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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管谊去匡二秋家取电脑之前,给简莹的母亲简珍打过一个电话。

鲍管谊在进入使他兴奋不已的社会层面以后,努力地编织各种有用的社会关系,简珍对他来说,本是无用的,当然他听到许多关于方天穹当年同简珍的种种逸事,比如宫自悦那个方天穹抓住简珍头发往墙上砰砰撞头的版本,他就既“精读”过也“发行”过,但那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方天穹当然必得上赶着去结识,那是一大名流,简珍是业已被弃置一旁的团扇,何况已然破旧,当然不必交往,但后来鲍管谊拉联谊会,搞活动,常求助于书法界人士当场挥毫,以壮声容,便一来二去地找上了简珍的后来的丈夫老王,老王虽非专业书法家,更非大名流,但毕竟也小有了名气,作为一种搭配,亦不可少,这样,当然也就同简珍有了接触,对她的女儿简莹,也留有印象。虽如此,鲍管谊以往打电话给简珍家,即使是简珍来接,他也绝对无意与她对话,只是烦请她叫一下老王。但最近几天,鲍管谊却给简珍打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约在两天前,打得颇长。简珍接电话后,听出他的声音,对他说:“老王到院子外头散步去了……”他却一反常态地提高声量说:“我找的是您,简珍同志,今天我倒没事情麻烦老王,我是有事情要跟您反映……”

简珍不禁吃惊。这位姓鲍的要跟自己反映什么?

只听鲍管谊在那边说:“是这样的,我听说方天穹留下一部长篇小说稿子,国内外都有出版社要出版,小说题目叫《蓝石榴》,是用当年跟您离婚那段事当素材写的,自然,对您的描写很那个;又听说这部手稿,有两份,一份在夏之萍手里,还有一份,在一位叫欧阳芭莎的女士手里,您听说过这人吧?当然,谁不知道她呢?您自然知道社会舆论对此人是怎么个评价……现在据说夏之萍考虑到小说内容太那个,决定不予出版了,那小说对她,也没什么好的描写;可欧阳芭莎呢,却执意要马上出版,据说出版时扉页还要印上‘献给欧阳芭莎女士’的字样,您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这事,我听了,觉得有义务转告给您,您是一个弱者,总是受人欺侮,现在方天穹死了,还能让那稿子再欺侮您吗?怎么办?我想您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制止欧阳芭莎那么干,比如,您就可以用简莹的名义,向欧阳芭莎索回那份原稿,因为她是方天穹遗产的合法继承人,自然有权决定方天穹遗稿的出版事宜,欧阳芭莎有什么权利?当然,这就得请律师,打官司,官司必赢无疑,可恐怕很费时间;我倒有个建议,冒昧地提出来,供您参考,您无妨给匡二秋同志打个电话,匡二秋,您当然知道,也见过的,为什么要给他打?因为听说欧阳芭莎,要到他手下当外事处负责人,您想这么个人,这样的品质,干那个合适吗?您吁请匡二秋同志,要么别让欧阳芭莎去,从道义上支持您和简莹,要么,就利用他的影响,劝欧阳芭莎把整部手稿,交还给你们,至少要放弃擅自出版的计划……简珍同志,咱们素无交往,只不过因为我找老王,偶有接触而已,所以这个电话,真是非常冒昧,我实在是出于看不过去,也可以说是出于正义感吧,才打这个电话给您,您可千万别泄露出去,说您得到的这些个信息,是我提供的,说实在的,将来就是欧阳芭莎什么的上门找我算账,我也不能承认的!……”

简珍听了非常震惊、非常感动,当即表态说:“谢谢您!要不是您告诉我这些事儿,我让人坑了还蒙在鼓里!我怎会把您说出去呢?我当然要跟那个欧阳芭莎打官司!我当然要给匡二秋同志打电话!您能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他要问我,我就说从电话局查号台问的!……”

这天鲍管谊第二次给简珍打电话,内容很简单,只是问她给匡二秋打过电话没有。简珍回答说:“打了。匡二秋同志很吃惊,说闻所未闻。又说调欧阳芭莎当外事处长的事并没定准。他问了我:‘你怎么知道关于欧阳芭莎调动的消息?这是很内部的事。’我告诉他,是欧阳芭莎自己散布出来的,我辗转听说了,当然可以向你们单位反映情况。他也就没说什么。可是他一开头就表示,关于方天穹小说手稿的事,他们单位和他本人都不宜表态,更不宜干预。”

鲍管谊听了,心中很是满意。他把从宫自悦那里听到的一些信息,揉面团似的揉成了这么一堆,揉完了又抻,抻完了又加上不少作料,一烹一煮,推动简珍给匡二秋打了电话,那么,不管匡二秋原来是不是真要把欧阳芭莎调去当亲信,面对着两位爱过方天穹又恨上方天穹的女性对欧阳芭莎的纠缠,他肯定会放弃掉那个打算。妙极了!

撂下这个电话,鲍管谊便去匡二秋家取电脑,匡二秋忍不住跟他提起关于方天穹遗稿的事,说现在世界上的事情怪了,三个女人争夺一部遗稿!又说那《蓝石榴》的书名不知是个什么象征?石榴怎么会是蓝的?他妈的那稿子印成书准定很好看,说不定很有些个高级**描写,像《红楼梦》似的,明明有“王凤姐毒设相思局”“贾天祥正照风月鉴”,以及多姑娘、鲍二家的等等污秽描写,可如今无人不夸赞其好,谁也不主张删去那些细节!……鲍管谊却恰到好处地装成不是对此话题不感兴趣,而是没有时间议论电脑以外的事情,只风风火火地忙着将电脑装箱以便送往蒲家,使匡二秋做梦也想不到,简珍那电话是他唆使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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