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扫除开始，每人按自己分配的劳动任务，各人动手准备，也肆无忌惮地扯起闲篇。
陈煦身影较为消瘦，个头中等，以前大多坐中排靠左位置，而汤婷在全班差不多可以算作高个，至少在女生身高中是珠穆朗玛左右，稳定地坐在最后一排。地理环境和性别文化的不同，导致两人基本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大概知道班级里有这么一个人。而这也正是让陈煦一早碰面却尴尬逃跑的原因，给不熟悉的同学第一次打电话，竟然是补作业的事，对于不大不小的男孩子来说，想想就觉得实在丢脸。各自动手劳动，不再多说什么。
突发情况像感冒一样不期而至，这让慵懒甚至有点愚钝的陈煦猝不及防，此时他已坠入空虚的思维中，这是他习惯的自我沉迷。一般的孩子一岁多就可以喃喃地叫着爸爸妈妈，陈煦却到了快三岁才开口说话，这让陈煦爸妈一度怀疑是没保好胎甚至医院开错了药，毕竟在那个年代技术性的导致婴儿聋哑甚至智商低下的情况不在少数。幸运的是，事实证明陈煦的脑子没啥大病，只是神经回路单纯的不太一样。
“你卖的这些呆多少钱一斤。”一个声音把陈煦从深海捞上岸来。
“嗯？卖什么？”陈煦下意识地回答。
“你不是在卖呆么？”
“额，没什么，什么也没想。”陈煦没好气的说，并转头看了一眼传来声音的方向，原来是后排的汤婷。
“那你赶紧擦窗户，最后我们还得把卫生角收拾一下呢。”
“行呢，我已经好了。”
“你这玻璃上都是水渍，看着都脏脏的，你重新擦下。”汤婷不容反驳地说道。
“水干了就好了。”陈煦回到位置上坐定。
“水干了就坏了。”后面的声音答道。
“你什么意思啊？”陈煦侧着脸瞥了一眼汤婷。
“你什么意思啊！”汤婷提高了声调。
“我没什么意思。”陈煦加重了语气。
“你确实没什么意思。”汤婷却突然语调平缓了。
“那我再擦下好了，你别再说了。”陈煦想着欠的人情和眼下理亏，悻悻地返工去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这风平浪静下是暗流涌动，海阔天空后是危机四伏。
各自收拾好清洁区，班长简单检查下就组织青壮年去综合楼一层的阶梯教室领新书，陈煦待在这不自在也跟去了。班长名叫海云帆，寓意取自“直挂云帆济沧海”，但是一个五官精致、性格开朗的女孩子，标志是一脸洋溢着阳光的笑，同学眼中的好好女孩，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班长带着陈煦一行十几男生，在发书老师那签到证明后，便给各人下发任务指令：“六年级的语文、数学、英语、自然、音乐、思想品德……”班长对照课表，安排好每个人战士的目标碉堡，确认好任务目标后，各自跑向堆放区翻找目标、清点数量。“数好数量，今年我们班还有几个新同学加入，别把人家漏了。”班长特意嘱咐。“待会领到教室后给直接发到每个桌子，每个课桌发一本各自领的课本，今年没有多余的课桌，正好一人一本一桌”。
陈煦抱着一摞的课本回到教室，按顺序发放课本，想着刚才大扫除时的小小不愉快愈加不快，一时心血来潮，最后发到汤婷时，走到她桌前对她说道：“发到你这，正好书没了。”实际上是他偷偷给自己发了两本，做贼心虚的塞进桌面上的书堆。
“那你的给我就行了。”汤婷一脸坦然的说道。
“我给你我怎么办？”陈煦没有想到竟然被她一招破解。
“你想办法再去领，反正书都是你领的。”
“反正我不给你。”
“那你书包别要了。”汤婷一个站起就把陈煦的书包从抽屉拉了出来，塞进了自己抽屉里。
“我靠，你怎么这么野蛮？！”陈煦有点惊讶的得说道。
“那你把书给我。”汤婷些许得胜地说。
“那你先把书包还给我。”
“不行。”
“好吧，我对你没有信任，我把我其他东西都拿走，咱们保持一定距离后互相扔给对方。”
“可以。”汤婷完成契约的最后签署，岂不知这只是纷争的开端。
“3-2-1，扔！”随着陈煦的倒计时，汤婷刚从抽屉里拿出书包还未出手，一架六年级自然课本从陈煦手中助跑、起飞并打开降落伞，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不偏不倚地落在汤婷的额头上。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其他人依然在吵闹喧哗着，但对于汤婷，对于陈煦，世界在此刻都安静了。
汤婷双手盖住额头和眼睛，缓缓地坐下并撑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模样。
不管陈煦怎么道歉、怎么咒骂自己，不管她的同桌张云云和陈煦的同桌金火火怎么打他拍他，汤婷都如自由女神像一样，纹丝不动、默不作声，她应该是流泪了吧。
这是陈煦第一次见到静悄悄的眼泪，不幸的是，这并不是最后一次。
他记住了，她的眼泪是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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