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漏鱼

这天焱阳高照,万里无云,汉阳城内,空气闷燥得人喘不过气来。热辣的日光从街头烤至巷尾,石板路上人影疏疏,唯独东街角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人头涌涌,与街上冷清的氛围大相径庭,林林总总坐满了一众乘凉的路人。

巷子里生了棵臭椿,据说在宋太祖年间便已扎根此地,长的是既高耸又伟岸,枝叶布满天云遮蔽日光,树下搭着一席破草棚,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旧桌椅,偶尔响起阵阵叫卖声,原来是有老板开了间小酒肆,称着酷暑做起了凉酒的生意。从旁路过的行人偶得阴凉,纷纷歇下脚程,买上一壶饮,在这炎夏之季,倒算是别有一方天地。

此时树下正盘腿坐着个干瘪老头,俨然是众人焦点,神色飞扬,口沫四溅,两手比比划划,不停说着些什么。众宾客围坐在他四周,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连连喝彩,竟是连老板乘来的凉酒也不睬了。

“单说凌云剑侠孤身踏上烟笼山,遥见烟笼寨早已列好阵势,上万喽啰倾巢出动,密密麻麻地将寨口挡了个结实!待他走到阵前,寨子里钻出一传讯兵,咋咋呼呼道:‘哪个不怕死的敢犯我烟笼寨国?’凌云剑侠朗声道:‘敝人陆凌霄!’此话一出,犹如雷霆骤雨,骇得一众寨兵双腿发软,汗毛乍起,锣鼓声、叫阵声纷纷止住:‘不好!来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凌云剑侠,快将几位大王请过来,否则我烟笼寨今日危矣!’”

原来这人竟是充作说书先生,此时正宣扬着前些日子鄂州侠客陆凌霄闯下的英伟事迹。

“停!”

老头说得正兴奋,忽被人打断,露出不悦之色,瞧着听客里一位儒生道:“正说到精彩哩!你这酸儒,有什么话说?”

打断他的是位年轻书生,见众人目光循来,心下微微胆怯,但他自谕学识广博,容不得半点纰漏,义正言辞道:“你这说书的忒不实在,那烟笼七煞盘踞烟笼山为恶多年,前几日伏诛陆大侠剑下,此事官府已张贴告示,这是咱鄂州百姓都知道的,我喊停是因为你讲得太过夸张,烟笼七煞确是为患一方,可他们便是再凶再恶,也只是些山贼野匪罢了,麾下又如何聚得了上万兵马?依我看来,整个烟笼寨有百来号人就不错了!”

老头本想卖弄一番见识,不料却被人公然质疑,面子有些挂不住,气得挺起腰来,手指着对方道:“呸!俺侄子便在衙门当差,难道俺会说错?那烟笼寨若只有百人之数,官府又为何久攻不下,纵容他们在烟笼山一带行恶多年?”

书生登时哑口。他知烟笼山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对擅长游击埋伏的山匪极为有利,可这却不能成为官府连年无作为的借口,一时间竟是无力反驳。

老头见他沉默不语,更是洋洋得意,环顾众人道:“凌云剑侠是雾山派的掌座,更是咱们鄂州百姓的守护神,区区数百个毛贼岂会引得他老人家亲自出手?陆大侠既肯屈尊亲赴烟笼寨剿匪,自是那烟笼七煞成了火候,大伙说是不是?”

凌云剑侠陆凌霄在鄂州名声极响,百姓视若神明,那老头既如此说,众人自是纷纷响应,讨论道:“陆大侠剑法如神,倘若动了真格,一剑祭出,那烟笼山怕是要被劈成两半,区区万人岂在话下?”有的道:“不错,雾山派也只有区区几位掌座,十几个弟子罢了,可见这江湖势力,贵在兵精,而非人多势众!”也有的道:“这烟笼七煞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胆敢在咱们鄂州撒野,自是不会有好下场!”

“肃静!肃静!”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老板端着凉酒折来返去,忙得不亦乐乎。这时一位少年出声喝止众人,这人长脸剑眉,一身麻布衣装遮不住英气,一边朝老板要了口酒喝,一边催促道:“诸位,你们都知道凌云剑侠的厉害,小弟我却还未听够瘾呐,老先生不若快些讲来,那烟笼七煞武艺如何?均在陆大侠剑下撑了几招?”

老头见有人捧场,哈哈一笑,继续道:“陆凌霄三字一出,众人自是大惊失色,片刻过后,山中连声炮响,寨门大开,涌入数队兵马,一众喽啰顿时激动起来,向两旁摆开阵势,让出七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身后扬着七面旌旗,上面分别印着‘龙豹熊犬鹰虎蛇’几个金字招牌,正是恶名昭彰的烟笼七煞拍马赶至!”

他语气一顿,将烟笼七煞的武功来历,趁手兵刃通通介绍云云。要知寻常百姓对绿林之事向来热衷,在场诸人一个个倾着耳朵,听得是有滋有味,不时又问上几句,讨论一番,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委实有趣。

老头今番大出风头,自是卖力,他口若悬河,待讲到凌云剑侠与烟笼七煞大打出手时,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重现当日大战之惨烈:“只见凌云剑侠冲入敌阵,身影如电,手起剑落,众人还未看得清他出手,便已纷纷倒下。其中烟笼七煞中排行老三的熊煞吴冈见陆大侠势起,哇呀呀直冲上前,抡起百余斤重的金刚锤,誓要抵住陆大侠凌厉的剑锋...”

说到兴起,顺手捡起一条粗树枝,学着心目中武林侠士的风姿,竟是以枝作剑,在树下舞来摆去,只是他对武功剑法实是狗屁不通,荡挑挥截,看似像模像样,可在真正的江湖人眼中,实是破绽百出,宛如猴戏。

众人却只管热闹便好,一个个拍手称快,其中当属方才那麻衫少年喊得最欢。

老头耍了半天,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此时他右脚正顺势向前,不料却刚好踩在自己左脚上,瞬时一个趔趄栽倒身去,又赶上手中粗枝前挑,正好戳在一位壮汉端起的酒壶上。那人本在仰头喝酒,这一戳不要紧,半壶冷酒直淋淋洒在脸上,当场淋了满身,登时引得满场哄笑,气氛一时被推至高点。

众人乐得前仰后合,当事人则满面流红,抹去脸上酒水,骂道:“王八龟儿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扯下湿衣,露出一身腱子肉,大手朝对方抓去。

老头自知惹祸,撒腿便跑,壮汉赶忙追上,待跑回树荫下,指尖已够得上对方后脑勺儿。眼看便要抓住这腿脚灵活的小老儿,却听呲溜一声,那老头三两下爬上树梢,动作之熟练,当真连猴儿也自叹不如。

壮汉气得哇哇直叫,干脆也往树上攀,几番尝试,却没有对方的灵巧劲,无奈只得在树下口吐芬芳,指树骂道:“小老儿,只会躲在树上,莫非你是猴生的?还不快他娘的下来,乖乖吃老子两巴掌,今趟我就饶了你!”

那瘦汉见他上来不得,当即放心,嘿嘿一笑,挑衅道:“这里凉快,让我与你娘在上面好生歇息歇息!”

壮汉顿时怒了:“妈了个羔子,你脸不要脸的玩意!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撕裂你那张臭嘴!”

一脚踢在树上,引得群叶嗡动,那老汉却以手为枕,靠在枝干上好不悠闲:“你有本事就上来,没本事就在下面候着,看我与你娘给你生个臭弟弟!”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一个守在树下,指着对方鼻子口吐芬芳,一个躲在树上,装作若无其事猛打瞌睡,僵持半天,谁也不肯在气势上落了下乘。众人乐得有戏可看,边起哄边乘凉,也不觉烦闷。忽觉日光散尽,视线倏地黯淡,回头看去,一位身材健硕的巨汉正慢慢朝这边走来。

这人牛高马大,足有九尺之数,膀壮腰圆,身形魁梧,一袭旧布衣勉强盖得住肌肉,仅在人前这么一站,便有遮天蔽日,黑云压城之势,将身后阳光尽数吞没,难怪众人均觉清凉些许。

那壮汉正在仰头叫骂,忽觉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憋足的火气蹭蹭上涌,瞧也不瞧一眼,转身便骂:“哪个不长眼的...英雄好汉不小心蹭到了人家...”叫骂间瞧见来者声势,迅速改口,要知自己的身材在寻常人里已属威猛,不料在此人面前,却只如待宰的小鸡。

那巨汉却是压根没发觉自己撞到了人,环顾酒肆一周,寻到处庇荫地,对坐在这里饮酒的几位宾客轻声道了句:“滚,赶紧把座位给爷爷让出来。”随手捏住一人肩膀,竟是直接将对方扔了出去,自顾自地道:“这鬼天气当真热死了人,老板,把酒速速乘来!”又转而对身后的壮汉吩咐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儿给爷爷收拾干净!”

壮汉听他竟想使唤自己,登时火冒三丈,张口便要开骂,却硬生生憋了回去,脑中时刻回荡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几个大字,当真是进也不愿,退又不敢。

余光中瞧向众人脸色,自是无不愤慨,可面对如此凶人,又无人敢强出头,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臊,那几个被抢了座椅的宾客,亦是敢怒不敢言,霎时间叫骂的,嬉笑的,打盹的,喝醉的全部安静下来,再无方才欢闹的气氛。

“我来我来!”

犹豫之间,竟是那说书的小老头从树上跳将下来,三两下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又将歪倒的椅子一一摆正,最后道:“大爷您坐!”一边说着,一边向那壮汉眨眨眼睛,后者连忙向别处瞧去,脸上却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待此间收拾干净,众人均以为那巨汉便要入座,岂知他竟让出身位,缩头缩脑地换上一副谄媚模样,恭敬道:“六爷,找人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汉阳这鬼天气太野,您不如先坐这儿解解暑?老板,耳朵聋了吗,还不快滚过来上酒!”

待他弯下高硕的腰身,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矮个儿瘦子,这人牙尖嘴,弯鼻头,眉下印着一道长疤,面色阴沉不定,站在那巨汉身后一直不露声色。

听到那巨汉的提议,这位被称作六爷的汉子轻轻一叹,也不回话,拂甩衣尾,缓缓落座,双手反扣在腿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那巨汉见他已然就座,这才敢跟着坐下,见老板拎着酒壶过来,一把抢到手里,细手细脚地为对方斟上满满一杯。这一幕令众人好奇心大起,也不知这位毫不起眼,却教这巨汉毕恭毕敬的瘦子究竟是何方人物?

这二人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待大家回过神来,什么说书的老头,光膀子的壮汉早已溜得一干二净。众人失了乐趣,加之凶人在侧,纷纷结账买单,悻悻离去,只余下少部分宾客耐不得火辣的太阳,依旧躲在树下饮酒歇息。

巷子再度回归沉寂,二人小酌片刻,那巨汉忍不住道:“六爷,您说这陆远阳真在汉阳吗,弟兄们连着打探了两天两夜,怎么却连半点消息都没寻到?”

此时他已刻意压低声音,然而嗓门本就极大,周围又过于安静,周遭宾客还是隐约听得见他说话。

那瘦子将酒饮干,面无表情道:“我得到消息,就在半个月前,那小子赶赴会州乾一府为掌门乾舆真人祝寿去了,现在理应在返程路上,算算脚程,路过汉阳也就这几日了。你让城里的弟兄们多坚持一阵,万勿走漏了风声,一旦让那小子回到云雾山,我几位兄弟的大仇就休想再报了。此事若有任何差池,我拿你是问!”

语气不缓不急,声色俱厉,稍一放狠,便吓得那巨汉浑身一哆嗦,颤巍巍道:“六爷放心,那帮小崽子若有丝毫怠慢,我刘烈就捏碎他们的脑壳,万万不敢耽误了六爷的正事!”

依稀听到“刘烈”之名,顿时有几位眼尖的宾客瞧出些门道来。原来这刘烈本是汉阳人士,自幼凭着一身蛮力混迹在市井之中,十三岁那年犯下几桩血案逃出城外,自此再无音迹。时隔多年,连官府中人都以为他早已死于非命,不想今日竟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中。

那瘦子见刘烈语气诚挚,依旧对自己言听计从,甚感宽慰,可一想到寨中飞来横祸,还是神色一黯,忍不住问道:“烈子,这几日我为躲避那陆贼,当真是奔波逃窜,寝食难安,一直未有机会好好问你...你告诉我,那陆凌霄究竟使了什么卑鄙手段,竟教我那六位兄弟一齐栽在他手上?”

这“陆凌霄”的名字一出,刘烈手中酒杯竟是晃了晃,脸色登时白了几分,忿忿道:“六爷有所不知,那日正赶上您外出未归,陆凌霄那厮来到咱们寨里,几位寨主看在他是雾山派掌座的面子上,好心好意接待他,他却不识好歹,竞说些什么金盆洗手、浪子回头的屁话,寨主们再三忍让,他却得寸进尺,不肯善罢甘休,说到最后赫然动起手来,丝毫不感激几位寨主的招待之情...”说罢轻轻一叹,不再言语,眼色茫然,似是陷入回忆。

那瘦子听到一半,自是焦急万分,催促道:“之后呢?你如实说来,我不怪你。”

刘烈这才道:“六爷,几位寨主武功高绝,我刘烈便是学一辈子,也是拍马不及。可那陆凌霄的剑法却是出神入化,非凡人所及,当时六位寨主使尽浑身解数,却仍不是他的对手。我见势头不对,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六爷也陷了去,便趁着他无暇顾及我时逃了出来。之后寻到了六爷您,也听说了几位寨主被他擒住送往官府的消息,寨中的弟兄们人心不聚,一股脑散了,短短一天的功夫,烟笼寨多年基业竟毁于一旦...六爷,你可要为弟兄们做主啊!”

二人细声低语,议论不休,可随着刘烈激动开来,这一番言论也隐隐传入在座众人耳中。从旁宾客一听到“陆凌霄”“烟笼寨”之语,哪还猜不到他们议论的是为何事,方才出言打断说书老头的儒生将一切听在心里,思忖道:“原来这刘烈犯下命案后,竟是投奔到了烟笼七煞麾下,如今烟笼寨为陆大侠所灭,这恶贼自然要另觅靠山,当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我得尽快将此事上报衙门,免得他再逍遥法外。”

思虑至此,便要结账走人,却见那位被刘烈称作六爷的瘦子看似毫不经意地向他一瞥,书生顿时如遭雷击,一种莫名的恐惧由心而生,浑身上下竟颤抖起来,又想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杀人不眨眼的刘烈对他毕恭毕敬?是了,方才那老人家所说烟笼寨覆灭一事,未必句句属实,官府张贴的告示,也未说烟笼七煞被一网打尽,这人说不准便是寨中哪个头目...倘若报官,势必会遭到报复,我又何必引火烧身,淌这趟浑水不可?”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想到这里,满腔热血顿时化作乌有,长叹一声,放弃报官的念头,灰溜溜离去。

这儒生所料分毫不差,眼下这位长吁短叹的精瘦汉子,便是烟笼七煞中排行老六的虎煞潘虎郎,当日陆凌霄攻上烟笼寨时,他正与新纳的小妾在城中云雨,未想竟逃过一劫,成为了烟笼七煞中唯一的幸存者。

待刘烈将烟笼寨覆灭一事讲完,潘虎郎已是咬牙切齿,再无半点阴冷模样,可一想到凌云剑侠的赫赫威名,滔天恨意又化作万般愁苦,叹道:“早先闯荡时,我与诸位兄弟立下誓言,祸福同享,荣辱共俱,如今他们为贼人所害,我潘虎郎若不讨回这笔公道,那与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可是这陆贼作为雾山派掌座,剑法高绝,我若贸然行事,怕是只会落得与几位兄弟同一下场,所以复仇一事,还需慎重而行...”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烈子,你可知此番我叫你打探的陆远阳是何人?”

刘烈追随潘虎郎多年,对其可谓是敬若神明,答道:“回六爷,属下早已遣人打探过,这陆远阳作为雾山派门人,正是那陆凌霄早年间收养的弟子,六爷算无遗策,既然命我率弟兄们半路截堵他,想必与咱们的复仇大计脱不了干系。”

潘虎郎哈哈一笑,振奋道:“不错!陆凌霄姓陆,陆远阳也姓陆,要说他们两个仅是师徒关系,我潘虎郎第一个不信!据我所知,这陆远阳自小便被陆贼收入门下培养,如今在云雾山一带已是小有名气,我看八成便是陆贼的私生子!哼哼,这小子被陆贼呵护长大,又挂着凌云剑侠弟子的名头,想来就是个乳臭未干,不知江湖险恶的雏儿,你们只要能打探到他的行踪,爷爷我捉他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们师徒二人情若父子,届时只要我挟陆远阳为人质,陆凌霄必定方寸大乱,任凭他武功多高,还不是要随我潘虎郎处置?哼,今趟老天有眼,让潘某绝处逢生,我定要让这陆贼也尝尝失去血肉至亲的滋味!”

说到最后,情绪激荡开来,手掌用力一攥,只听嚓地一声,手中酒杯竟被硬生生捏碎,力气之大,令人咋舌。

刘烈这才明白潘虎郎嘱咐自己打探陆远阳行踪的原因,顿时佩服道:“六爷明英!我们只要拿下了陆远阳这小子,便等同于掐在陆凌霄三寸七脉上,任他武功再高,剑法再精,都无济于事了!此等妙计,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六爷想的到,高,实在是高啊!”

武林中人行事向来讲究个光明磊落,江湖仇怨祸不及家人,以血亲性命为要挟更是为人所不齿,可在他二人口中,却俨然成了条高明的妙计。

潘虎郎对他这反应甚是满意,拍了拍刘烈道:“手刃陆凌霄这狗贼后,烟笼寨虎煞的威名定会响彻整个武林。届时我再以陆贼首级为投名状,北上投奔圣金教,定能得到魔主垂青。以我本事,只须几年,便可以东山再起,回中原重立门户,当初那些临阵脱逃的叛徒,爷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烈子,此次你助我逃过一劫,忠心可嘉,这些时日劳心劳力,在城里又聚拢了不少残存的兄弟,可谓是居功至伟,只要你把此事办妥,他日待我潘虎郎东山再起,决不会亏待了你!”

刘烈大喜,感激涕零道:“刘烈哪怕肝脑涂地,也不敢负了六爷的恩德!”

“烈哥,烈哥!”

这时巷子口跑过一位麻脸男子,附于刘烈耳边低语,后者神色大盛,对潘虎郎道:“六爷,人找到了,如今就在城南的华运坊里!”

潘虎郎面色不改,道:“华运坊是什么地方?”

刘烈道:“是一间私营的小赌坊,有弟兄称在那儿发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

潘虎郎疑道:“二十出头的家伙多了去了,他怎知那小子便是陆贼的徒弟?”

刘烈微微一愣,瞧向那麻脸男子,后者解释道:“回六爷,咱们一众弟兄按照烈哥的嘱托,分别在官道、驿站、客栈附近查探消息,留意陆远阳的下落。其中有位叫做贾鹰的老哥见那陆远阳久不现身,便提议加大盯梢范围,主动前往客栈附近的赌坊,没想到一点就中,正巧有个衣着光鲜的俊俏小生,一进赌坊就左顾右盼地,显然以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声称玩几把就走,却是连连赢了不少银子。那小子年纪不大,腰上明晃晃配着把宝剑,一看就不是凡品,要知汉阳虽说不小,可用剑的世家少爷却没这么个面孔,恰赶上这么个时节,不是那陆远阳还能是谁?我心里牢记着烈哥的吩咐,便赶忙跑来汇报此事,贾鹰则继续负责在赌坊盯梢,如今那小子手头正热,应是还未走呐!”

原来这麻子脸与贾鹰那老儿连着在客栈附近寻了两天的人,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二人百般聊赖之际,正巧寻到了一家不起眼的赌坊,听着坊里传来哗啦啦的骰音,哪还记得什么刘烈的吩咐?直到手中盘缠输得一干二净,又正好撞上了那位初入赌坊的少年,这才想起自己肩上背负的“重任”来。

刘烈自然知道属下德行,脸色听得青一阵红一阵,不时偷瞥潘虎郎反应,见对方面无异色,才稍稍放下心来,待麻子脸说完,赶忙催促道:“那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给六爷带路!”

说罢起身便走,潘虎郎却制止道:“不急!既然目标已确定,就不怕他跑了,咱们机会只有一次,陆远阳毕竟是雾山派的弟子,又得陆贼亲传,还是要准备周全才是。”

思忖片刻,心中已有定计,对麻子脸柔声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麻子脸知道眼前这人身份尊贵,是自己老大的老大,忙应道:“小的王力,见过六爷!”

潘虎郎点点头,道:“王兄弟,你且附耳过来。”麻子脸哪敢不听,躬身凑上前去,老老实实听潘虎郎耳语一番,最后道:“听明白了吗?”

麻子脸愣道:“明...明白!”刘烈生怕手下搞砸了潘虎郎的差事,忙催促道:“明白了还不赶快滚去办事?”王力连连称是,将华运坊地点详细交代一番,转身退去。

此时明明晌午已过,潘虎郎却觉天气更热了,一举将清酒饮干,道:“走吧烈子,莫要让咱们的贵客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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