但是她没注意,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诡异的笑,而这笑正不偏不倚地落在真南脆弱的神经上。
“你说我眼光不好,你眼光好,你眼光好,就找这样的。”
“人家怎么不好,不比你看的那些强。”
“哪里强,就开个破车就强了,你就知道车车车。你还知道什么?”剑拔弩张,箭在弦上,真南痛恨母亲把自己逼成跟她一样的泼妇。
“你再说,你给我滚出去。”真南的母亲拿着擀面杖示意真南出去。
“自己有什么本事就找个什么样的。”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毒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她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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