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烟

欲望,就像抑制多年的毒瘾,当妥协过一次,就再也无法控制。我对性一直缺乏抵抗力,出狱后,更是变本加厉,却总是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次和王胖子喝酒,喝到后场我开始批评王胖子的情场劣迹,他被我说的脸红脖子粗的,说你他妈不要老说我,其实咱俩都是一路货色,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齐红燕为什么辍的学?我想我是真的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记忆大幅度的删除,有挨过谁的打吗?和多少女人上过床吗?我不记得了?出狱后,走过云夕镇的街道,有人向我打招呼,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王胖子说:我是坏在面上,你娃是坏在骨子里,我可是亲眼看见齐红燕挺着大肚子去的你家。

午夜12点多,我从客房出来,在走廊就听见王胖子的那特殊的鼾声,我想这厮该不会上辈子真是猪转世吧?其实我极其羡慕他这种人,这几年,我的睡眠一直不好,入睡极其困难,更是难以进入深度睡眠,常常睡到中途会突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睡,更无法在陌生的环境中入睡,只能躺到自我感觉安全的地方,用特定的姿势才能睡着,我想这肯定是在北仓监狱时落下的毛病。出门后,叫了辆出租车,就朝景天小区开去,一路上琢磨饭桌上王胖子的话,其实他说的我都懂,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我和徐悦之间的确没有爱情可言,甚至可以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这样耗下去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因为她压根就不喜欢我。心想我可能也只是喜欢她的身体,不喜欢她的性格,当欲望被掏空后,再去回想徐悦,除了失望还有些恨意。这几年,我总以为她会对我弥补些什么,可她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甚至从未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回到房子后,一头扎在床上,脑袋里昏昏沉沉,全是一些乱七八糟徐悦的记忆。闭着眼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想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翻起身点了根烟,就给徐悦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徐悦压着声音,说李小飞,你神经病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打什么电话。我说听说安音寺那边的梅花开了,这几天我正好休息,想让你陪我去转转。她冷哼一声,说你脑子没毛病吧!大半夜打电话就为说这事,我明天还有论文要写,没时间,你自己去吧!我冷冷的笑了一下,心里有种莫名的凄凉袭来,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徐悦,我知道你讨厌我,说话也用不着这样吧?我出来后的这几年,哪次你是心甘情愿的出来的,有些话我其实想要跟你说很久了,明天见一面吧?她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分钟,说那就明天上午吧!她正好也有话要说。挂掉电话后,靠在床头深深地抽了口烟,想起当年为徐悦做的一切,不免有些失落,感觉像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90年代的鹤奎一直很乱,新闻里播讲的暴力事件层出不穷,拉帮结派,欺行霸市,黑势力恃强凌弱;大街上随处可见成堆的痞子互砍,抢劫;盲流子逼迫学生要钱等等恶性事件皆为常态。从初中到高中,我的口袋里始终揣着一把弹簧刀,这也是干仗时我留的后手。徐悦当时身为高中时期的校花之一,经常会遭到盲流子的各种骚扰,我和王胖子为此还专门跟他们“讲过道理”,徐悦却从不领情,看见我们就是哼的一声,王胖子说:瞧给她得瑟的,有什么可牛逼的?后来王胖子偷偷地告诉我,说就在你们分手后的那两年,徐悦一直在找他借钱,前前后后戒了好几万,我知道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不是因为有你的那层关系,我都不会理她,她还说只要能借给她钱,让她干什么都可以。王胖子说徐悦早就变了,就你娃还蒙在鼓里。

高二那年冬天,有次下晚自习已经10点多了,那天我肚子不太舒服,去厕所蹲了半小时才出校门。路过一条巷子时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我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几个盲流子正在撕扯徐悦的衣服,她蜷缩墙边直哆嗦,看见我过来,想要说什么,嘴颤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啥也没说就冲了上去,和他们撕打在一起……我被几个人轮番不停地打了几分钟,最后像一摊烂泥一样地瘫在地上,头痛的像要炸了一样,耳朵也嗡嗡乱响,有个领头模样的瘦高个蹲在我的眼前,笑呵呵的说:“就你这个废物,还想她妈的英雄救美。”我听着徐悦抽泣的声音,心疼的像刀在扎一样,想冲上去保护她,可身体剧烈的疼痛让我却翻不起身,只能像只蛆一样用头往前拱着。他见状,嘿嘿一笑,说同学你想看你就跟我说呀?我乐意为你效劳。于是他招呼那几个人把徐悦拖到我的面前,我看见徐悦的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一团布,只剩鼻子里呼呼的喘着粗气,她的两条玉腿裸在外面,左腿上还挂着一条退到一半的内裤……听着徐悦撕心裂肺的叫声,像在近距离下听见震耳的鸣笛声,刺的我耳膜生疼,我脑子轰隆一声就炸的一片空白,一股热血瞬间涌在胸口,感觉恢复了几成气力。我缓缓地把手伸进裤兜,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把弹簧刀,趁瘦高个不注意,我就冲了上去,一刀,两刀……速度快到眨眼之间,愤怒已经让我丧失了理智,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有捅刀的动作,感觉时间在那一刻都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感觉自己的胳膊酸痛无力,再看躺在地上抽搐的瘦高个,肚子上的血不断的往外冒,灰色的棉衣已经被血渗透了一大半,我顿时就有些腿软,心跳也瞬间到了极限。我赶紧让徐悦穿好衣服,然后拿刀威胁几人给我们让出道路……扶着徐悦出了巷子后,我发现她身体筛糠似地还在抖个不停,腿也发软站不直,我就背着她……两天后她趁警C不注意,悄悄地求我说:只要我不把那晚的事说出去,她就答应我任何事。开庭时我只提打架斗殴,绝口不提徐悦的任何事情,他们也乐意,毕竟我说出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所以他们嘴巴闭得紧紧的。被我捅的瘦高个叫朱少林,当时他被我整整捅了十三刀,要不是那晚他穿裹着厚厚的棉衣,我估计这辈子我都出不来了。

出狱后和徐悦在一起的第二年,有一次我喝醉了,她扶我到房子后就要走,被我一把给拽住,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男朋友,你还想要去哪里?她哼哼唧唧的嘟囔,掰我的手指,说你松手你拽疼我了。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地恨意,一把抱起她将她扔到床上,扑上去粗鲁地脱她的衣服,她像只死了崽子的母狗,嗷嗷地怪叫,拼命地挣扎抓我的手,胳膊也被她抓的几道深深血痕。我伸手就是一巴掌,说两年多了,碰都不让碰一下,他妈的给老子装什么圣女,你都被人强奸过了——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抓我的手也松开了,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清秀的脸庞,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说是我欠你的,都是我的错,你想要就来吧。我轻轻拨开她眼前的头发,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回想起牢中的各种折磨,心里就像被刀在扎一样,抽搐似的地疼,心里很是不甘心,凭什么我受尽了折磨却什么也得不到呢?我对她还是心软,当时选择放过了她,从那以后,我每次叫她,她也不出来,或者说是不敢出来。我跟她道歉过无数次,说那次是我喝醉了,没压制住内心对她的喜欢,犯了糊涂。她也算是原谅我了,可每次出来也挑在公共场合,从不给我和她独处的机会,我想徐悦你真是拿防贼的心防我,我李小飞就这么缺女人。本以为三年多的牢狱之灾能换来她的安慰?“安慰”二字也成了我在北仓监狱时唯一的精神寄托。心想:徐悦,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心呢?

霜降寒月,冰封腊月;春去冬又来,岁月悄无声息,走过我的脸颊,藏进了发丝里。回想过往犹如万箭穿喉,铁窗黑狱如同那修罗地狱,折磨的不仅是我的肉体,更摧毁了我心中的那片童真。98年入狱,时间对于我而言,似乎也从未停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然褪去年少时的稚气,眼中有了一些当初没有的东西,同样也多了一些感慨,少了一些勇气。在黑夜的腹地,我曾无数次的失眠,睁着湿润的双眼,静静的看着从前的自己,在心里反复的追问:如果一切再次回到原点,回到那条街巷,那个手握弹簧刀的自己,会捅出那十三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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