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睡得不好,因为她又梦见了乔振宇。过去每当梦到乔振宇,她就睡不好了。

梦里他们回到了学校那条熟悉的林荫小道上,道路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遮天蔽日的,连路牌上的几个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梧桐路。一到秋天金色落叶满地,仿佛一段金黄色的甬道。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漏下来,落下满地的斑点,乔振宇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她淡绿色的裙裾被风鼓起,像是振翅要飞起来了一样……梦里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他脊背坚硬的弧度硌到她柔嫩的脸颊,风从他们脸上拂过,想要流泪……这样的梦她做过好多回,梦醒后却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周围漆黑一片,一阵怅然若失。像是小时候一觉睡到黄昏,醒来后四周空无一人的感觉。

她的睡眠素来不好,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只好枯坐在阳台上,数着窗外的一盏盏路灯,从头数到尾,再从尾数到头,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分手后失眠的毛病更厉害了,起初三四个月,每天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着三四个钟头,在这短暂的数个小时里半梦半醒,一遍遍地梦到乔振宇,梦到医院……有时跟他一起去食堂打饭,有时是去图书馆,每次没等他们走近,梦就醒了……也许老天对她真的很吝啬,吝啬到梦里也不肯让她回忆起片刻幸福时光了。这两年失眠的毛病已经好多了,可不知是不是遇上乔振宇的缘故,今天晚上她竟然又失眠。墙上的挂钟一声轻响,叶子抬头,这才发现离上班还有两个钟头呢。

叶子草草洗漱完就出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待久了容易心底发慌。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失恋就能哭得肝肠寸断、三天三夜茶饭不思的小女孩了,生活已经将她磨砺得无比坚强。一道浪打来,又是一道浪,还没有喘过气来,又要打起精力应付新的浪头,日子总要继续,哪有功夫怨天尤人。

今天出门早,叶子可以在公交座位上眯一会。素日起得早,上班困的睁不开眼的时候,就这么在公交车上小憩片刻,有好几回都被她坐过了站,后来就不敢睡了,有空座也宁可站着到终点。

果不其然,她今天又坐过了站。

好在他们店离终点站不过两站的路,时间还早,走回去也来得及。下了车走出几步,叶子这才发觉胃疼得有些厉害。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胃有点不舒服,原本记着要去社区诊所拿一点药的。可是遇上乔振宇,令她方寸大乱,把其他事都忘了。

这会药店应该也没有开门,只好等忙完了再抽空出门买点药好了。路过香喷喷的包子店,她替自己买了一杯豆浆,一个芸豆馅的包子。她想可能真的是铃兰说的,她总是不吃早餐,所以贫血,胃老出毛病。

包子还冒着热气,她咬一口包子,再吸一口豆浆,豆浆很浓,热腾腾的豆浆下肚,满口香甜,胃里一阵暖意,疼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叶子步履有点蹒跚。也许真是古人常说的饱暖思淫欲,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就又有机会想起了乔振宇。

上学那会儿,两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上自习,吵架了拌嘴了,买一只冰激凌就能把她哄得高高兴兴。他每次都只买一个口味的冰激凌,还只买一只,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埋怨他,你怎么每次都买抹茶味的啊,我都吃腻了。他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有些无辜道,你不是喜欢抹茶味的嘛?再说你每次都吃不完一只,我吃你剩的半只就好了,多了也是浪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没有半分委屈,仿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心底一甜,又有一丝感动……她笑道,你傻不傻啊?我说喜欢苹果,难道不喜欢香蕉,橘子,菠萝……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腻了哇?他眼底一动,那么人也会腻吗?她笑着道,会啊,所以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好到即便腻了我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待我这么好,然后就离不开了,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后来陪着他一起创业……在一起那会儿,两人经济都不好,他们连婚礼也没有办,只是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朋好友吃了顿饭,统共不过两桌。有一回路过婚纱店看见橱窗里陈列的漂亮的婚纱,蕾丝上的碎钻夺目地闪烁,她站到那里,久久不肯离开,你瞧这婚纱多漂亮啊?不知道我穿好看吗?

他忽然盯着她,神色多了几分郑重,老婆,我以后一定给你买最贵的婚纱,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是无限诚挚,还闪烁着一点歉疚的酸楚。她却浑不在意地说,咳,我要最贵的婚纱干嘛呀?这种带钻的,穿起来又重又沉的,我有你就够了……那时候有情饮水饱,彼此眼角眉梢都是甜蜜。他暗暗发誓,等他成功了,他要给她买最贵的婚纱,最大的钻戒,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呵呵,女人,永远不要相信她说了什么……世上没有不爱钱的女人,说她们不现实都是骗人的。乔振宇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从那天见到叶子后,已经连续好几天的心神不定,今天开会的时候,秘书向他汇报了两遍工作的行程安排。市场部的副总秦晓东忍不住开玩笑地问,乔总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他望着他戏谑的神情,知道他意有所指的‘麻烦’是什么意思……实在不该这样了,不管她是他的什么人,好的坏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乔振宇对过去的事情从来不会回头看。他向来极力自持,一路来白手起家,生意场上见过了多少尔虞我诈,大风大浪,又怎么会为这点小事便扰乱心神……女人算什么?何况还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与他无关的女人。

是的,很久以前起,就再也无关了。

叶子来的很早。在店里换上了工作服,头发用一根皮筋扎了个高马尾,显得人精神了不少。女同事小桃看见她,眼神一怔,脱口道,“叶子你真好看……这么打扮起来,看着像大学生似的。”

猴子叫道,“那叫什么话,谁不知道叶子是方圆十里最俊的姑娘了,那些大学生也没有叶子好看?是吧叶子~”

叶子笑了笑,没说什么,低下头核算昨天的营业额,正在这时,一道悦耳的男声响起,“请问,白经理在吗?”

叶子抬头,目光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黑色的西装,然后是白衬衫的领子,衬衫随意解开了两粒扣子,一个俊逸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一身正装,看起来像是刚刚参加完面试,正客气地站在那里询问。

叶子难得见到穿得如此板正的人,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店里寥寥几个员工,愣了一下像是没有人反应过来,下一秒,叶子听到小桃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白经理还没上班,您找他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坐这里等。”说着指了指一间小小的会客室。

“奥,好的。”男子点了点头,态度十分地彬彬有礼。叶子朝他望过去的时候,他也目光正望向叶子。

叶子脸一红,低了头。耳边听到猴子跟那人搭讪着聊天道,“您找白经理有什么事吗?”

“奥,我是来入职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七零八落的对话随意钻进叶子耳朵里,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叶子已经了解了那人叫陶杰,店里新来的副店长。

猴子道,“呦,这么说咱们以后就是同事啦?”

“谁跟你是同事?人家是你的上司好吗!”小桃撇撇嘴道。

猴子有些不服气,“上司又怎样?上司就不是同事了?”

陶杰随和地笑着说,“是同事没错……我对店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以后来了,还要请各位多多关照。”语气十分地谦逊,态度随和,连贫嘴的猴子也没再说什么。

上班时间快到了,店里的员工已经来得七七八八,饭店里员工大部分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叶子看到不断有女同事好奇的目光向那张陌生的面孔张望,下一秒,又若不经意飞快转开目光……白经理进门以后,陶杰跟他介绍了自己,然后被白经理领到了经理室,不到中午,议论声已经传开了。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大学生都来我们店了。”

“你懂什么,人家一来就是副店长,你行吗?”

铃兰拉着叶子说,“你听见了没有,那个新来的是大学生呢。唉,叶子,你不也是大学毕业的,你两还挺配。”

叶子脸一红,“别胡说……”半响,又淡淡道,“再说,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值钱的。”

铃兰没心没肺道,“那也比我们这种高中生强。”

叶子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泛起一丝浅淡的酸楚。她大学毕业后没有正经找过工作,也没有做过一天专业相关。几年后文凭已经贬值的不成样子了,找工作要么嫌她没经验,要么问她这几年干嘛了?她实话实说,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后来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拉下架子找那些对学历要求不高的工作。没想到面试了几家,问了她的基本情况,依旧没人肯雇佣她。后来一个好心的老板才跟她说,“我们是座小庙,用不起太贵的人力,那些活高中生就能干……再说大学生心高气傲的,未必留得下来,怕干几天就走,不稳定。”

其实叶子心底倒没觉得有什么,人生在世怎么活不是活,都是凭劳动吃饭,职业不分高低,可世俗的眼光看来,这份工作究竟算不上‘体面’……怕又被刨根问底的,后来她应聘的时候,索性在学历栏里只填高中,只字未提自己念过大学。所以整个店里也只有铃兰知道她的情况。

下班的时候,铃兰拉着叶子去做头发,叶子不肯去,“做一次头发多贵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有闲钱又染又烫的。”这句话倒是真的。刚认识那会儿,铃兰就知道叶子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平时对自己抠抠搜搜的,连贵点的水果也不见她舍得买,店里组织的聚餐什么叶子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铃兰花钱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她觉得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不然那么辛苦工作是为什么呢?起初她还觉得叶子挺抠门的,相熟了以后,她才发现叶子只是对自己抠门……刚认识那会儿,有一次叶子有急事找她换班,因为铃兰是夜班,比起白班辛苦不少,铃兰二话不说答应了。结果那天也是倒霉,午休的时候打盹的功夫,店里丢了两百块钱。店里的零钱平时都锁在收银柜的大抽屉里,有人在的时候一般都不上锁……丢了零钱就得由员工自己垫。铃兰气得暗骂小偷,要偷也不多偷点,两百块钱报案人家都懒得理。早知道不跟别人换班了,现在反倒自己搭进去两百块。

晚上她忍不住拿这件事向叶子抱怨。叶子二话没说掏出两百块来塞给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你替我顶班,这钱还是会被偷的,本来就该我赔”。

铃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这件事,铃兰觉得叶子这人特仗义,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时候她也好奇,他们虽然工资不高,可一名单身女子一年到头不买半件新衣服,也不买贵重化妆品,养活自己完全够了,不晓得叶子为什么日子永远过得捉襟见肘。

“店里难得来个帅哥,总算有了打扮的动力,原来对着一群歪瓜裂枣的男同事,每天上班连脸都没心情洗……再说叶子你就不想找个好的,真的打算饭店端一辈子盘子不成?”

叶子笑,“得啦得啦,你以后是嫁给有钱人的命……我只有在饭店端一辈子盘子了。”

“我说真的。你老这么样儿,连件新衣服也不买,白瞎了你这幅好容貌。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你也三十了,不趁着现在找个好的,以后想找都找不着了。”

叶子道,“……好的会要一个三十岁的打工妹么?”

铃兰忍不住白眼一翻,“打工妹怎么了?这个年头谁不是在打工的,那些写字楼里拎着名牌包进进出出的女白领,董事长身边光鲜靓丽的女秘书,那些机关楼端茶倒水办事员,又有哪个不是在打工?你信不信路上走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在为银行和房地产商打工?”

叶子一愣,她倒不妨招出铃兰这么一大番话来。铃兰以为她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怎么样,是不是挺意外的……做人嘛,最要紧的是通透。”

叶子怔了怔,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半响才想起以前在一块的时候乔振宇也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输赢不重要,做人嘛,最要紧的是姿态要好看。她笑,你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了。他嘻嘻一笑,那不是我说的,师太说的。她讶然,你还看言情小说?她以为他这样的理工男,床头永远只有那些专业书……

叶子仿佛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有点恍惚,一排鸦羽似的睫毛,懒懒地垂着,目光掩在阴影里,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铃兰怔怔的盯着那个侧影,一瞬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愣了下,忙牵起叶子的手,“你生气了?呸呸呸,是我多嘴,叶子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不会说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女人四十一枝花,刘晓庆五十多岁都有富豪追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了……”

“不是,我是在想,你总说自己文化程度不高,什么时候连‘妄自菲薄’这样的成语都会用了……”

铃兰气得翻个白眼,“你到底能抓住重点嘛?……这个词普通人都会用吧?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街角的美发店。

叶子一看那气派的店面、豪华的装修就有点发怵,小声对铃兰道,“你去做,我等你。”

“我请客还不成吗?”铃兰不由分说拉着叶子到了椅子上,叶子没有来得及拒绝,一位英俊帅气的男店员已经迎了上来,笑眯眯地热情问,“两位是理发?”

叶子只好道,“我是陪朋友来的。”

铃兰却一挥手打断她道,“帮我朋友的头发做个营养……帮我烫个头发。”

男子笑容亲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铃兰,“您先选颜色跟发型。”说着又吩咐一个男子带叶子去洗发。叶子不想显得小家子气,再说头发也确实好长时间没剪了,乱糟糟一片……所以犹豫了一下便妥协了。

店里生意清淡,房间里五六个造型师,也或者是学徒,清一色的二十多岁的帅气男孩子,被这么多帅哥,还是年轻的帅哥盯着,叶子有点发窘……听到铃兰已经跟发型师聊起来了,“你们的店员真帅……以前都是发廊小妹,现在连洗头的都是小弟了,每个又高又瘦,帅气得跟模特一样,哪像外面一群歪瓜裂枣……难道你们也要靠美色吸引客户么?”

叶子听到铃兰话锋一转,快窘到地里去了。偷眼从镜子里看了看几个年轻男子的神色。到底是老江湖,神色丝毫不以为忤,有几个人还在偷笑,“是啊,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

感觉到头顶男子的手比女子还柔软,纤巧地从自己的秀发间穿过……叶子突然一阵脸红。她还不习惯被男人碰自己的头发。铃兰总说她老土,也许她真的老土,她很少去理发店,头发太长了在街角旮旯随便捡一家老旧的小店进去,由老板娘替她吹吹剪剪。上一回这样轻抚她秀发的人,好像还是乔振宇……那时候她洗完澡,他闹着要替她吹头发,她觉得他是为了胡闹,男人的手没有轻重,牵一下又要扯断她不少发丝,他哪会吹啊,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自己来……可是他不由分说拿起吹风机,推辞不过也只好由他。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他动作非常轻柔,耐心地将她头发一缕一缕捋顺,吹风机离得很远,风不暖不燥,不像她为了赶时间,总是大风漫灌匆匆把头发吹干,或者吹个半干就走。乔振宇说她其实活得挺糙的……即使时隔多年,叶子依旧记得当时他帮她吹头发的样子,他的神情细致而专注,一瞬间仿佛那才是世界上最要紧的事。

真的很舒服,像是小时候妈妈的手,温柔抚过自己头顶,像是掉进了云朵……瞬间就令她舒服到想睡觉。

他拿起她一缕柔软的发缠到指尖细细把玩,发稍还带着一点湿意,他很喜欢她发间那一缕清香,似兰非麝,他忽然松手,软缎一样的乌发从他指间滑落,他便捧起她的脸,吻起来……

“你的发质很好,从来没有吹拉染烫过吧?发质真好。”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蓦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子轻轻点了点头,为了方便打理,她向来将直发捆成一束,扎成个低马尾。那时候乔振宇也说她的发质好,每次最喜欢她洗完澡以后闻她洗发水的香气……

“我做造型师十多年了,您这样的发质真的少见……烫个波浪卷一定十分好看。您五官圆润,皮肤又白,其实蛮适合烫发的。而且我们店里正在搞活动,两位一起烫,能优惠不少……”

叶子耳听得造型师在啧啧赞美她,反应过来是在夸她,心不在焉说了句“谢谢。”全然忽略了后半句。

“我是说,我帮您做个造型怎么样?”

“啊?”叶子回神,脸一红,慌乱道,“……不必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总是会想起一个不该想起的人?叶子懊恼地想。无论做什么,一件小事都能唤起她很久以前的回忆,他们相处的小细节……

铃兰劝,“对啊,叶子,人家说你卷发比直发好看……你就试一下嘛?老这么一副样子,你不腻我都看腻了。”

叶子拗不过她,终于决定将留了二十年的黑长直烫成卷发。叶子没料到,烫头发要这么久的时间,指针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秒一秒数着过,不过一个钟头,已经有点哈欠连天……正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名穿着珍珠白裙子、靓丽的女子,光彩照人。裙子上缀了流光溢彩的流苏,店里的光线低调温和,女子一头栗子色的长发,在灯下散发出柔美的光泽,仿佛倒映了满天秋色波光粼粼的湖面,那样一种明艳动人的美,情不自禁吸引人的视线,仿佛她一进来,店里亦是明亮了不少。

叶子跟门口几个年轻男孩一样,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来人似乎已是这里的熟客,与托尼老师笑着寒暄了几句,径直坐到了叶子身旁的椅子上。叶子听到女子在絮絮讲电话,大概是恋人吧,语气带一抹撒娇的口吻,“做完头发要好久……你记得来接我。”

叶子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男声说一句“好的……晚饭想吃什么?”

女子甜美的嗓音低低回荡在客人稀少的理发店,“海鲜?还是牛排……我不知道,都听你的。”

“明月楼怎样?”叶子听到了本地最贵的一家酒店名字,酒店沿江而建,窗外就是朗阔的江景,仿佛漫天繁星坠落江景,临风赏月,对景观荷,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一顿饭想吃得不称心如意大约都难。后面都是情人之间的喃喃私语,叶子不好意思再听,目光滑过铃兰,铃兰正好也朝她望过来,两人会心一笑,彼此眼底都看到了一丝倾羡。

叶子想起了往事,从前两人去逛商场,她们身前一名女子边走边打电话,女子身上的红色连衣裙高贵典雅,十分夺目,女子边走边冲电话那头道,“……孩子的奶瓶你记得热,不要超过X度,也不要低于X度,不要喂某某牌子的奶粉……”随后是一连串絮絮的叮嘱。

“保姆遇上这样多事的主雇也是倒霉。”铃兰忍不住一吐舌头。

叶子没说什么,等听到最后一句:“……记住了老公?”两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铃兰忽然有点惆怅,“叶子,瞧人家的老公多好,那人手上拎的全是名牌……这样有钱又体贴的男人,你说咱们怎么就遇不到?一年四季泡在饭店里,身上都是油烟味……”

叶子道,“没准是人家自己赚的呢?”

铃兰一愣,有些嗤之以鼻,“这样年轻的女孩儿,做什么能赚到这么多钱?”……

很久很久以后,她们看到了林慧珊,她们才晓得这世界上就是有人,是那种集美貌、财富、才华于一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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