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见钟情这种事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小姐,礼公子又把您昨天的信给退回来了。”
说话的丫环叫银屏,她一脸无奈的望着她的主子也就是信的主人——田思月。
田思月看见信抿了抿嘴,随即又继续描着自己的眉毛,边画边说:“行吧能想得到的,没事儿。”她朝桌边努了努嘴,接着说:“我今天的信在桌子上,银瓶你记得等会帮我送到书院去。我听流霜说,今天礼公子他们要去碧波湖旁边举行秋日诗会,我得赶紧收拾打扮和他偶遇去!”
银屏很是无语,她看了一眼手上的信说:“小姐,您这天天送信送了一个月,人家礼公子除了第一封信回了您一句‘在下高攀不上小姐’之后,再也没有收过您的信,您这还必要天天送吗?再说了,您这是偶遇吗,你真当人家礼公子看不出来啊。”
“你懂什么,”田思月抿了抿唇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这才送了一个月,时间还不够长,时间久了才会成功的。而且光送信表心意哪行,我这不得多在他面前转悠让他记住我呀。”说罢她又往发髻上别了根红珊瑚的桃花珠钗,照镜子瞅了瞅觉得这珠钗不太合适,又换上另一根浅碧色的绿叶玉簪,端详好一会又重新拿起红色发钗,最终纠结开口:“银屏,是这红的好还是这绿的好?”
银屏着急说道:“哎呀小姐您真要去礼公子他们的诗会吗,人家都没有邀请您,您一个小姐家以什么理由去啊!”
“哎银屏你怎么尽泼我冷水呢,你就告诉我你觉得是这红的发钗好看还是这绿的发簪好看就行了。”田思月很是不满:“再晚点就迟了,快点的。”
“红的,”银屏指了指红色珠钗:“和小姐您这一身粉色的纱裙更加合适。”
“那就行,”田思月插上了珠钗,站起身甚至还转了两圈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今天挺好看的,银屏你觉得呢?”
“小姐本就貌美,今天这一身更是好看。”
“那你说礼公子会觉得我这一身好看吗,你说他等会儿会不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田思月一脸期待。
“不会的小姐,”银屏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您之前穿得也挺好看的,礼公子还不是也没收下您的信。”
“哎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我都说了是时间不够长。”田思月敲了敲银屏的额头,转身往门口走去一边交代道:“今天你不用跟我一起,等会流霜的马车会来接我一起。你就守好了,千万别让我爹娘发现我出去了,他们还在禁我足让我抄书呢。”
“知道了小姐。不过您要是真担心老爷夫人责罚,您就应该不出去应该乖乖在房内抄书。”银屏敷衍道。
“哎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欠揍了,月钱不想要了是不是?”田思月飞快转身戳了戳银屏头之后终于出门了。然而人不见了还有声音传来:“银屏你记得帮我抄呀,我爹每天都要看的,你不帮我今天份的我交不了差了!”
银屏:“……”
真的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
田思月是悄悄从后门溜出去的,毕竟全府上下都知道她被老爷禁足抄书了,走正门显然太过嚣张。至于她被禁足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京都女子学院的月考里只拿了一个最末等丁等。甲乙丙丁,丁等最次,这丁等就是不合格倒数啊。气得田父吹胡子瞪眼,正好又赶上学院放假,于是田父罚她禁足一周不准出去玩,在家抄书好好学习。
而田思月原本成绩是没有这么差的,虽然不至于次次甲等,但是也不至于不合格,丙等是常有的事,偶尔也能考核得个乙等。之所以这次月考成绩下降这么快,是因为她这一个月确实没有用功读书,而是天天都在心神荡漾。
是的心神荡漾,因为这位礼公子。
什么是一见钟情?田思月也不是很明白。以前她唯一了解的途径,也只是常在茶馆或者天桥底下的听那些说书人生动形象的讲述着那些三流情爱话本。在那些故事里,美女们毫无例外一见钟情落魄书生。什么刚刚入世的美丽妖精一见落魄书生误终生,从此放弃修炼成仙,得道飞升,只想和落魄书生双宿双飞,长长久久。或者高门贵女一见落魄书生误终身,从此放弃荣华富贵,钟鼓馔玉,只想和落魄书生粗茶淡饭,相守此生。要不就是青楼花魁,一见落魄书生就毫不犹豫的放弃达官贵人的赎身求爱,只想和落魄书生相濡以沫。
以前田思月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不管什么类型的美女最后的归宿都是落魄书生。这就是一见钟情吗?真的是毫无逻辑,好不讲道理。于是她把原因归咎在写这些话本子的人都是落魄书生,由于现实太过落魄以至于没有什么姑娘能够看得上他们,所以就写这些话本来满足自己的内心不切实际的愿望。
但是由于这些话本子上没写过商贾之女最终归宿是不是落魄书生,为了防止自己对落魄书生心动,田思月进行了严肃而深刻的自我审视。最终她发现,自己到底是不能放弃望江楼的美食,锦罗春的华服,以及流芳醉的首饰。这些昂贵的美食美物虽然说都是身外事物,但是由于它们实在过于美味美丽,田思月发现自己真的很难放弃。
胤朝重视发展经济,商业繁荣,坊市发达,夜市更是能繁荣至亥时。田家起家于江南蚕丝制造,最终发迹于丝绸生意。田家丝绸几乎包揽半数以上供货。田家最出名的丝绸叫月明纱,虽然为丝绸,但是却像轻纱一样轻薄而又不透,更甚的是,在夜晚月光照射之下,月明纱会反射流月华光,一时为京都各种贵女所追捧。又由于田思月的舅舅——时任户部尚书的赵修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最终田家的月明纱获得殊荣成为皇室独享,田家也成为了名声大噪的皇商,田父也成为胤朝数一数二的富商。
所以虽然田家为商贾之家,田思月虽为商贾之女,倒并没有因为士农工商中商人居末者而遭受鄙夷。田家不仅非常的富庶,更因为有高官舅舅的原因,田思月得以在京都女子学院——一个汇聚了全京都所有高门贵女大家闺秀的学院,上学。
田家偌大家业,只有一子一女二人,儿子叫田凌宇,已经弱冠在学习并接手田家的生意了。而对于田思月这个独女,田家夫妇只希望她此生能够平安快乐就好。至于送她去京都女子学院上学,主要是希望她能够学些知识,以后能够嫁个官家。虽然田家富裕非常,但是毕竟是商贾,铁饭碗才是婚姻市场的上乘成亲对象。
田思月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生活了十几年,没有吃过贫穷的苦也没有吃过爱情的苦。长得好看又非常的富裕,还有一个正宗高门贵女的好友张流霜,张流霜的父亲张逸是吏部尚书,姨母是当朝贵妃。张流霜本人也因为自幼跟着曾为太医院御医的外公韩太医生活学得一手好医术。
这样配置的田思月,应该是成了不少京都女子的羡慕嫉妒恨对象。
然而在她及笄的这一年,她遇上了自己的一见钟情。日后追人闹得轰轰烈烈,满城风雨,应该也成了不少京都女子的嘲笑对象。
可是一见钟情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只是因为他执笔写字的样子太他妈好看了。
那天田思月跟着张流霜男扮女装偷偷混入了烟波书院,打算去看一看传说中男子书院里这个长得又好看课又讲得好的燕先生长什么样。他们俩蹲在书院窗下,面前正好有课大树做掩护,她们俩借着这个遮挡鬼鬼祟祟往窗户里面看。而当时正好还没有上课,只看坐姿站姿都东倒西歪的纨绔子弟里,有一位清冷淡漠的书生正在执笔写着什么东西。他一身白衣,上面又墨竹的花纹,又坐的笔直,表情也一如他的人一般,清贵冷漠。
这人执笔写字的样子也太好看了!
田思月清楚的看见自己十几年毫无波澜的只有美食美物的腐败空荡内心里炸开了烟花,就像上元节那天京都的漫天华彩一样,把她的少女心划拉成一片一片的,最后归于寂静,碎片重新拼好,拼成了面前这个白衣公子的脸。
张流霜还在东张西望,寻找那个传说中长得好看业务水平又高的燕先生到底在哪里,就被田思月用肩撞了撞。
张流霜一脸疑惑:“干嘛?”
“哎,哎,”田思月一边撞一边说:“你看那个穿白衣正在写字的公子,他好好看啊!”
张流霜顺着她目不转睛的眼神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位白衣公子,她不确定的问:“是那个衣服上有墨竹花纹的吗?”
田思月转过头看着她,一脸笑意的说:“就是他!从今天开始,我接下来人生的愿望就是,嫁给他!”
张流霜一脸震惊:“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
田思月不再理她,笑吟吟的趴在窗台看着正在写字的白衣公子,她想,他坐这么直,握笔姿势这么标准,那他的字也写得很不错吧。他的气质和其他人好像完全不同,就像是有自己的方寸之境,不受人打扰。
田思月还想接着看,但是被张流霜拉走了,回去的路上田思月笑得一脸荡漾,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她遇到了好事。
张流霜一脸嫌弃:“你能不能别笑了?”
田思月:“你不懂,这就是一见钟情。”
张流霜翻了个白眼。
田思月:“流霜,严小公子不也在烟波书院上学吗,你让他去帮我打听一下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有无婚配呀。”
严小公子大名严白汀,是大将军严森的小儿子,同时也是流霜的青梅竹马。
张流霜:“那他要是有婚配呢?”
田思月:“那我就让我爹娘拿五千两银子给他的婚配,让她离开他。”
张流霜:“那要是你爹娘不同意呢?”
田思月:“那我就说服我爹娘同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且能在烟波书院上学的都是世家公子,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家公子。”
后来田思月知道了,她一见钟情的对象叫礼夜舟。
他并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相反他冷若冰霜,食古不化,是个多热的真心都捂不热的冷硬臭石头。
他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只是个落魄书生。她当时之所以看见所有人都闲着,而只有他在执笔写字,是因为他在帮同窗写作业而换取酬劳谋生。
再后来田思月也觉得,这个一见钟情对象确实是不太行,毕竟追他的代价大到自己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同时她也发现了,商贾类型美女的归宿最终居然还是落魄书生。她发誓下次一定要找人写几个商贾之女最终和落魄书生双宿双飞的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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