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他家有彩电,还订有《中国电视报》,每期报纸开列的节目他总要逐行检索,然后在终于选中的节目下面画上红线。除了画红线的节目,他别的几乎都不看。他说:“这叫用在刀刃上。”他这句子不大通顺,可话音里的含义非常丰富。
入冬,他家窗户外总吊着一嘟噜一串串的东西,都用报纸包着、捆扎着,路过那楼的人们望见,可以理解那是些鱼肉鸡鸭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给楼破了相,但人们或许会谅解地想:“啊,他家还没置上冰箱。”其实不然。他家的冰箱是东芝的,比许许多多不分四季地使用冰箱的人们所拥有的牌子硬得多,只不过,四季里他只严格地使用一季。
从头年起时兴给彩电配录像机。他家也配上了。但配上半年多了,他只用那录像机放映过两盘带子。他那录像机有十多种功能,他常常细细地阅读说明书,觉着过瘾。但他除了放像以外,并无实践其余功能的打算。
最近他又下狠心买了组合音响。其实他并不喜欢音乐。但那么多人家都有组合音响了,自己不买,脸上的温度总不对劲儿。终于买来了。让组合音响雄踞室内一角,与早先买下的组合柜交相辉映,他像徜徉在花径中一样,踮起脚尖从这边走到那边,来回来去地欣赏,心眼里是一兜子浓蜜。可他除了听那张购音响时奉送的轻音乐唱片,并无购买别的唱片的计划。他听说唱针和磁头的使用次数都是一万到头,所以准备了一个小本儿画“正”字,用一次画一横或一竖。
他常在洗衣机前耐心地用洗衣盆洗衣服,本想搓完了用洗衣机漂洗,后来一想以往手洗不也活过来了吗?因而终于不去开动洗衣机。他还常把组合柜里珍藏的电吹风和电熨斗拿出来,打开精美的包装盒,取出那用具本身,用一块绒布细细地擦拭,然后再恢复原包装,并且想到一旦用时发生问题,去商店退换有无困难。
他是我的朋友。我戏称他的家是“都齐居”,即市民们认为该有的东西他都置备齐了,他听了呵呵呵地乐,很高兴。
昨天他终于“武装到牙齿”,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自豪地告诉我:“我家也装有电话了。”他告诉我总机和分机号码,并且滔滔不绝地同我聊上了天,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知道我正忙着,他终于结束了这个电话并嘱咐我说:“往外打得算钱,往里打不算钱,你反正是公费电话,赶明儿你得常给我打电话!”撂下电话,我为“都齐居”主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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