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赵彧下朝后便在垂拱殿批阅奏折,一刻未曾歇息,尚食局司膳的女官来问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见动静。
刘进忠大着胆子到赵彧身边一个躬身道“官家,龙体要紧啊,现下该用膳了。”
赵彧正看着手中大臣联名弹劾宰相薛筠英的折子怒火中烧,如今听说刘进忠催自己用膳更是气得青筋直跳。
只见赵彧直将那折子甩出十米多远,手重重一声拍在案上道“这些老匹夫,就知道上折子逼朕,朕自然知晓他薛筠英贪污受贿,可这样就能扳倒他吗?不过是徒劳罢了。”
说完便喘着粗气掐起窄腰在案前走来走去。
刘进忠大气不敢出,只稳稳跪在一旁说着“官家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彧看他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反倒更加忿然作色,倒是不耐烦地摆手叫退。
王怀恩猫着身子伸长耳朵在殿外倚着门缝儿偷听,刘进忠一开门倒是被吓得一激灵,只狠狠觑了一眼便转头将要合上殿门。
说时迟那时快,王怀恩见状忙不迭伸出手挡住将要关上的殿门,在刘进忠怀疑的目光下抬起下巴瞥了一眼他,随后大摇大摆的挺进殿去。
刘进忠望着王怀恩圆润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道“这是想往上爬想疯了吧,才刚官家都气成那样儿了现下还这般眼巴巴地进去讨骂。”
刘进忠不屑地转过脑袋,注意力却在后房殿中,听了半天不见动静,这会子轮到刘进忠倚门听风了。
转头瞥了一眼四周的黄门们皆守规矩的低头往地,刘进忠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囫囵一转,便猫腰转头将耳朵贴在门缝上探听虚实。
这边殿中王怀恩满脸堆笑的替赵彧研了半天墨,这才慢悠悠道“官家前日里顺口夸了两句赵充容院儿里的水仙,如今依梅苑王修仪也着人养了好些在殿里。”
赵彧眉头一紧“依梅苑?”
随后便舒心一笑,看到这儿,王怀恩就知道事儿成啦,也陪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赵彧随即展眉解颐道“王怀恩,摆驾依梅苑,午膳还未用,顺便去依梅苑进一些。”
王怀恩白白胖胖的笑脸顿时换了一个更大的笑容躬身应下,随后便欢欢喜喜的出了殿外。
到了殿门前,王怀恩刻意放慢了脚步,收敛了笑容,立时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脸。
随后双手附上殿门往里一拉,刘进忠一个猝不及防差点儿摔进殿去,一看来人是王怀恩,刘进忠倒摆起总都知的架子,正了正脸色,仿佛才刚门口偷听的不是自己,虽然殿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啥也没听见。
王怀恩了解刘进忠的气性儿,瞥见他一副好奇又不明问的样儿,只心中觉得爽快,终于到了自个儿的翻身之日。
于是王怀恩扯着嗓子对司仪仗的黄门喊道“官家说,摆驾依梅苑,还不快些准备。”
随即便挺胸凸肚地朝着刘进忠道“刘大都知,官家说了,摆驾依梅苑,您才刚听着了吧?”
说完就洋洋得意的进殿到赵彧跟前去了。
刘进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两眼那身影。
荣二望着王怀恩那不值钱的样儿,悠悠地凑到刘进忠耳边“师傅您瞧他那神气的样子,阖宫上下人人都知晓依梅苑那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吧,不然怎么会去押王修仪,等着王修仪给他撑腰,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说完还不忘朝着王怀恩呸了两声。
这边王修仪得了官家御驾马上至的消息,高兴的直找不着北,对着宫女黄门们也都和颜悦色笑得嘴都合不拢。
苏若音几人听着主殿传来的喜庆声儿便知今日官家要来。
苏若音这时正和满夏姚枝两人有说有笑地坐着给王修仪洗着昨日弄脏的衣裙,筝儿这时也悠悠的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后房,鄙夷地望了望正在卖着苦力的三人。
随后便挑着眉毛道“娘子说了,今儿官家要来,苏姑娘便安安分分的待在后房,要是让娘子抓着你往前面跑,看娘子不打断你一条腿”
说完又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
“瞧她那样儿,欢喜得跟个猴儿似的,官家兴许只是觉着许久不来怕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子了才屈尊来寒暄两句,她倒是还神气上了。”满夏搓着裙子不满的说道。
“少说两句,人家是主子,我们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免得落人口舌。”苏若音低下头来。
那日在福宁殿第一次见到官家后,那抹红色伟岸的身影一直在苏若音脑海中挥之不去,虽说自己的确还想再见一次官家,可难耐自己身份低微,贵人主子数月还不一定得见一次天颜,自己又何来这福分。
“音姐姐,音姐姐,你要再搓下去,那一片衣袖就要坏啦”姚枝焦急道。
这时苏若音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衣物,王修仪善妒,若是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苏若音毁了,还不得闹上天去。
这边赵彧欢欢喜喜的提袍进了依梅苑,王修仪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样子,满脸温柔地带着宫人们围了一地跪安。
赵彧进门眼睛先囫囵扫了一圈地上跪满的人,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才慢慢叫起。
大步流星上前虚扶了一把王修仪,这才仔仔细细端详了她身边宫女的脸庞,发现没有自己想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王怀恩这时也一并疑惑了起来。眼珠子轮回一转,心中暗道“依梅苑这位心眼子多,估计是察觉到官家对苏若音有意思,把人给藏起来了。”于是偏头朝着荣喜使了个眼色,一勾手把人儿给唤了过来道“你悄摸上后房看看去,瞧仔细了,见着苏姑娘就过来知会我一声儿,去吧。”
荣喜得了令猫着身子从皇帝仪仗中退了出去,悄咪咪往后房去了。
这边王怀恩已经随着赵彧进了依梅苑主殿,只听王修仪狐媚攀上赵彧胳膊道“官家日理万机,好容易才上臣妾依梅苑里一回,今儿就别走了吧,好不好嘛。”
说着便摇晃着赵彧的胳膊撒起娇来。
赵彧心中直犯怵,用手挡了挡王修仪攀上来的手,眼神一整慌乱地转过头去,惊乱中望见案上摆放的水仙。忽的转头对着王修仪道“你,宫里边就这么几个宫女侍候,人太少了吧。”
只是王修仪早已做了防备,怎会上当吃瘪,于是道“是呀官家,官家不常来,妾身边儿伺候的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全投靠新主儿去了,剩下这些都是妾晋位起便跟着的忠心人儿。”说完还假意拿着帕子轻轻擦了一把眼底。
旁边的筝儿也顺着王修仪的说辞假装可怜地摸了摸眼睛。
这一切的暗示在赵彧眼中倒是不成事儿,只小口抿着手里的龙凤茶。心中直疑惑“难道苏若音真离开依梅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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