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火堆中的红柳枝烧得噼啪作响,围着的众人也早已陷入熟睡中,唯有躺在远处的江蓠,饿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好一番挣扎之后,被饿得眼睛发绿的江蓠终于沉不住气地睁开眼。
盯着头上的满天星辰,喃喃开口道:“哥,你睡了吗?”
同样没睡着的江渔,睫毛颤了颤,轻轻的应了一声。
“没有。”
本来有许多话要讲的江蓠,一下噤了声,连带着那股饥饿感都被理智压下去了不少。
原来,她哥还没睡着.....
闭眼假寐的江渔一直在等待着江蓠的下文,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江蓠再说一句,不由得缓缓睁开了眼,想看看这小丫头是不是睡着了,却见江蓠好好的睁着眼,一直盯着天上的星星。
那目光呆滞,散漫,毫无神采,甚是有些失去了生气……
像一个肮脏的人偶……
“芸芸,”江渔心里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你在看什么呢?”
江蓠依旧呆呆的看着天上,缓了好半晌,才回应江渔。
“星星。”
星星……
江渔也看向这漫天的星辰,不得不说这大漠中的星辰真的很美,是他们曾经在城市中所不曾见过的。
这里的每一颗星星都璀璨明亮,带着独有的光彩,比钻石还要明亮,并且星空还很低很低,仿佛他支起一个高梯就能够着……
“哥,你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江蓠的声音灰沉沉的,让人听着都冷了几分。
江渔埋在沙子下的手颤了颤,立马回道:“不会。”
“那真是可惜了。”
江蓠惋惜的叹了口气,仿佛是什么遗憾的事情似的。
江渔明显感觉到了江蓠的不对劲,想说什么却又深感无力,只能从沙子中伸过手去,抓住江蓠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是想传达什么……
又发了一阵呆,江蓠终于不再看星星了,而是扭头认真的看着江渔的眼睛。
“哥,我不想走了。”
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我要睡了……
而说完后,江蓠看她哥的面色依旧平静,仿佛波澜不惊,但握住她手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颤得江蓠觉得心揪,立马改口道:“我想骑骆驼,骑着骆驼走出去。”
但心里却默默道:“哥,我真的走不动了。”
没有水,没有粮,还不知要在这沙漠里再走几日才能走出去,这种毫无希望的折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尤其是在碰上这只驼队,那种于绝境之中抓住了救命稻草,心底腾然而生的一丝希望,却又被狠狠踩灭后,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难以描述……
而亲哥江渔哪能听不出来江蓠话里的真假,但眼下他只能装作没有听懂,故作镇定的安抚着江蓠。
“等我们走出去了,哥一定给你买一匹骆驼,买一匹骆驼骑着走出去。”
“好。”
江蓠点点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江渔的肩膀上,喃喃自语。
“我们还能走出去吗?”
微弱的声音清晰的钻入耳中,江渔却没有立马回答。
能吗?
江渔心底也有同样的声音在问自己……
没有水,没有粮,真的还能走出去吗?
一时仿佛是被风沙迷了眼,江渔呆呆的看着星辰看了许久,才喃喃道:“能的,一定能的。”
像是在回答江蓠,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
第二日,天光微亮,驼队便开始收拾整理,吃了早饭准备出发。
江蓠也被江渔一把扶起,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柱上拐杖,连口水都没喝,就要跟着队伍开始赶路。
这一路,江蓠走得跌跌撞撞,主要是她太久没正常吃东西了,水也喝得极少,现在又发着低烧浑身酸软,全靠江渔搀扶着才勉勉强强的跟着驼队的尾巴。
好几次,江蓠都想让江渔丢下自己,丢下她这个累赘。
这样,他哥走出沙漠的概率应该会大一些。
但她知道,她哥不会舍弃她,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
也真是两人一路搀扶,走得比昨日慢了许多,渐渐的就和驼队拉开了距离,好几次翻过了沙丘后,都看不见驼队的尾巴,最后自然而然的跟丢了。
直到夜里,驼队找好了地方歇下,再度升起了火。
两人才顺着黑夜里的点点火光,在这大漠中找到方向,再度追上了队伍。
这时,两人已经弹尽粮绝,山穷水尽。
江蓠已经彻底走不动了,趴在江渔的背上昏昏沉沉,瞧着似乎就只有一口气吊着。
江渔也没好到哪儿去,拄着棍子走两步就要歇一下,走两步又要歇一下,瘦弱的身板被江蓠压得半弯着腰,憋着一口气一直往前走。
等赶上队伍后,那口撑着的气一散,江渔带着江蓠顺着沙丘就滚了下去,昏睡了过去。
这回,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这是江渔昏睡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但等江渔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埋进了沙里,江蓠就躺在她的旁边,而且他嘴里也不像之前干得那么难受,仿佛已经喝过了水,却又找不到证据。
江渔挣扎着动了动,发觉身子被什么裹住了。
费劲的抽出一只手来,刨开面上的沙子,露出一块棕黑色的破毡布,裹着他和江蓠。
这个,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江渔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追究,而是伸过手去探了探江蓠的鼻息。
还有呼吸……
悬着心的江渔松了口气,又摸了摸江蓠的额头,有些发烫。
立马将身上的破毡布扯过来一些,将江蓠抱在怀里,好让她暖和一些。
因为这块多出来的破毡布并不算多大,裹住一个人都不够,但却比他们穿的衣裳都要厚实多了,眼下裹着这个,比前几晚不知暖和了多少。
江渔就这么抱着江蓠睡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一直昏沉的江蓠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从鬼门关打了个圈,又缓了过来。
此时,驼队再度启程了。
江蓠在江渔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刚掀开身上的破毡布,一个巴掌大的小馕饼就从胸口处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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