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砸下去的时候石头底部溅出了一些液体,那只鸡的脚扒拉了两下就停止了挣扎,温顺的躺着。
“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我转过头去看,原来是邻居家的女主人,这只鸡是她家的。
于是她提起鸡拎着我向我家走去,那只鸡头被砸的扁扁的,碎掉的鸡头骨和一些不知是脑浆还是血液的东西粘连在一起,随着女人手臂的摆动就这么晃啊晃。
到了我家,女人将我和鸡一起扔到地上,对我父母说:“你儿子把我家鸡砸死了,怎么办吧?”
父母赶紧贴上笑脸,连连说着“会赔的会赔的”。可是家里太穷了,实在拿不出钱来,只能将下个月的口粮拿出来赔给女人。那女人拿着一包粮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鸡也带走了。
晚上,我就被父亲打了一顿,母亲说我冷血无情。我不懂,明明我帮那只鸡摆脱了痛苦,为什么要被惩罚?
白天,我看到一只鸡被卡在了栅栏里,头过来了但是身子没过来,它一直在挣扎,我觉得它这样很痛苦,不过只要它不再挣扎了就不痛苦了,于是我抬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朝它的头砸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它不再挣扎了,乖乖的躺在地上。这时,我四岁。
还有一次母亲说我冷血无情,那时家里赊来三只小鸡崽,我只是想看看小鸡是不是跟小鸭子一样会游泳,会在水池里划来划去的觅食,就把小鸡全部放到水池里不让它们上来,后来小鸡就被淹死了。我也就免不了遭受到了惩罚。
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母亲说我冷血无情是指我对生命无敬畏之心,还是指我总是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我家里很穷,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父母亲每天都很忙,我算是姐姐带大的,她总是把我背在背上跑来跑去,其实她也没比我大多少,村子里的人看到她背着我,总会开玩笑的说是“蚕豆背豌豆”。
从小我就总不能理解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事情,也不能理解这世上的大多数人,直到今天也一样。
好像什么都不能让我感觉到快乐,就连吃饭,我也只是为了活着,我并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后来,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冷血无情”还是因为家里实在养不起我了,所以他们决定把我送走。
我只记得那天夜里很冷很冷,我以为我都要被冻死在那天夜里了。
那天,父亲带着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到了城里,他带我吃了一碗肉少的可怜的馄饨,因为没钱,所以只能买了一碗,我吃馄饨他喝汤。
吃完后,他把我带到一个门口,让我坐在台阶上,他说他离开一会儿。
然而他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独自蹲在台阶上,天越来越黑,我越来越冷,肚子里的那点馄饨早就没了影,我越来越饿,到后面便开始昏昏欲睡。
“咚”我倒回去把门砸出一声巨响。
屋子的主人听到这声音出来查看。发现了躺在门口的我,他们把我带进去。
屋子里暖洋洋的,我身上也渐渐回暖。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我……我叫……小乙,我爹……让我……在这等他。”我哆哆嗦嗦地说着。
这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对视了一眼,接着问。
“你等了多久了?”
“还有……太阳……的时候……就……就等着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这都半夜了,这啥意思可想而知了,把我们这当做善堂吗?”女主人说话了,不过她显然不是对我说的。
男主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让我把衣服脱了,把我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
“倒是个苗子。”他看完后说。
从此,我便在这儿定居了,这儿叫鸿升武馆,专门教别人武术的地方。我要叫男主人师父,叫女主人师娘,他们有个女儿,我得叫师姐,武馆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有的跟我一样被武馆收养的,有的是家人送来习武的,我得叫他们师兄。
师父带我到官府登记的时候,虽然我说了我叫小乙,可是却不知道是哪个“乙”,师父本来也没啥文化,所以就定了“甲乙丙”的“乙”。又因为他姓孙,我跟着他姓,所以在官府登记了我的姓名叫“孙小乙”。
到武馆后,我害怕又会因为“冷血无情”被送走,所以只能开始伪装我自己,讨好别人。表面上,我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内心里,我却对每天的这种讨好行为感到疲惫不堪,十分痛苦。
我很少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可是别人给我的无论我想不想要我都会表现的很开心;为了不触别人的眉头,别人说什么我也只会赞同;别人让我做什么事情,尽管我真的不想做但我还是会去做。
当时不懂,讨厌我的人就算是我再讨好他们,他们也还是会讨厌我,当时只知道要尽力的讨好别人以此来避免惩罚。
我从来不知道要跟人主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有些人就喜欢主动和我讲一堆他们的事,我很喜欢听他们讲,倒不是因为好奇他们的事,相反,我极其讨厌知道他们的事,因为我总是对他们的事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我喜欢观察他们在讲话时的神情,他们讲到一个词时的表情,语气,我会从中进行模仿,从而更好的实施我的伪装。
比如有的时候他们会满怀期待的问我还记不记得他们之前跟我讲过的事。我根本没听内容,又怎么会记得呢。而且他们这样问肯定也不是想要我说出内容的。
于是我会偏着头略微表示出疑惑,反正你给我讲了那么多事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然后他们就会说,“哎呀,就是那件啊……”你看,这不就不打自招了吗。尽管他再讲一遍我也不会去认真听,但是在他讲完后我就会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说“哦!这件事儿啊!”这时他们往往会很满意我的表情,然后接着讲他们想讲的话。
还有在别人讲完一件事时他们会表现出惋惜的样子,我就会适时的说上一句“那真是可惜啊。”虽然我也不知道可惜些什么;在别人说到高兴的事的时候我也会跟着他一起“高兴”的手舞足蹈;在别人伤心的时候我也会象征性的掉下一两滴眼泪,我还知道个马上出眼泪的方法,那就是把舌头卷起向上抬,把舌尖努力的伸向喉咙,深吸一口气,像打哈欠那样,马上眼里就会有泪水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我的伪装也越来越熟练,甚至能从中摸到一些诀窍,慢慢的我便不怎么说真话了,也不怎么表露真实的情感了。
不过我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我怕有一天会被人戳穿我的把戏,那我真的要坠入无间地狱了。不过还好的是,武馆里的人都比较愚蠢,并没有看出我的伪装。
有时候师姐还会偷偷摸摸带我干一些事儿,这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行为之一了,干些什么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偷偷摸摸不遵守礼法的感觉让我兴奋。
我们会往老鼠的洞里和蚂蚁的洞里灌水;逮住蛇以后把它的砍成一节一节的;把癞蛤蟆放到火上烤……直到有一次我抱着一只刚逮到的小鸟,去找她,她说:“不行,鸟儿是好的,它们会吃害虫,我们不能伤害它。”
我觉得可笑,同样都是生命,人说它是好的它就免受侵害,说它是坏的就死不足惜?这是什么道理?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和她去做这样的事了。觉得他们比我还虚伪至极,越发觉得人类真是无法理解。
有一日,师姐扛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从胸口叹出一口气来,“哎……好生无趣啊。”她说。
我学着她的样子,扛在栏杆上从肚子里呼出一口气来,说:“哎……好生无趣啊。”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全身得到了缓解。
我不知道是我长叹一口气使我得到了缓解,还是说出了我真实的觉得这个世界无趣而得到了缓解,总之我在这样做以后感到了短暂的轻松。
从此以后,我就常常这样做了。所以“哎……好生无趣啊。”就成了我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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