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喆鸢从学校出来天已经完全黑得像盖上了藏青色的丝绒帷幕,天空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静穆得和歌剧院开场前一样,等待着一出大戏登场。
凤喆鸢低头快步流星地朝公寓走去,身体惯性向前移动,脑子里一直在想Simon的话,邮件里直接明示了作弊者是“来自东方的香水天才”,虽然还有其他亚洲的同学,但是从成绩表现来看她是最高分,再加上家族企业和奇华盛的渊源,她现在是最大的嫌疑者,Simon下午没问出什么结果,谈话不欢而散,Simon扔下一句“一定会调查水落石出”后忿忿离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凤喆鸢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需要洗个冷水澡清醒清醒。
此时的巴黎街道已经没什么人,所有商店到了晚上7点就都关门停止营业了,偶尔有行色匆忙赶着赴夜生活的经过。
凤喆鸢有感应到一股灼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后脑勺,她快速回头看向身后,突然看到一道带着黑帽子的黑影闪进路边的石墙后侧。
果然有人跟踪自己,不管是什么来路,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凤喆鸢加快脚步往前小跑起来,黑帽子看到自己行迹败露,也不管了,索性直接追上去,两个人就差着二三十米,但是差距在慢慢缩短,毕竟男人跑得快一些。
凤喆鸢此刻只能祈祷遇到巡逻警察,她边跑边四处张望,眼看黑帽子越来越逼近,前面90度转角有一家亮着灯的餐厅,她快速跑到门前,可门锁住了,透过玄关玻璃看餐厅里空无一人,凤喆鸢拍门大喊“里面有人吗?救我”,一边看着黑帽子近在眼前。
突然门打开了,凤喆鸢跳进门里,居然是一个亚裔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悬着一双惊讶的丹凤眼,而细缝中间又立着笔直高挺的罗马鼻,简直就是复活岛的摩艾石像复活了,凤喆鸢正在胡思乱想,石像男吞吞吐吐地挤出两个字“你是凤~喆~”还没等说完,黑帽子就要闯进来,凤喆鸢赶紧回过神救命要紧,狠狠踢了一脚黑帽子的膝盖,立马把门关上,亚裔男子反应迅速按下反锁。
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和石像男说报警,看见黑帽子开门不成,退了两步,从风衣中掏出一把左lun,朝着门锁和玻璃射击,凤喆鸢吓得抱头蹲下,手臂却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是石像,“跟我来!”说完拉着她往后厨跑去。
穿过前厅的浮雕白漆木门,再经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就进到了后厨,后厨不大,但收拾的干净有序,石像男径直跑到后厨门旁,从盐罐下面拿出一把钥匙,瞬间就把后门打开了,他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回过头来示意凤喆鸢一起走。
凤喆鸢虽然觉得石像男也很可疑,但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跑了出去。两人刚出门,就看到黑帽子从左边远处的街角探出身来,身后多了两个跟班正朝这边追来。两人只好往右跑,突然右边街角也追过来几个黑夹克,正被左右夹击走投无路之际,黑帽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凤喆鸢的肩膀,石像男跳起来一脚精准地踢中黑帽子的腋下,黑帽子吃痛收回手后退了两步,一看就是有点李小龙Kungfu的意思,但两个跟班立马跳上前来一起打了起来,虽然石像男看起来单挑很厉害的样子,但是这样被三个人夹击拖住,脸上挨了两拳嘴角出血,另一侧的黑夹克马上就赶过来了,凤喆鸢突然看到了斜对面公厕旁停着两匹骑兵警察的高头大马,立马跑过去纵身一跃到马背上,熟练地缰绳一拉,马像是听懂她话似的掉头冲到石像男和黑帽子中间,伸出手“快,上马!”石像男没有犹豫,借助凤喆鸢的拉力踩着马镫坐到马背上,随着凤喆鸢一声飒爽地“驾!”,马儿冲开人群飞奔离去。
身后的黑夹克有人用中文大喊“别让凤小姐跑了,快追!”
这要是在中国古代,男女约会驰骋草原,一起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倒是应景浪漫。但这可是2011年的国际时尚大都市巴黎的街头,多少就有点要上YouTube热点视频的意思了。身边都是路人惊讶的下巴和手机闪光灯,和明星巡演似的。两人居然都善骑术,节奏动律配合十分默契,如同合作多年的骑术表演者,奔驰中灵巧地避开了车水马龙。
“想不到居然是女中豪杰啊!”
“那请你把本豪杰腰上的手拿开!”
石像男微微一笑,把手识趣地转移到缰绳上。这匹巡警马平时可能也没那么大运动量,还驮着两个人,很快就吃不消了。凤喆鸢只能抄人少的小道来到一个公园,看身后没有了黑影,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下马!”
“你不会想把我扔在这吧??好歹送佛送到西吧!”
“下马!”
“在中国成语中是不是叫忘恩负义?我们这么有缘分,是不是应该去喝一杯认识一下?”
“公园对面有个药店。”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
凤喆鸢自己说完就绝尘而去,留下石像男一句话飘散在了风中。
凤喆鸢来到所住公寓的后门巷子,看四下无人,赶紧下马,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乖乖地就寻路离去了。千万不能让人看到,不然明天警察一定找上门来。
凤喆鸢所住的是传统的巴黎“筒子楼”没有电梯,实木旋转楼梯起码有几百年历史了。她住在顶楼五楼,要是平日,爬个五楼和小时候爬山一样轻轻松松,今天确实有点累了,好不容易还有几个台阶就到家门口了,突然看到玄关角露出的半截皮鞋。
不会吧?追到家里来了,有完没完!凤喆鸢边心里嘀咕边转头抱起邻居家的绿植花盆,想着拼了吧,不想再下楼了。
她蹑手蹑脚地趁黑帽子不备,挪到身后正准备砸去。
突然黑帽子转过来,竟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凤翊。
“哥?!”
“臭丫头!几天没见,是准备让你哥脑袋开花吗?”
“哥~你~你不是在摩纳哥吗?”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们进去说吧!”
进去后凤喆鸢把白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快速的和凤翊讲述了一遍,凤翊听后觉得这个公寓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离开,于是凤喆鸢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凤翊上了一辆烟灰蓝库里南,这是凤翊接管家族企业后父亲送给他的第一辆车,一直开了很多年。
“哟,挺孝顺啊!还没换车呢!”凤喆鸢上车后也不忘表达对父亲的怨恨。
凤翊无奈地摇摇头,发动车子向摩纳哥方向出发。他不想和这个唯一的妹妹犟嘴。
凤喆鸢和凤翊的家族背景表面上是做香料生意的,其实还有一个神秘的隐藏身份就是中国云南彝族尼苏颇支系中最厉害的毕摩世族后裔。
“毕摩”作为彝族人的大祭司,不但为族人主持祭祀,编造典籍,医治疾病,还担任黑彝奴隶主的家庭老师(1956年民主改革前),是继承彝族文化和传播统一彝族文字的文臣,在彝族社会的宗教信仰、历史、教育、科技、人生、法律、婚姻、礼仪、艺术、医学、探索、丧葬、艺术、预测未来等等方面担当了重要职责。
因此毕摩在彝族社会中地位很高且神圣,是彝族奴隶社会五个等级中最受尊重的人。彝族社会分为“兹(土司)”、“莫(法官)”、“毕(毕摩)”、“格(工匠)”、“卓(百姓)”五个等级,毕摩的地位处于第三位。
凤喆鸢的世族已有2600年历史,非常悠久,是彝族社会有史书记载以来最古老的毕摩世族之一,按照家族传统,男女到了24岁就将传承祖业,男性将世袭大祭师之位“毕摩”,女性不能世袭,因为大巫师“嫫尼”是天授的,被神灵阿萨选中的女性都会生一场大病,梦呓或者产生幻觉,即:得了“尼症”,便必须成为天授嫫尼。神奇的是凤喆鸢家的女性后代到了24岁都会有一人被选为嫫尼,且巫术法力极强,和世袭毕摩通力合作,毕生使命是庇佑族人永世福运延绵,在世界各地的产业鼎盛不衰,这也是他们家族强大的原因。到他俩这辈是第65代后人,凤喆鸢从小就不喜欢什么鬼神通灵之术,不想当什么嫫尼,她认为都什么时代了,不想搞这些封建迷信,想早点摆脱家族的传承和牵制,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成为一名享誉国际的中国调香师。
虽然她俩是同父异母,但是两兄妹从小关系就很好,凤翊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后来凤喆鸢的母亲进门对他很好,他大凤喆鸢3岁,从小很宠爱这个聪明善良的妹妹,处处都让着她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她想要什么都会全部满足。在凤喆鸢12岁前一家四口都特别幸福美满,直到母亲得了重病死去,父亲却没有在她们身旁,从那开始她和父亲互相再也没有说过话,无论凤翊在中间如何努力化解也没用,凤喆鸢到了15岁初中毕业就直接考到法国,彻底和父亲断了联系。在疼她的哥哥20岁接管家族企业后,为了更好地照顾她,也到欧洲来留学,常住在家族集团欧洲公司总部的所在地——摩纳哥。
“我们开车回摩纳哥需要5个小时,到那里已经后半夜了,屿森明天一早的飞机到。你先睡会儿吧。”
凤翊说的是从小和他们兄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凤屿森,虽然也姓凤,但其实两家没什么血缘关系,“凤”这个姓氏在彝族人家很常见,原来并不是彝族姓氏,源于云南省武定、禄劝一带的最显赫的彝族罗婺部祖先因履立军功,于公元1503年明宏治3年,被孝宗皇帝赐姓“凤氏”,后来慢慢成为彝族的一大姓氏,她们从小长大的石门村就有很多凤姓家族。
凤屿森和凤翊一般大,家里曾经也是显赫百年的世袭土司,现在他父亲表面就是个石门村村长、但实际的隐藏身份是中欧最大的稀有金属进出口集团实际控股家族。凤屿森从小就嚷嚷着要凤喆鸢当他的“寒塞木”(彝语中妻子的意思),长大了虽然不再说,但这份情愫一直藏在心底,而凤喆鸢却一直把凤屿森当成亲哥哥般敬重。只要她有事,这两个男人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旁,支持她保护她,是母亲离开后她心中最重要的牵挂了。
“哥,我睡不着。一会儿你累了给你换换手。”
凤翊没回答,只是笑着看看她。
凤喆鸢顿了顿,没头没脑的突然问一句:
“哥,你说人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命运吗?”
“乖,别胡思乱想,哥在呢。”
“可是为什么你也?”凤喆鸢看着路灯光影下哥哥成熟坚毅的脸,这根本不是同龄人该有的成熟,她无奈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车窗外遥远淡墨的山脉,怅然若失中还是扛不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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