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若伤痛来袭,请让我陪伴

郑若寒对林群安的心疼从始至终就有,更沉重的心疼是在初三下半年,班主任老师严肃的语气打破了那节早自习的宁静,林群安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同学们其实并不那么好奇,因为班主任训人的事几乎每天都有,她不喜欢的人连剪个刘海都会被请家长,所以大家也只以为林群安是做了什么让她看不惯的事儿。

但这次不同,她只是把林群安带到走廊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她回家了,林群安甚至都没有回教室来拿东西。同学们纷纷开始猜测着。

“安静!”班主任神情严肃的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林群安的妈妈过世了,她这两天暂时不会来学校了,好了,你们继续上早读吧。”说完转身离开了教室,留下同学们一脸愕然,窃窃私语的谈论着,大家只是把这个消息当成平静的一天里猝不及防的一声炸响,真正为她难过的只有郑若寒,她望着班主任离开的门口,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一哄而散出去吃早餐,教室里只有成绩优秀的学习代表刘艾福和后排座位的班长陈辉以及化学委员卢宏。

“你不去吃早餐吗?”陈辉拍拍郑若寒的后背轻声问到,“我这儿有面包你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我不饿,”郑若寒没有回头,但她的肩膀发着抖,语气低沉。

“你别难过了!”陈辉把手再次轻轻拍在了郑若寒的肩膀上。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打破了郑若寒的逞强,她的眼泪在顷刻间滴答落下,打湿了桌上翻开的英语课本,笔记被泪水晕开、模糊,一阵阵的抽泣声在教室里展开。卢宏递来一张纸巾,并无多言。陈辉的泪光也在眼里打转,他把头扭向窗外,手始终轻拍着郑若寒,一言不发。

“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郑若寒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想要得到回答。

“不会的,不要担心好不好。”陈辉哽咽着安慰她。

“可是她爸爸不让她继续读书怎么办啊?”郑若寒越哭越大声。

“不会的不会的,别哭啊~”,陈辉递上纸巾,捋了捋郑若寒哭乱的头发。那时候,郑若寒不懂,也没时间去懂,陈辉的心疼是为林群安,还是为她。

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偶尔有关系不错的同学过来安慰郑若寒几句,其他的也不过是冷眼看之。这一整天对于郑若寒而言都是灰暗的,那双哭肿的双眼在林群安的座位和窗外的出租屋之间来回游走。

每天回到寝室,室友们一如往常的谈论着学校的八卦,没有人提及林群安的事情,也没有人安慰蒙头啜泣的郑若寒。第二个清晨,早早来到教室,林群安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书包也被拿走了,一种强烈的失去感涌上心头,这是已经不回来了吗?——郑若寒眼眶里泪又一次落下。就这样一周又一周,林群安都没有回来,郑若寒想要去问班主任,但班主任那副凶恶的嘴脸让人害怕。

第三周的周二,轮到郑若寒值日,那时候的值日是要带着臂章早早的站在校门口,监督入校的走读生是否有出入证,这原是郑若寒最喜欢的一天,因为可以站在门口等着刘泽入校,可以明目张胆的看看他。但经过了半个月来与林群安的失去联系,这一天对于郑若寒而言也不过是虚度一日。她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外,门口那条路是一个斜坡,而林群安家租住的小屋子就在路的尽头,从门口并看不到,只有爬上那个斜坡达到门前的这块平底才能看到学校。路的两侧是各种快餐小店,还有一家林群安和郑若寒常去的酸汤鱼粉小店……回忆着过往种种,郑若寒又有些伤心上头。

“干嘛呢,出入证也不带,在这站着等班主任来接。”领导值日的老师一声吼来,将郑若寒的思绪拉回。被罚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泽,他委屈巴巴的站在郑若寒的对面石阶梯上,身旁还站着几个没带出入证的学生。郑若寒看了他一眼,可他似乎并没有要郑若寒帮忙的意思,郑若寒走到值日子老师的旁边,替刘泽说了情,值日老师自然不会故意为难一个看起来乖巧文静的好学生,挥了挥手便让他走了。刘泽看了郑若寒一眼示意谢谢然后向教室走去,他当然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很清楚,因为于爽的原因,班主任本就处处针对他,今天若是让班主任把他领回去,那少不了一顿批评羞辱,甚至会让他请家长,不管他在学校怎么咋呼,但他在父母眼里本就是一个不爱玩有礼貌的乖儿子,他并不想让身体孱弱的妈妈操心。也从这一刻起,刘泽不再那么排斥郑若寒了。

“林群安已经回来了,我早上来上学的时候看到她了。”值日结束回到教室,刘泽走到郑若寒的旁边轻声说,“我问她了,她说下午就会回来上课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说完不等郑若寒回应,刘泽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的翻开数学周报做了起来。那一天也有阳光,阳光也照在他的侧脸上,和从前一样美,同时那束光也驱散了郑若寒这半个多月来的阴霾。

那天下午,林群安背着她藕粉色的书包回到了教室,她的脸上带着哀伤,还是那件灰黄色相间的外套,只是右胳膊上多了黑色的布。每个进教室的同学都会看她一眼,然后默默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林群安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包括郑若寒,郑若寒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右前方的林群安的背影,林群安时不时的会走神,但所有上课的老师都知道她的事儿,所以并没有加以批评。

“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放学后,郑若寒拿着饭卡走到林群安的旁边。

“好!”林群安声音难过又隐忍。

“走,去实验楼后面坐坐。”

“好!”

什么都没买,她们一起坐在实验楼后面偏僻的角落里,除了偶尔悄悄翻墙出去的小情侣,那里不会有别人。

“渐渐的忘记,忘记了时间,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可最深处再也没有没有你的笑脸……”校园广播响起了这首《忘记时间》,这是林群安最喜欢的电视主题曲,悲伤的曲调和歌词一下子击中了她,眼泪一下喷涌而出,她把头埋在胳膊里放声大哭,身体大幅的抽动着,郑若寒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身体往右边移了移,用手紧紧的抱着林群安的身体,眼泪也随着她的哭声落下来。林群安的哀伤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郑若寒也用自己的心疼陪伴了她一整个学期。

中考来临之际,学校组织所有的初三学生进行意向高中报名统计,意料之中,班上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打算报考市二中,那是晴永市最好的高中,但在班主任的眼里,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报考这样的好中学,因为一旦考不上会影响她的升学率。因而那三天,时不时的会有同学会被叫到办公室,然后哭着出来,郑若寒也不例外,由于成绩下降得厉害,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班主任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羞辱了一番。

“你想好了要报考市二中吗?”班主任罗老师坐在办公室陈旧的办公椅上,眼里透着凌厉的光,死死地盯着郑若寒。

“嗯,想好了,我要报。”由于重感冒,嗓子痛到说每一个字都疼痛难忍。

“你觉得你现在的成绩能考上吗?你可想好了,以你们家的条件,你如果复读一年那可是很大的经济压力。”班主任增高音量,把对郑若寒的这份羞辱提高到了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的程度。

郑若寒低着头,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这就是郑若寒啊?”对面桌的数学老师好奇的问着,眼神上下打量着。

“嗯就是她。”班主任斜看了郑若寒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些讨厌。

其他的老师也投来奇怪的目光,那一刻郑若寒不知道,班主任平时到底是怎么向这些老师描述她的,她只知道她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踩在地上蹂躏。

“你想好了,我劝你去报一中。”班主任不依不饶,她双手抱在胸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是要吞噬面前这个弱小的灵魂。

“我想好了,我确定要报,我想试一试。”郑若寒忍着嗓子的刺痛一个字一个字儿的回复,声音带着哽咽和委屈。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户口本我先不还给你了,等你想好了再说。”班主任顺手把郑若寒的户口本丢进了抽屉,挥手让她出去。

郑若寒带着满脸泪泪痕走出办公室,身后是老师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其实不只是郑若寒,哪怕是成绩优异的刘泽,表现不错的林群安都被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也许班主任口中所谓的“为了你好”,不过是借机为难罢了。

好在终究包括郑若寒在内的大部分的同学还是如愿的报考了自己心仪的高中。中考前一周,同学们你来我往的写着同学录,郑若寒本是不爱做这些的,但为了有个合理正当的理由可以得到刘泽的祝福,她也精心挑选了一本,并拿下最特别的一张,等同学们都写完之后把同学录你给了刘泽,刘泽漫不经心的接下,郑若寒满心期待的打开时,同学录上那张纸显得空旷而落寞,刘泽只填下了一个名字和一句话——过去的过去就永远成为了过去,遗忘是最好的解脱线。

说不舍却也并没有太不舍,初中的生活也在刘泽的敷衍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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