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镇皆反,泾原兵变,天下大乱

郭子仪一倒,大唐就更热闹了。

比如,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死在了工作岗位上,他儿子李惟岳就问唐德宗李适:“大哥我能接班不?”李适说接不了!结果李惟岳就联合魏博节度使田悦、淄青节度使李正己,来了个三镇皆反。

李适脑袋一下子就大了,那什么,赶紧镇压。

好在镇压得法,没多久李惟岳就挂了,田悦和李正已被一通收拾,也成了软脚虾。

然而,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卢龙节度使朱滔和成德降将王武俊为了争夺地盘,勾结田悦、李纳,又反了。史称四镇之乱。

李适气得肺气肿:“咳……咳,那什么,李希烈,你从小打架就猛烈,你去把他们四个给我团灭了。”

李希烈一到地方:“嘿呦,兄弟们混得都挺好呀,都称王了,一起干吧!”于是又来了个五镇称王。

李适闹心极了,就去找他的好搭档宰相卢杞商量。卢杞这个人长得非常丑,就是走大街上能吓哭小孩的那种,正所谓“相由心生”,卢杞的心肠也很丑陋,他当上宰相以后,嫉妒贤能,对有才华的人、不顺从自己的人、得罪过自己的人,必定要置于死地,以便大权独揽。

这个时候,卢杞正在整天琢磨怎样搞死以前得罪过自己的颜真卿,原本不想管这闲事,可他听李适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皇上,这事儿太好办了,让德高望重的颜真卿去警告他们别闹了,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李适对此表示强烈怀疑,没听过老颜有这么高的威望啊,那他们要是不听呢?

卢杞表示,就算他们不听,咱们也没啥损失不是,可万一他们听了,咱们不是赚大发了?

李适恍惚觉得这个建议好像好有道理,于是立即下诏,让80多岁的颜真卿去告诉五位反王不许胡闹。

颜真卿接到这道命令,心知是卢杞使坏,可是能怎么办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就搭上老命报效国家吧,好歹自己还有拿得出手的书法供后人瞻仰临摹,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颜真卿来到李希烈大营,受到了李希烈的热烈欢迎,说颜老师,颜大知识分子,我现在诚挚地邀请您入伙,您这岁数我也不让您领兵打仗,给我们写写檄文就行,等推翻大唐,军功章里也有你的一半!

颜真卿正气凛然,严词固拒,正准备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忠君爱国教育演讲,将叛臣感化,李希烈一挥手,几千名刀斧手“呼啦”一下就把颜真卿围上了,指着他一通臭骂,然后挖个坑,点上火,逼老颜往里跳。

颜真卿来的时候就有了“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打算,也不跟李希烈客气,亮出一式大鹏展翅,就要往火坑里跳。李希烈连忙拦住,说颜老师你看你,脾气怎么这么大,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我李希烈是不知道尊老爱幼的人吗?小的们,快把颜老师送到我精装修的天字号牢房去……

中晚唐第一书法家,狱中蒙难。

建中四年(公元783年),李希烈发兵猛攻河南襄城,却被河南汴宋滑亳河阳等道都统李勉逮到个围魏救赵的机会,于是上表给李适说:“叛军精锐部队围攻襄城,老巢许昌必然空虚,我们不如直捣许昌,襄城之围可解。”李勉满以为如此妙计定然被上头采纳,于是不等李适答复便发兵攻袭许昌,可就在他带兵走到离许昌仅剩数十里的时候,李适的诏令来了,责备李勉擅自调动部队,把他一通臭骂。

为了控制下属,李适连胜负都不管了,命令李勉立刻原路返回,结果李勉在归途中被李希烈打了伏击,辎重兵械全部丢失。

压制了李勉,李适顿时有一种完美驾驭下属的满足感,就一个字——爽!爽归爽,可仗还是要打的,一旦襄城不保,洛阳也就悬了。所以李适急忙从西北抽调泾原兵马前去救援。

这支救援队伍由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带领,一共5000人,途经长安时,大家觉得就算得不到皇帝的亲自慰问,起码也能得到些丰厚赏赐,毕竟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架,皇帝先生说什么也应该大大方方意思意思。李适其实也是很体恤士兵的,他怕士兵们饿到,就给大家送去了粗粮和咸菜……

士兵们出离愤怒了!敢情这是拿我们当猪喂啊!当场就闹了起来,越闹越气愤,事态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士兵们将不愿带领大家一起闹事的老首长姚令言架了出去,开始攻打皇都长安城。

李适摇摇头一声叹息,觉得这些士兵实在智商太低,5000人就敢冲击都城,你们拿朕的几万禁军当摆设吗?来人啊,下诏,让朕的精锐禁军前去镇压!

这个命令刚下达不久,泾原兵就杀进了长安城,李适完全懵了——朕的几万禁军竟然没有挡住区区5000人?这泾原兵战斗力也太变态了吧!

这时有人告诉李适:“皇上,你哪还有什么禁军,禁军,不存在的!”

“不可能啊!”李适抓狂了,“你看我这有花名册,我每个月都按时发工资,从来不拖欠,福利待遇非常好,年终奖给的也不少,你怎么说朕的禁军不存在呢?”

人家又告诉他:“皇上,你每个月高薪养军是不假,不过你的精锐禁军还是不存在,因为你的钱都被禁军统领吃了空饷,花名册上的人名都是虚构的,你快跑吧,要不然你就得一个人去战斗。”

“朕堂堂天子,怎么能跑呢?”李适还待要说,泾原兵已经冲破宫门,烧杀抢掠,刀刀见血!英明神武的李适当机立断:“跑!”

李适撒丫子刚要跑,翰林学士姜公辅一把拉住了他,说皇上我们支持您伟大的逃跑计划,另外您记得捡小路跑、快点跑,千万别被叛军给逮到。但是,请您在逃跑之前杀掉朱泚,或者带上他一起逃!

李适百思不得其解,这朱泚又不是美女,带着他干吗?

姜公辅解释道:“皇上,你是不是忘了?朱泚有个弟弟,就是卢龙节度使朱滔,五镇反王之一!你把他留在京城,恐怕是后患无穷!”

李适恍然大悟:“爱卿果然想得周到,容我稍后处置。”接着,快马加鞭直奔陕西乾县,根本没把姜公辅的话当回事儿。

结果姜公辅一语成谶。

士兵们冲进皇宫,准备跟皇上要个说法,可耗子洞都挖开了,也没找到皇上。这时候大家也打累了,就坐下来商议,说当务之急咱们得找个领导,兵无将不动,蛇无头不行,没有领导咱们就是乌合之众,没有领导咱们的前途一片黑暗没有光明,咱们必须找个领导!

可一时之间去哪弄个领导呢?叛兵们把没来得及逃走的京官们聚在一起,准备从中好歹挑选一个,突然有人眼前一亮:哎呀!这不是朱泚朱老大吗?前任卢龙节度使,打架很有两下子,咱当兵的人,跟他混很放心。于是众人拥立朱泚为首领,带领大伙翻天覆地闹革命。

朱泚当上叛军首领以后,迅速派人与弟弟朱滔取得联系,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股力量很快结成联盟,此时,叛军已然占据大唐大多数重要地区,李家王朝再次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

不久,朱泚在长安登基,称大秦皇帝,反叛的五镇节度使此时也都已经自立为王,叫什么国号的都有,总之非常热闹。但朱泚硬是后来居上,因为他占据了帝都长安,这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优势。朱泚登基后,将遗留在都城的皇族全部杀死,一时间血漫长安街头。

接着,朱泚派重兵前往乾县,表示要迎回圣驾,说是重兵,其实也就一万多人,但与李适相比还真是重兵,因为这位大唐天子此时手中只有几千人。结果一个要迎,一个拒绝被迎,两军一万几千人在杞县就鏖战上了,打了几个月,直打到李适弹尽粮绝,危在旦夕。

朱泚笑了,胜利就在眼前!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两支队伍便风尘滚滚杀将过来,朱泚定睛一看,来人是神策行营节度使李晟和朔方节度使李怀光,这是两员猛将,朱泚双拳一抱,拱手道:“两位朋友,江湖路远,他日再见!”带着自己的人马一溜烟撤回长安了。

这前来救援的二将中,李怀光是地地道道的一介武夫,没有什么政治头脑,他在勤王途中就放出狠话,说天下大乱完全是卢杞等奸臣导致的,这次势必要除掉他们。卢杞等人非常担心,就不断在李适面前说李怀光坏话。

李怀光救驾有功,而且是大功,心潮相当澎湃,每天整理仪容,穿戴整齐,就等着皇上接见了。按理说,李适都衰到这步田地了,对不远千里拼命前来护驾的功臣理应隆重接待,最起码也要请人家喝顿酒,临别握握手,给个虚高的官职,好让人家如沐春风,更加拼命。但因为卢杞等人从中作梗,李适把这件事又搞砸了,他先是让李怀光在城外候旨,然后让人家直接去长安跟朱泚拼命。

李怀光火了,反心渐生,于是按兵不动,一再要求李适诛杀奸臣卢杞等人,李适这时还得靠李怀光平乱,被逼无奈,只得罢免他那些亲密的心腹们。

李适问李怀光:“你现在可以动了吗?”李怀光还是不动。李适于是又给李怀光升官,让他做太尉,并赐丹书铁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免死金牌。谁知道李怀光更加愤怒了,把铁券往地上一摔,嚷道:“凡是君主怀疑臣子反叛,才会赐给铁券,现在皇上把铁券赐给我,这是叫我反叛!”于是反了,他这个逻辑,让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其实,李怀光可能并不是真心反叛,他一起事便公开表示:“我现在要与朱泚联合,皇帝应该躲开。”这可能是给李适一个好心的提醒,于是李适又逃往汉中。李怀光并没有追击,也没有帮助朱泚,而是来到了河中,然后按兵不动。

至此,大唐只剩李晟一员猛将东跑西颠跟各路反王做周旋。

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在翰林学士陆贽的建议下,李适发布了一篇著名的罪己诏——《奉天改元大赦制》。在诏书中,李适言辞恳切地承认错误,表示都是自己的“胡作非为”才把大家逼上反路,宣布赦免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朱滔等人的一切罪名。

李适这份罪己诏发布后,立即在叛军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田悦、王武俊、李纳、朱滔四镇发动叛乱,只是为了逼迫朝廷保持藩镇割据的现状,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不是真想推翻朝廷,更不是想尊李希烈或朱泚为老大,帮他们打天下。于是田悦、王武俊、李纳很快就表示愿意与朝廷和解,叛军联盟瓦解以后,唐朝廷迅速展开大反攻。

李晟火速收复长安,朱泚率部向西疯狂逃窜,跑着跑着突然被部将砍了脑袋,于是他和他的国家一起被结束了历史使命。

李晟收复长安以后,李适曾派出使者到河中招抚李怀光,调他进京担任要职,李怀光身穿干净的白衣准备接受命令,谁知使者坏了事,他牛气哄哄地在众将士面前发问:“李怀光军中谁能掌管军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我们的老首长要“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了吗?李怀光部众大怒,乱刀砍死了使者,李怀光无奈,只得继续反叛,但没过多久,同样被自己的部将斩了首。

至此,诸反臣中就只剩李希烈一个人在战斗了,毫无疑问,李希烈也死了,但他的死法比较有情调,他死在了自己强娶来的老婆手上。

这位奇女子叫窦桂娘,是汴州曹掾窦良的女儿,肤白貌美,才气逼人,因而被李希烈惦记上了,迫于李希烈的淫威,窦桂娘只好委身从贼。她临走时对父亲说:“爸爸,请您不要为女儿担忧,我会想办法消灭他的!”

窦桂娘嫁给李希烈以后,深受宠爱,备受信任,但她初心未改,一心想着弄死李希烈。在这个伟大想法的驱使下,窦桂娘开始在李希烈部将中物色帮手,最终,她选中了一个孔武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李希烈手下大将陈仙奇。

为了接近陈仙奇,窦桂娘先是和陈仙奇的老婆义结金兰,然后逮着机会就给陈仙奇讲爱国主义大道理,就这么三忽悠两忽悠,陈仙奇还真背叛旧主成了窦桂娘的心腹。

再然后,陈仙奇在窦桂娘的安排下,设计毒死了李希烈,李希烈到死也不知道,他竟然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和最心爱的女人手里。至此,这场险些导致唐朝亡国的叛乱终于被逐步平息。

然而,大唐的祸乱并没有到此为止,反而越演越烈。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