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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麻爷那处私宅回到闪电健身俱乐部，已经是午夜之后了。那俱乐部里，有他的一个居住单元。二锋感到疲惫，但坚持洗澡后再睡觉的原则，脱光了衣服，到卫生间里，先本能地照镜子，就在这时，他感到镜子里闪了一下，马上转过身，就看见庞奇堵在了卫生间门口。二锋赤条条，庞奇穿着衣服。

“大哥！”二锋说：“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一瞬间，二锋想起父亲跟他讲过的，那张班长杀大牛的故事，仅仅为那十七块半拉的粗肥皂，张班长就能起杀那老乡大牛的念头，那么，庞奇杀他的理由，充分多了。二锋没有畏惧，只是觉得遗憾。为什么他跟庞大哥的关系会走到了这一天？这个地方，是否跟父亲讲到过的那个芦苇荡一样，会就是他的归宿？他比庞奇个头高，他比庞奇年轻，他营养比庞奇好，如果他和庞奇肉搏，取胜的可能起码有百分之六十。但是他没有斗志。他认命。他垂下眼帘，对庞奇说：“庞大哥，你下手吧。”

庞奇退后几步，让他出卫生间，说：“穿上！”

二锋就去穿脱在床上的衣服。一提裤子，他就一点后悔，为什么回来后没有马上把手枪搁进那个带锁的抽屉里？他就说：“庞大哥，你毙了我吧，这个地方的响动外头听不真，没人来管。”

庞奇盯住他，再命令：“穿好！”

二锋就把衣服全穿上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庞奇问：“现在麻爷在哪儿？说！”

二锋不吭声。

庞奇逼他：“说呀！”

二锋就说：“你知道我不能说，不会说的。你要还是麻爷保镖，给你压老虎凳、灌辣椒水，你就说啦？你死也不会说。这是职业道德，对不？”

庞奇咬牙切齿：“道德？麻爷有什么道德？你还不觉悟，我以前也糊涂过，现在明白了，他勾结贪官，联络各地奸商，损害老百姓利益，都直接伤害到我那家乡，我的父老乡亲们了！你那家乡，指不定哪天也是一样，你家里的人也会遭殃！再不要为虎作伥了！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他明天计划到哪儿？”

二锋还是不吭声。

庞奇就说：“我毙了你！”

二锋说：“你开枪吧。不过那里头只有一粒子弹。”

庞奇说：“我知道。这粒子弹要射进麻爷脑壳！”

二锋说：“其实麻爷对你挺好。去年那事以后，你对象把麻爷赠你们的那单元的两副钥匙快递给我了，我拿去给麻爷，麻爷跟我说，你给存着吧。也许大庞子还回来。我就一直留着呢。那单元也没再给别人，也没卖，就那么一直给你留着。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再没跟我说过一句关于你的话。我也没听他跟别的人提起过你。麻爷不是个坏人。他还是讲义气的！”

庞奇说：“什么义气！他那心机，全是歪点子！你要把他看穿！他就是个人渣，在他跟前点头哈腰，人的尊严何在？人活一世，尊严为上！”

二锋就说：“啊，以前就听你说过。那不是你薛伯灌输给你的吗？那个姓薛的……”

庞奇喝止他：“你不愿意叫伯，也要称他为先生！是薛伯给了我启蒙，让我懂得什么是尊严，什么是高尚，什么是博爱……”

二锋跟庞奇杠起来：“我就只能叫他姓薛的！他教给你什么叫尊严？笑死我了！刚刚几个钟头以前，他当着我，当着好多人的面，给麻爷下跪，求麻爷开恩！你不信吗？我把手机上的视频拿给你看！”一摸衣服口袋，就知道庞奇把他的手枪、手机都没收了，于是说：“我手机在你那儿，你自己看吧！”

庞奇掏出那手机，打开，找不到，就递给二锋，二锋很快把那段他拍摄的视频放给庞奇看。庞奇知道，有的时候，在某种场合，麻爷是准许贴身保镖拍摄视频的，只要其场景无碍于麻爷本身的利益。

于是庞奇就从那大屏幕手机上，看到了发生在那个地下酒吧里的一幕，分明是那薛去疾，在麻爷面前哀求，麻爷说：“真的吗？你薛工心里还是看得起我的？房子抵押到金狮啦？退贷免息，还不是我一个电话的事儿！怎么，真看得起我？怎么证明？好吧，你姓薛的倘若真的看得起我，那你就要做到一件事！就是给我跪下。如今跪官府的多，截首长汽车下跪的也多，就是没人在我前头那么下跪。你跪一个，也让我争争脸，提提气！”那薛去疾愣了愣，居然咕咚跪在了麻爷面前，先作揖，说：“你答应我的请求吧！”那麻爷还只顾喝酒，薛去疾就凄厉地喊出：“我给你磕头，磕响头啊！”说完真地磕起头来……

庞奇一把将手机抢过，心在喷血，拼力顿脚，大叫：“这不是真的！”

二锋冷冷地说：“我有造那个假的能耐吗？我造这么个假干吗呢？”

庞奇浑身颤抖。一跺脚，冲了出去。二锋也不追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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