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走进王校长办公室,一眼看见办公桌上摊放着的两篇作文,他们俩对望了一眼,王校长叹了口气,陈老师便知不妙。
王校长打个手势,陈老师在办公桌那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又对望了一眼;陈老师干咳了一声,王校长也便知道不妙。
陈老师嘟噜着嘴,等王校长发话。
王校长硬硬头皮,和缓地说:“两篇都看了……当然,你们评定卢晓花得第一,是很公道的……不过,尚赢赢的这篇,毕竟也还是入围,你们评为鼓励奖了嘛……”
陈老师拿眼一瞥王校长,王校长语塞起来:“……尚,尚,……她这个,这个名字!……赢赢,总,总是想赢……当然,是家长,她父亲,尚老板……总想赢,赢……”
陈老师忍不住了,望着王校长说:“想赢没什么不好!可得遵守‘游戏规则’!他闺女的作文明明没有卢晓花写得好,怎么能让他闺女得第一?!”
陈老师语气这么粗重,王校长脸上有点搁不住,便说:“作文这个事儿,只要没跑题,通顺,那就很难说谁的一定比谁的好……就阅读者而言,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不?”
陈老师的语气更激愤:“您究竟算仁者,还是智者?您刚才不是还说,我们的评定是公道的吗?”
王校长无奈地望着桌对面的年轻人,用手指弹弹桌上的作文,皱眉说:“这又不是正式考试,不过是一次作文比赛,谁得第一,就那么不得了吗?”
陈老师斩钉截铁地说:“让学生们从小就懂得公平竞争的原则,这可是天大的事!”
王校长一时无话。他偏头朝窗外望去。夕阳西照下的校园,操场上已经没几个人;在操场一侧,生了锈的联合锻炼器械高耸着,仿佛恐龙的骨骸;虽然早已用缆绳拦起了这个已不能使用的器械,并多次将不得越栏进内玩耍作为一条纪律加以宣布,可是,仍时不时会有实在心痒手脚也痒的调皮学生,趁老师们一时眼光不到,便跑进去,或登悬梯,或攀爬绳,或荡秋千……瞧,现在便有两个放学这么久还未离校的男孩,又溜了进去,传达室的老李正激动地跑过去吼他们,那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不要命啦!……”这声音让王校长心痛。搞不好,早晚要出事儿!可是,漫说教育局和学校自己没钱购置新的联合锻炼器械,说来惭愧:就连把这已经报废的拆掉,那份工钱一时也没个着落!唉!
陈老师也随王校长的眼光朝窗外望了一阵。王校长转回头,陈老师也转回头,两人又对望了一眼,陈老师发现王校长眼里湿润润的。
沉默。
良久,王校长近乎哀求地说:“要么……并列第一,怎么样?……卢晓花还是放前头,她的姓氏笔画毕竟比尚赢赢少,对不?……”
陈老师本想说:“绝不能拿原则做交易!”可是,没能说出口。他看到老校长身上半旧的廉价夹克衫,胸口处有个墨水点,显然多次洗过,却怎么也没能褪净……又望望窗外,那破旧的联合锻炼器械在夕阳余晖中仿佛张着血盆大口……于是,他便说:“如果……那是真的……尚赢赢她爸,准给咱们学校赞助一架新的?”
王校长说:“是真的……咱们学校实实在在是需要啊!……”
陈老师盯紧了问:“就这么一个条件?作文比赛得第一?……会不会以后他又……”
王校长闭上眼睛,仿佛养神。不过,再睁眼时,眼睫毛有点儿粘连。王校长咬咬牙说:“只让这一步吧!……下不为例!……责任,我来负!……”
陈老师痛苦万分地说:“好吧,并列第一……至多并列,想独个第一,没门儿!……而且,一时不好说,早晚我还得跟尚赢赢说……她该懂得,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钱买或者换的……”
王校长没能松口气,而是心弦绷得更紧了。
陈老师问:“如果那个尚老板,他听说是并列,不乐意,不赞助了,那怎么办?”
王校长呆呆地坐在那里,良久,忽然重重地以拳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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