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一次看着窗外路灯渐灭、晨曦微露，吴小敏有点恍惚的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到今天这步田地的。想当初也是学校高材生，一毕业就进入外企工作，工作环境好，老板开明达理。离职的时候，还嘱咐她如果要回来随时欢迎。她是怎么就义无反顾的扎进婚姻里的呢？
“哇……”孩子的哭声打断她的思绪，抱了一晚手臂已经麻了。小敏艰难的动了动，一阵钻心的痒痛让她止住了动作。
“文俊，文俊，蒋文俊！”小敏高声叫了数声，隔壁房间酣睡的丈夫没有一点反应。
“哇哇哇……”孩子仍旧在哭，小敏不得不忍着麻痛把孩子抱起来安慰，“可能是尿了”她心里想着。又去够床头的尿不湿，艰难的给孩子换好。
终于孩子不哭了，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看着妈妈，小嘴一扁又要哭，小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是又饿了。熟练的把昨晚挤的奶放进热奶器里，趁小子还没开始大哭大嚎，立时塞进他嘴里。
外面大门响动的声音预示着，婆婆来了。咚咚咚……脚步声急切的直往主卧而来。
“我的乖孙孙哦。”老人家忙不迭的接过孩子哄抱，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妈，白天他睡觉的时候，您别抱他，他现在养成个坏习惯，大人不抱就不睡，我昨天抱着他坐了一晚上。一放下来他就哭。”
奶奶抬头撇了媳妇一眼，又转过头对着孙子说：“乖乖就喜欢奶奶抱抱，对吧？”
小敏沉默下来，知道这话就是说给她听了，算了，沟通无效。恍惚又听到隔壁稀里哗啦一阵动静，蒋文俊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主卧，“老婆，昨天睡得好不？”
“我一晚没睡。叫你也没反应。打你电话也没反应……”
“他白天要上班的。你叫他干什么？睡不好，开车出危险怎么办？”吴小敏的抱怨还没说完，就被婆婆高声打断了。
“你赶紧去上班。要迟到了！”婆婆抱着孩子，撵着蒋文俊往外走。
主卧总算清净了，吴小敏疲惫的躺下来，闭上眼睛想补补觉，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她脑海里却不断的闪回记忆的画面，怎么都睡不着。
“同学，你的书掉了。”刚走出大教室，吴小敏就被叫住了。回身一看，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拿着她暗度陈仓的《火影忍者》略带腼腆的微笑着看着她。
夕阳从他的背后沁染过来，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光，男生身高腿长、腰板挺直，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比小敏高出一个头，眉眼柔和，薄唇微弯，微垂着眼帘专注得看着个子娇小的吴小敏，好像他的眼中只有她。也许是第一眼的错觉，导致接下来的日子，吴小敏就在这温柔里沉溺下去。
“还爱吗？”吴小敏问自己，“爱的”。但是，好疲惫啊。她转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蒋文俊是个温柔的人，恋爱许多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对于火爆脾气的吴小敏从来都是包容，甚至有时候小敏故意作一作，他也是微笑的接纳。
所以谈恋爱的时候，人人都羡慕吴小敏，觉得她的男朋友帅气、细心、体贴。整个宿舍，除了吴小敏，其他女生或多或少都会替自己男朋友占过座、买过饭、洗过衣服，只有吴小敏从头到尾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问起来，都是因为蒋文俊舍不得她累着，他为她占座、为她买饭、为她洗衣服。参加工作后，更是早接晚送，羡煞旁人。吴小敏那时候每天都春风得意的，没少招人恨。
其实也不是没有预兆，婚前两家人商议婚期，吴小敏就发现她未来准婆婆特别能干，订哪里的酒店、穿什么礼服、甚至请哪位化妆师，基本让他俩插不上话。那时候她还傻乎乎地庆幸，好像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就把婚礼办妥了。
结婚后，从发现婆婆趁他们上班的时候约朋友去他们新房玩，到周末清晨直接用钥匙开门长驱直入，吴小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到底进入了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每次和丈夫沟通，蒋文俊永远都是劝她忍让，话里话外无非是老人家么，我们做子女的顺着点吧。有时候逼得急了，他也发脾气：“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你难道要我和他们断绝关系吗？！”
吴小敏气的眼泪直流，跑回娘家诉苦，大喊着要离婚，弟弟义愤填膺的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人，被父母拦了下来。
母亲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大家都这么的。磨合磨合就过来了。你婆婆强势脾气大，但是你是和蒋文俊过日子啊。他还是挺疼你的。算了吧，啊”。
日子就这么过着，吴小敏自己却知道，如地下暗流的岩浆，有些东西暂时被掩埋了，以爱的名义。
失望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孩子出生后更是到达一个高点。
因为自己母亲的身体状况，吴小敏请了月嫂来照顾孩子，但是婆婆的强势再次展露无遗。婆婆不满意他们花钱请月嫂，于是对月嫂各种挑剔，要么怪月嫂炖鸡汤放多了姜，要么怪月嫂给孩子换尿不湿太频繁，浪费钱。折腾了半个月，终于把月嫂逼走了。月嫂临走那天对小敏说，“我也不想走，你这人挺好的。但你家婆婆实在太难伺候了，对不起了。我本来不该多说什么，但是你以后和她单独相处，你保重吧。哎……”
月嫂离开后，吴小敏就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吴小敏都有股想带着孩子，从阳台一跃而下的冲动。她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有问题，可就是控制不了。
老公和婆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吴小敏可能患上了抑郁症。蒋文俊为了躲避回家照顾孩子、干家务、听母亲和老婆互相抱怨对方，主动在单位加班起来，甚至没班可加的时候，就把车停在小区，叫了外卖在车上吃，混到了时间再回家。
而婆婆更是和吴小敏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小到不用尿不湿非要用尿片，大到小夫妻出钱买二套房非要写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争吵，耗尽了吴小敏的心力和对蒋文俊的感情。
直到有次她在镜子里看到臃肿的自己，穿着还留有奶渍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肩膀，硕大的肿眼泡，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婚前出门必化妆、衣服熨了才会上身的自己。吴小敏突然发现，不知道哪天她把自己给丢了。
自此，她在家里话越来越少，偶有意见也只轻声提一句，不理也就罢了，如今天这样。她再不会拉着拽着要蒋文俊评理，要蒋文俊安慰了。
2
这段时间蒋文俊欣喜的发现，妻子和母亲终于相处融洽起来了，妻子终于学会体谅他的难处了。
吃过早点上班前，他轻手轻脚的走进主卧，看到妻子整个卷在被子里，只露了几缕头发外面，似乎睡的很好。会心笑笑，他就安心的上班去了。
开车前，看了看手机，有晚上2点多的未接电话几通，早上5点多的未接电话几通，想来是小敏晚上想要他帮忙干什么，没接到也就罢了。
其实昨晚，他知道电话震动了，看了看发现是小敏的电话就没接。
自从生了孩子分房睡后，她就总这样。有时候是要他过去洗个奶瓶，有时候是要他倒杯热水，不过都是些极小的事情，次数多了他就有些烦躁。暗地里和母亲抱怨几句，母亲要他不要接电话，睡觉前把手机调成震动。
“她能有什么大事，你安心睡就是了。小敏这孩子就是娇气，真有大事她也不会只打电话。”母亲如是说。
蒋文俊也就试着几次没接，第二天除了几句抱怨倒真没什么，从此后也就放下心来了。
一路顺风顺水的到达公司，蒋文俊觉得自己最近运气真不错，部门这次评先进个人，他榜上有名，年底奖金又能多不少。
心里暗自盘算着手上存的小金库，把房子贷款提前还一部分吧，免得小敏老不高兴房子写得母亲的名字。到时候就告诉她，是母亲出的钱。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回家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有什么需要他顺路带回去的，没人接电话，想必是忙着带孩子没听到。又给小敏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不知道忙什么，一天天的。”蒋文俊嘀嘀咕咕的发动了车。
“我回来了。”蒋文俊一边换鞋，一边喊着。却奇怪的发现，没有回应。绕过玄关走进去一看，整个家灯火通明，宝宝的玩具还散落在地上，桌上还有没收的碗筷，看起来似乎是中午的。
“妈……”他一边喊着，一边转身进了厨房，厨房也没人。
“小敏……”进了房间，还是没看到人，被子乱糟糟的堆在床上，拖鞋床边扔了一只，还有一只不知所踪。
“小敏，小敏……妈，妈……”蒋文俊不禁有丝慌乱。正着急，电话响了，一看是自己父亲，“爸，你知不……”
“你赶紧来人民医院！快点！小宝出事了！”
“什么！？”蒋文俊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3
“手术中”三个字终于熄灭，医生疲惫的走出手术室，大家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情况怎么样？”蒋文俊忐忑开口道。
“嗯，手术顺利。异物取出了。但是，异物划伤了食道，最近几天记得只能喝温热的牛奶。”
听完医生说的话，吴小敏终于放松下来，天知道这几个小时她经历了什么，她抬头看着蒋文俊正要开口说话，蒋文俊突然怒视着她低吼:“你每天到底在干什么？孩子都看不好！”
“什么？什么！明明是妈……”
“又说我妈什么？！我妈帮你带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天天看她不顺眼。我养你有什么用！”
“蒋！文！俊！你说什么？你tm再说一遍！”吴小敏还没开口，弟弟吴小睿已经立时暴起，揪住蒋文俊的衣领就要打。
”什么你养我姐。我姐怀孕的时候，是你要她辞职回家休息的。是你信誓旦旦说会保证她的幸福的。你tm的还是人吗？！”
“你们怎么打人啊!”一片混乱中，蒋母拦在了儿子身前。
“住手！”
“小睿，冷静”……
眼看着大家拉扯到一团乱，吴小敏如木偶般呆立一旁，脑子里循环的只有那句“我养你有什么用！”憋了一天的不安、恐惧和委屈在这刻仿佛找到一个出口倾泻而出，眼泪刹那流了满面。
“闹什么闹！这是医院！”随着护士的一声呵斥，大家才狼狈地分开来。
一片寂静里，一直站在角落的吴小敏轻声开口道“蒋文俊，我们离婚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蒋文俊一脸疑惑的盯着妻子。
“说什么？说什么？！我姐说要跟你离婚！姐，我支持你！这个破家谁爱呆谁呆，咱们不要了。”吴小睿反应最快，立刻跑到姐姐身边，搂住姐姐的肩膀。
“小睿，你不要胡说八道！”吴妈妈拦住一双儿女。
“离就离，我们家文俊又帅又有前途，当初他非要娶你我就不乐意，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不清楚啊，高攀我们家文俊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蒋母眼看着儿子处于下风，忙不迭地帮腔。
“你TM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怎么了？自己干过的丑事还不让人说啊？”
眼看着婆婆和弟弟又吵起来，吴小敏几乎是顷刻就明白了婆婆话里的意思。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艰难地抬眼看向蒋文俊。蒋文俊对上她的泪眼，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抿了抿嘴，随即便狠心地转过脸去。
她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恋爱史，会被丈夫告诉公婆。
那是刚大一的时候，学校报名当天，就有学生会的学长们过来帮新生登记和引路。她就是在那时认识了自己的初恋陈铭。陈铭对她一见倾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热恋，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这一切，恋爱之初她就告诉了文俊，如果他介意，两个人就不要开始。万万没想到，那时候他说着不介意，回过头却跟自己的母亲抱怨她不是第一次。
“亲家母，不要说话这么难听。”一直沉默的吴爸爸开了口。“小睿、小敏我们走。”吴爸爸又转头看向蒋文俊“今天大家都累了，不适合谈下去。孩子拜托你照顾了。小敏我们先带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爸......”蒋文俊知道自己岳父常年经商，平时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今天开口要带走小敏，可见已经是怒到极致，刚想挽留解释一番，却见吴爸爸拉过小敏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跟我等着！”小睿仍是怒气难平，指着姐夫的方向就要放狠话。
“小睿，走！”吴妈妈拉着儿子跟着丈夫和女儿就离开了。真是多一句话也不想跟这家人说。
吴妈妈此刻心里后悔极了，当初女儿闹着离婚自己没有支持。这怀孕、坐月子的一年多来，眼看着对方父母对自己女儿的怠慢和轻视，眼看着当初温文尔雅的女婿越来越显露出的懦弱无能，真正是悔不当初。
“哼！走走走，有本事别回来”
听着自己母亲还在絮絮叨叨，蒋文俊想着刚才小敏极度失望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慌。
赶到病房，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蒋文俊终于想起来问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小宝不小心吞了个玩具零件。”蒋妈妈吞吞吐吐的说，蒋文俊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于是把视线转向一直沉默的父亲。
蒋爸爸见儿子执着的追问，就知道今天这事情不说清楚是不会罢休了。于是慢慢开口道：“你也别怪你妈。她买玩具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小零件可以拆下来，也没想到小宝一个不注意会吞下去。她今天也吓的不清，你也别再说她了。”
蒋文俊知道自己父亲在家里向来不怎么主事，母亲的强势也让父亲平日里唯唯诺诺，只一点，父亲从来不会撒谎。看来就是母亲买了个不适合小孩子玩的玩具，导致今天的一场灾难。
蒋文俊抓了抓头，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小敏刚才穿着睡衣、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哭的崩溃的样子，平静下来后，他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心疼。
“妈，以前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再提了。我在小敏之前也谈过恋爱，真要论起来我和她一样。”
“那怎么一样，她一个女的。”
“妈，你也是女的。”
“你拿我跟她比！我可没有......”
“行啦。”蒋爸爸拽了下妻子的衣服，指了指还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都别说了。”
“要不是为了小宝......”蒋妈妈还在不服气的嘟嘟嚷嚷。
蒋文俊看着小宝，心里想着明天去把老婆哄回来，为了孩子她不会真的离婚，今天说的也不过是气话罢了，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话说吴小敏浑浑噩噩地跟着父母回了家，回家被妈妈安置在床上躺好后，妈妈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说：“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小敏木然地摇摇头。
“傻孩子，再怎么也不能亏着自己。你才出月子不久，别气出病来。妈给你下个排骨汤面吧，正好早上炖的汤。”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父亲走了进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乱糟糟的也没搞清楚。现在你给爸爸说说。”
“爸......”还没开口，小敏想起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又忍不住哭起来。
抽噎的说完，父亲沉默一会总结道：“总之，你劝过你婆婆那个玩具别给孩子玩。还特意收起来了，她趁你不注意，又拿给小宝玩，结果小宝扣下来零件给吞了。是吧？”
“嗯”越想着眼泪越止不住。
“老头子，你又惹她哭什么？她这刚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呢。你要让你女儿哭瞎眼睛啊。出去出去！”吴妈端着面条冲进来，赶着丈夫出门。一边架好折叠桌在床上，一边劝着女儿赶紧喝汤吃面。
“妈，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点。不行，就喝点汤啊。吃完就睡吧，明天再打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姐，我也支持你。”
“去去去，你个搅屎棍，少过来惹你姐。”
“啊！我怎么啦，我怎么就成搅屎棍了。”看着弟弟被妈妈用随手拿的充电线抽的一蹦三尺高，小敏终于噗嗤笑出声来。“是呀，有这么好的家人。我还怕什么。”小敏默默自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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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文俊给小敏发了很多短信，他也很懂策略，接下来避而不谈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把孩子的照片发给她，每天给她汇报小宝的恢复情况。
蒋文俊和小敏在一起这多年，非常知道小敏的性格外刚内柔，于是这次他也想好了应该怎么把这一页揭过去。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小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搭理他，这让他不免有点犯怵。
“你去接一趟吧。买些水果、补品，和你老丈人、丈母娘好好认个错。孩子不能没有母亲，为了小宝你也应该把小敏接回来。”背着蒋母，蒋父苦口婆心的劝。
恰逢周末，蒋文俊一大早赶去了岳父母家。“小蒋来啦。进来进来。”进门前的忐忑，随着岳母的话消散。
“妈，小敏呢？”
“在房间。去吧，好好谈谈。”
蒋文俊进到房间，看到靠坐在床上的小敏。几天不见，小敏气色似乎好了些，看到他来，也没有生气的感觉。蒋文俊偷偷地松了口气。
“小敏，回去吧。小宝想你了，我也，我也想你了。”边说着话，蒋文俊边牵住了吴小敏的手。
小敏轻轻地抽回手，抬头盯着蒋文俊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蒋文俊，我们离婚吧。
蒋文俊一时间愣住了，怎么这事还没翻篇呢？
“你认真的？”
“是。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蒋文俊顿时烦躁起来，好看的眉眼拧起，“你到底要怎么样？就因为我妈骂了你？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不会再提了。”
小敏轻呲一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到现在了，蒋文俊还是不了解她到底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想放弃这段婚姻。
要说大错，他确实没犯过。没有出轨，没有家暴，有稳定工作，不抽烟不喝酒，周末也带着孩子玩。外人看来，无不羡慕她嫁了个如意郎君。可是，吴小敏就是觉得，自己在这段婚姻里，如同被蛛丝缠住般，丝丝缕缕，争不开扯不断，越缠越紧，无法呼吸。
从婚姻一开始，她和蒋文俊就不像是两个人生活，而是像与他父母一起生活。蒋母对他们家庭的控制欲极强，很多事情看似商量着办，实则都是蒋母说一不二。
面对这样的情况，蒋父如同隐形人，蒋文俊则只求不闹到他那里让他头疼，所以一味地打压小敏。
小敏从小的家庭环境都是任何事有商有量，没有什么父权、母权，强让子女服从。她何时受过这种夹磨，吵过闹过妥协过，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现在的她只想逃离，不计代价的逃离。
小敏回过头，认真打量蒋文俊，这个男人是她倾注全副身心爱过的人。许是这几日连续奔波在公司和医院，眼角眉梢有挡不住的疲惫。
小敏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再次说道“我没有开玩笑。离婚吧，我们不合适。我净身出户。孩子还小，给我吧，我是妈妈，可以更好的照顾他。”
蒋文俊在小敏的手摸到他脸的时候，还心内窃喜，却没料到，接下来会是这么一句话。
“我不同意！又没有什么大事，为什么非要离婚。像你说的，孩子还小，你就忍心给他一个破碎的家庭吗？！”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蒋文俊压低声音又说，“我妈这人一辈子强势惯了，你也别怪她。以后，我让她少过来这边。我请个月嫂照顾你。当初是她不容人，非要赶月嫂走，这一次我一定说服她。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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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无力地摇了摇头，这种话这几年听到无数次了，每次闹到不可开交地时候，蒋文俊就会强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怎么说服老太太的，总能给吴小敏争取到一点喘息的空间，但是好景不长，不久，一切就会故态复萌。
蒋文俊顿时有些急了，他一把拉过小敏抱进怀里，“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错了，我会改。不要离开我好吗？小宝昨天出院了，他真的很想你，晚上要抱着你的衣服，闻着你的味道才能睡觉，小宝不能没有妈妈，我也不能没有你。”
小敏靠着他宽阔的胸膛，这曾经是她十分留念的温暖怀抱，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啊。她心里默默地想。那许多日日夜夜流地眼泪，早就在他们之间画下无数道伤痕，如何都修复不了了。
她推开蒋文俊，再次坚定地开口，“算了，放手吧。看着我们相爱这麽多年的份上，你放了我吧。”
“我不！我绝不！”蒋文俊眼眶泛红，死死地将小敏再次抱进怀里。
“你放开我姐！”不知道吴小睿什么时候回来的，冲进房间就推搡起蒋文俊。
吴父吴母也被房间的动静惊动，“别吵了，让你姐姐休息，我们出来说.”
蒋文俊再次看了看小敏，只见她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心里绝望一层层地涌上来，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
“文俊啊，这多年我们也看到了，你和小敏还是有感情的“吴爸一开口，蒋文俊眼前一亮，原本微敛的腰背都挺直了一瞬，”爸……”
吴父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本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年纪大的人不易插手。但是，小敏是我们娇养大的女儿，自从和你结婚以来，她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之前每次提要离婚，我和她妈都把她劝回去了。但是，孩子眼看着越来越憔悴，过的也不开心。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你们好聚好散吧。小宝，我们当然想争取，但是如果你家里人不放手，我们也可以放弃。
我说明一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旁的人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她重要。你听明白了吗？”
蒋文俊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无助地看向岳母。
吴母点点头，“她爸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回去好好想想，大家好聚好散。”
直到回到家，蒋文俊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发生地太快，但是冥冥中，似乎他也明白这天迟早要到来。
接下来的日子，蒋文俊似乎回归到了当年追求小敏的状态，每天电话微信不断，把自己的情况，把孩子的情况不断报道给小敏。又隔三岔五订花、订餐送过去。
吴小敏再三劝说无效后，直接起诉了离婚。本来这么小的孩子，她要争是完全争的过，没奈何蒋母撒泼打滚地大叫，没了孙子，她就不活了。小敏只好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直到这时，蒋文俊才知道一切大势已去，他再怎么努力都抵不过母亲的一句话、一场撒泼。而他无力改变这个现状。
民政局拿离婚证的那天，蒋文俊颓丧至极，他已经好久没睡个好觉了，蒋母只能白天照顾孩子，晚上都是他照顾，又照顾孩子又上班，他工作已经频频出错，奖金也泡汤了。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一个奶娃娃有多么难照顾，而之前吴小敏到底有多么辛苦，晚上他假装熟睡，把她抛至一边的时候，她有多难熬。
“小敏，我们还是朋友吗？“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蒋文俊忍不住开口。
吴小敏缓缓回头，夕阳铺呈，给一切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色，她看着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景色，缓缓地笑了。阳光沐浴下的不再是那个让她心动地男孩，他们相携一路，终于还是走散了，不知道是她先放的手，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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