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

您甭沏茶,您更别递烟,您邀我进屋坐坐,您乐意跟我这个户籍警聊聊,我这心眼里的感激,就跟您这楼下绿化队浇花儿的水管子一样,哗哗地往外流!

您问我干吗愁眉苦脸的,嗨,您猜我愁什么悔什么。说实在的,干我们这行挣的本来就少,又没外快,一般人都能猜出来,我们“菜篮子”里的牢骚兴许更多!可我今儿个不是为这个磨牙。就算您有严新那号功夫,隔着这预制板能知道墙外头的事儿,您也猜不透我今儿个的烦恼!

今儿个所长把我叫去,说是有群众来信。我干了十几年,群众来信接得多了,不是我骄傲自满,实事求是么,全部是表扬感谢信!信封信纸薄薄的不起眼儿,存到档案柜里能让人忘了,可还有送锦旗来的哩!锦旗总挂在我们会议室里,您得便过去瞧瞧,头年的那挂黄穗子最长,上头写着“情同手足恩难忘”,就是东边那塔楼里的葛家送的。我就凭一条小小的线索,查材料动脑子打电话跑腿儿,愣让葛老先生跟台湾的兄弟接上了头,团聚在北京。他们老哥儿俩双双到所里来道谢,台湾那主儿还拿出一大罐冻顶茶,说是台湾特产,专送我,我自然辞了,又说送我们大家伙喝,所长自然也辞了,末拉了只留下那面锦旗……嗨,我说这些个干什么?都是该做的,分内的事儿,所里也不光一个人有这副热心肠,咱们书归正传,今儿个所长把我叫去,让我看一封群众来信,一看我可就懵了。

不错,您猜中了,是一封提意见的批评信。可提的什么意见批评我什么,您准定猜不出来。

事儿其实挺简单。半拉月以前,有两口子找到我们派出所,说是到你们这个楼区找人,到那座楼那个门那个号,敲开门,不对,不是地址不对,是原来那主儿搬家了,换了人家住了,他们问那新主儿,搬哪儿去?新主儿说不知道,他们就上派出所来,让我们给查查,那主儿究竟搬到哪儿去了?我问他们跟原来那主儿什么关系,他们说是朋友,挺好的朋友,因为忙,一年多没见过,今儿个休息,老远地跑来拜望,不想扑空了。正巧我管你们楼区这片户籍不是?我就给他们查,挺容易的,那主儿迁户口的时候,必然留下新住处的地址不是?查出来,我抄给了他们,他们千恩万谢地走了,过两天我也就把这事儿忘了,没承想今儿个迁走的那主儿的意见信就到了所长手里。他怎么写的?是呀,您也懵了不是?我那么干,明明是做做事儿,他可怎么说呢?他说:“未经我本人同意,你们无权将我新住址告诉任何人。我本人愿意同哪些个人或单位以新住址保持原有的联系,应由我个人决定,并采取恰当方式告知对方。”他不光说他自个儿这段事哩,他还说:“我认为,你们今后至少在未征得迁走户本人同意的情形下,拒绝向一切私人提供迁走户的新住址。”您听着新鲜不新鲜?为啥如今我好心倒得不着好报?您给评评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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