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不起这些年 上 1

序章

沈氏集团继承人,沈翎煙——世人公认的女神,气质容颜举世无双,大多同龄男性眼里的白月光。

只是再完美的人生,也终有缺憾。

她爱陈一清,却从未对他说过爱他的话。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仅仅作为一个并不算亲密的友人。

无怨无悔了很多年。

转眼四年过去了,陈一清昔日的恋人,夏楚楚,再次回到申不那海市。

入驻的酒店,恰好,是中景集团当晚举办慈善晚宴的地方。

见到夏楚楚,沈翎煙所有的委屈,一下涌入心头。

这根刺,扎在心里,从未拔掉过,也拔不掉。

这些年的暗恋,到底算什么?她早已没了改变局面的勇气。

沈翎煙约了陈一清,希望最后一次一起走过他们经常走的路。

霓虹灯下,斯人的背影镶嵌了层层光晕,欣长优雅,沈翎煙深深舒了一口气。

“一清,我打算辞职了,我爸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相亲?”

“嗯,我又没有现成的恋人,不相亲,将来做孤寡老太婆吗?”

“你怎么会孤寡,那时候如果我还活着,天天陪你搓麻将。”

“非得等老了,才一起搓麻将?”

“难不成现在就退休,回去搓麻将。”

两人开怀地笑。

陈一清没有正面沈翎煙提出的辞职,让她再考虑考虑。堂堂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为何偏偏委身于中景集团,只做一个小人事部经理,陈一清不是没有细想过原因。

临近慈善晚宴,作为中景集团人事部经理,沈翎煙向夏楚楚抛出了橄榄枝,并给她递上了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邀请函递出的瞬间,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一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唯一爱过的人回来了,如果这一次,你还是爱上她,我便永远从你的世界消失!永远永远!”

那些年,在校园里,最令人不解的事情是,陈一清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和沈翎煙,原来只是朋友。

在沈翎煙的印象中,陈一清和夏楚楚的初识,开始于误会,结束于一个更大的误会。对于他们的故事,她知道的越是详细,心里的疼痛和嫉妒越是强烈。

可恨的是,她不仅知道,而且几乎知道每一个细节。

那些对别人来说美好的时光,对她而言,不堪回首。每当想起,她仿佛都能嗅到,别人爱情里甜蜜的气息,再回到现实,便是无比窒息的苦楚。

好在她豁达,她不想豁达,只是后来不豁达也没有办法。

华南大开学这日,虽已入秋,天却依旧闷热,高处的蝉鸣,交织成了特殊的奏鸣曲。

早晨的太阳格外殷情,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沈充和蒋禾方才说的话,“我们上班去了,早餐在桌上自己吃,吃完自己去学校。”

明明家里有司机,却让她自己去学校,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骑自行车还是坐地铁,她可以完全自己决定。

也没什么,习惯了。从小到大,父母忙于创业,但凡是能自己做的事,她绝不麻烦沈充和蒋禾。后来,自己不能做的,她也努力去尝试。

久而久之,她很懂隐忍,只是,她不愿意一辈子隐忍。

可是人的一生,就像安排好了一样,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

刚进校园,就在门口,看到一对相互对峙的情侣,男生手插口袋,对女生说,分手吧!女生问,凭什么?男生表情呆滞,说,谈了三年不想再谈了,想好好学习。女生大叫荒唐,反复问为什么。最后气势消下去一些,委屈求全地说,不会打扰对方,只要能默默地待在他身边就可以。

爱情自古是两个人的事,不同意有什么用,如果他不爱你,你默默守着他,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煎熬?他连另觅新欢的机会都被扼杀了。

想到这,沈翎煙觉得有些糟糕!不过这糟心的场景,倒是提醒了她——她就是一直默默守着,影响别人另觅新欢的那一位。

她和陈一清,应该是在娘胎里就认识了,两家关系密切。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他们八九岁的时候,两家父母因为生意原因,便不再往来。

沈翎煙抬头看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她继续胡思乱想,糟心倒不至于,权当看场免费的话剧了。而且,至少激烈争吵的两个人,现在都还在理智中,一没有打的头破血流,二没有直接冲到马路上去,还是值得庆幸的。

忽地沈翎煙迈开脚步,从南门向中心广场走去,棒球运动服,微喇牛仔裤,长发飘飘,刺眼的青春和明媚。

站到学校中心的圆形广场上,她不由得向下看,整个校园视野开阔,四周阶梯,层层纵深向上,树木环绕,层峦叠嶂。

一阵凉风吹过,右侧枝头上,深绿色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人群集聚的地方站着个熟悉的面孔。沈翎煙认出,女生是本届新生,人长的可爱,嘴也很甜。

男生突然拦在她面前,语气极其平稳:“夏楚楚,我们,分手吧!”

怎么又是分手?高中三年,顶着学校规章的高压,一路都挺过来了,为什么到了大一,却都要突然提出分手,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吗?

叫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年的人,情何以堪?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全是围观的同学,自己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却不知是何使然,硬是看了回热闹。

夏楚楚这个妹子真是花样百出。

只见她一脸淡然,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挺住别怂。然后轻轻甩发,迎着太阳,缓缓加大嘴角的弧度,“分手吧,高俊也。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什么?”对方一时间竟瞠目结舌。

“你没听错,我们分手!”

说完,夏楚楚伸出右手,挥动食指,头也跟着微曳。

“你,太小。”

高俊也气的愣在原地,这时,人群中嘴唇画得很红的波浪卷女生再也按耐不住,跑出来,气鼓鼓地捶打他的后背,嘴里喃喃骂道:“你不是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吗?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围观者哄然大笑。

果然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这个更过分,先劈腿后分手。

高俊也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目瞪口呆。也的确太出乎意料了,本来准备好的,对付哭哭啼啼的前女友所用的劝说词,竟然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是呀,哭哭啼啼如果有用,刚刚学校门口碰到的男生就不会丢下女生,自己一个人走了,任女生在后面叫喊,头都不回。

沈翎煙无奈地摇头,轻叹一口气,不好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高谈论阔。

是谁说的,一个故事的结束,是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沈翎煙从头到尾,没有对故事的主人公有过半点嘲笑,只有心生好奇。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她懊悔。

这样的情景,夏楚楚一刻不想多待,她看了一眼狗男女,迅速逃离了现场。然后,终于眼泪从脸颊经过,迅速落了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纵使刚刚再怎么潇洒,四年的感情,在她心里的份量,还是难以言说,有万般难忍的情绪。

分手两个字,说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还麻木着,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嘴巴讲的永远比心里想的要快。

沈翎煙本是欣赏风景,却吃了回瓜。

夏楚楚躲进图书馆后面的凉亭里,见四下无人,开始放声大哭,声音越哭越大,似乎所有的委屈,都可以用力地喊出去,然后消失殆尽。

她摸着腕上的手绳,想起小时候参加过一个专业的舞蹈比赛,紧张和恐惧让她无法登台,是一个同样参加比赛的姐姐告诉她,“反复深呼吸吐气,就不会再紧张和恐惧了。”

那天虽然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上台,在台下哭得梨花带雨,但那个姐姐告诉她的话,“用力喊出去,心里的不痛快统统都会消失。”

小姐姐登台之时,她的手绳掉落,夏楚楚还没来得及等小姐姐下舞台,就被母亲杨雪晴抓了出去。后来她一直将手绳戴在手上,手绳没有特别之处,只穿有一粒金猪,金珠上刻有沈字。

也许她这个时候需要安慰,沈翎煙凭借自己的经验这么判断。

是呀,三年的青春和美好,稀里糊涂,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想到这夏楚楚更加难过。她把脸放在两个膝盖上,在片刻的安静后,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淌。

凉亭旁,假山石上刻着“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几个字,后面正在看书的陈一清,穿着白色的拉链休闲外套,在早晨的阳光下脸部轮廓分明,白色明亮刺眼。

沈翎煙远远看到陈一清,只是这么多年,她即使心里再爱,也依旧态度平淡。

而此刻却莫名忐忑。

曾经听过一句不太愿意相信,而又不得不信的话,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她想不到,一个本来不关于己的故事,会打破她怀抱多年的梦一样。

听见女生的哭声,陈一清无奈地摇头,然后又继续看书。

突然,夏楚楚的声音越哭越大,“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不提前说?为什么要弄得人这么措手不及?”

陈一清终于无心读书,他拿了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夏楚楚不敢抬头,鼻涕眼泪被人看去,实在太丢脸了,她接过纸巾说了句谢谢。

这么糟糕的时刻,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一定就像天使一样,正当夏楚楚擦干眼泪,打算抬头一睹对方尊容,外加感激涕零道谢的时候,陈一清悠悠地说:“打扰别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说完转身就走。

前一秒,夏楚楚还在心里为这绝世的容颜赞不绝口,后一秒,直接愤怒值加到顶。

“等一下,你说什么?”夏楚楚起身,用力抓住对方的胳膊,陈一清没有站稳。千钧一发之刻,脚迅速挪了几步,然后一把拉过夏楚楚,恰巧贴在了胸前,气氛凝住的瞬间十分美好。

沈翎煙再也看不下去。别人的故事,她可以做一个路人,陈一清的故事她只想是主角。

不知是何缘由,沈翎煙鬼使神差地向他们走来。

远远就听陈一清说:“贴够了吗?”

夏楚楚手忙脚乱,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

“看你长的挺人模人样的,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递了一包纸巾,我还以为是个人呢!”夏楚楚红着眼,还不忘牙尖嘴利。

也许这口恶气的源头,根本不是打这儿来的,但人在不理智的时候,时常天真地以为,只要像这样把气撒出去就好。

“光知道逞口舌之快,是无脑的行为。”陈一清还没说完,夏楚楚就打断了他。

“你……你骂我无脑!你有脑子吗?你刚刚给我纸巾的时候我可感动了。你有脑子就不会给了别人纸巾,还说别人不礼貌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感激你!”

“你我本就是人,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我给你纸巾是因为你需要,而我说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是在陈述一个根本就不需要掩饰的事实。我并非说你是不礼貌的人。但现在看来,你这个人确实不太懂得什么叫做礼貌。”

“咳……我我我要生气了。你怎么颠倒黑白。”

“误会了,我没有那么闲。”

无聊的争吵,像昼夜更迭一般不休不眠,又令人乏味,最好的结束办法,就是一方先行离开。

或者,有第三个人干预其中。

故事中的两个人,哪怕是在吵架,都让她嫉妒得发疯,后来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没有错。

“想走,没那么容易!”

沈翎煙还没来得及上前。

夏楚楚抓住陈一清,往往这种时候,另一方绝对会纠缠不休,因为,放他走相当于从一个百无聊赖,到另一个百无聊赖。

陈一清甩开夏楚楚,这时,从她身上掉出的手绳,深深吸引了陈一清的目光。手绳的主人,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沈翎煙后悔没有早一点冲上去打断两位的邂逅。以前陈一清身边没有女生,除了她。即使他不说爱她,起码还有希望在。

她预感到情况不妙,这个性格活泼的女孩,给她的感觉是杀气。

“放开。”

夏楚楚摇头。

“不放。”

“放手,我很忙。”

陈一清指了指手表。

“你这个游手好闲的样子,能有什么事!”夏楚楚不屑地瞟了一眼。

“你就不能道个歉吗?明明就是,你说我不礼貌在先,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看书啊,我要是知道这里有人,打死我也不会在这里哭的啊,我不觉得丢脸吗?”夏楚楚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偷偷瞄陈一清。

蜿蜒的小道,两旁绿意盎然,陈一清一身白色运动服,留下俊朗的背影。

沈翎煙到最后都没有露面,而这背影如同流星的残曦,慢慢延伸她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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