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逐鹿上古

祭坛上供奉着一座神像,它仅有杨鑫的半身高,却闪射出醒目的银灰色光泽。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囊括在它的形象中。

“这是谁?”杨鑫把左手贴上去。“应该是某位旧日支配者。”左手不太肯定。“它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杨鑫追问。“精神控制。”左手回答。“我能借用它的力量吗?”他其实是认真的。“祝你晚上做个好梦。”

眼见四下无人,他拿石刀在雕像背面戳了戳,居然没留下任何划痕。雕像的坚硬令他折服:“我的天!这是什么材料?”左手的关节叩击雕像,生成简练的解答:“金属。”

女祭司身披华丽的鸟羽,引领信徒来拜神。杨鑫一眼就认出,她是江洋王的女儿。杨鑫模仿众人三拜九叩,尽管他信的是泛灵论。仪式结束后,女祭司向这位异乡人介绍本族的信仰。

天地伊始,深潜者与星之眷族结盟,共同讨伐古老者。星之眷族召唤领袖克苏鲁,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克苏鲁及其眷族陷入周期性的休眠。古老者趁机施展黑魔法,将上万头奴隶修格斯融合,祭出蠢蠢欲动的生命之源。自此,深潜者节节败退,最终只保留南太平洋的着陆点。时至今日,被恩赐渔获的人类和它们一起,等待群星连成一线的时刻,祈祷主神克苏鲁归来。

与女祭司告别,他在海边集市买完材料,就回到深山老林中。他走进作坊,责怪偷懒的仆人:“把桐油里的藤条捞起来,别浸过头啦!”处理完琐碎的事,他坐在竹席上,耐心地打磨石簇。山林王驾到,随从扛着一头大野猪。“看看我打的美味。你那矛头做工倒是挺精良,非常适合放血。”

厨师还在烹饪野猪,两人决定先切磋武艺。杨鑫使棍朝山林王的下盘扫去,却被对方轻松闪开,然后一棍击中腹部。山林王只是点到为止,他却疼得一时站不直。“还要多练。虽说我以后禅让与你,但是怕你的武力不能服众。”山林王告诫他。

“大王,野人打过来啦!距离部落仅有五千步。”探子火速来报。“哨站都没发现吗?我和野人交手过,它们可没这个能耐。”山林王不信。“它们取道剧毒森林,直接避开全部防守。”探子着急地解释。“树上有毒叶、地表有毒草、水中有毒蛙。穿过那片森林至少得死掉七成,它们是怎么过来的?”山林王半信半疑。“深秋时节,毒性衰微。或许,它们真的敢硬闯。”山林王被杨鑫一番话点醒。

“你看好家,我去会会它们。”山林王匆忙调兵三百,向剧毒森林开拔。高草丛中埋伏着矮人,它们偷袭了前沿的卫兵。“岛上的矮子还没绝种?”山林王用铁桦木长矛猛挑,像串糖葫芦一样戳死它们。卫队处决掉余下的矮人,继续向前推进。

“野人素来都是散兵游勇,它们的帮凶也一样……”山林王还没把话讲完,就遭遇一支庞大的队伍。野人的数量将近一千,足足是他设想的五倍!坐镇中军的是威猛的蛮王,山林王甚至都没有他的一半高。“天呀,那是个巨人!”卫兵们望而生畏。

山林王从不打退堂鼓,毕竟他这辈子未曾有败绩。野人率先发动冲击,虽说它们大多偏矮,却个个都相当精壮。卫兵们吃不消,接二连三地毙命。山林王的长矛快如疾风,将冲锋的野人杀散,这才勉强挽住局面。

蛮王束紧厚重的战衣,接过六个野人抬来的战锤。他如同一头狂暴的猛犸象,将所有敢挡路的卫兵撞飞。“也许你有点本事,但没人能扛住我一锤。”蛮王的发音异常清晰,他甚至会说山林族的方言。

风越刮越大,没人能看清那个瞬间,长矛刺中蛮王的胸口。矛尖穿透第一层鳄鱼皮、第二层犀牛皮,却止于皮甲的第三层。蛮王当即掰断长矛,山林王拔出腰间的骨刀,往肋部的缝合处奋力捅去……骨刀折断了。黑曜石战锤落下,瞬息间压垮藤甲,挤碎骨骼和内脏。可怜英勇山林王,屈作锤下枉死鬼!

对于丢盔弃甲的逃兵,蛮王不屑于磨损自己的战锤。他像抓小鸡似的拎起卫兵,用大手扭断他们的脖子。收拾完残兵败将,野人向山林族的部落杀去。

结实的栅栏和石墙、铺着草皮的尖刺陷阱、充沛的粮草和水源……最终防线是杨鑫设计的。蛮王兜了一大圈,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按捺不住的野人开始进攻,寨塔上的军民立即掷下石块和标枪作为回应。杨鑫沉着地指挥全局,并将妄图议和的人枭首示众。

蛮王将山林王的尸体拖行,他亲自上前叫骂:“缩头乌龟,你祖宗也没长过胆子!”年少气盛的勇士都忍不住,幸亏被杨鑫及时拦下。“他巴不得你们送死!我们只需要防守,它们耗不过就得退兵。”杨鑫的话应验了。

寒冬将至,野人的补给严重匮乏,它们转而攻打江洋族。杨鑫加冕为王,立马派人游说其余部落:“绝对不能向敌人妥协,否则会遭到无尽的盘剥。”人口众多的江洋族却选择上贡,即便水面上只停有野人的十片木筏。江洋王谢绝山林族的增援:“你们的先王在五年前,曾徒手掐死一头剑齿虎。像他那样的英雄好汉,也死在蛮王的手上。我族向来以和为贵,不想再有争端了。”

江洋族献出果脯和肉干,野人仍不满足。它们狮子大开口,要求有毛衣和石针,江洋王只好照办。野人掳走渔村的年轻女子,才得意地返回北方老窝。也许这支野人的祖先,就是靠此类手法熬过冰期,为族群续命数百年。

山林族对俘虏的野人严刑拷打,杨鑫分别记下它们的供词。他大致摸清野人的状况,提前规划起进攻路线。“大王,什么时候反攻?”几乎每天都有族人问他。“时机还未成熟,不过总会有那一天的。”

杨鑫四处打听蛮王的皮甲,从渔民那边得到答案:最底下的一层是海妖皮。各部落的百姓以讹传讹,蛮王在他们口中,生有三颗心脏,因而力大无穷。杨鑫哭笑不得,可任他怎么辟谣,都没有多大效果。他在竹林中静坐七日,思索打败蛮王的方法。

女祭司为民请愿,希望父亲向神谢罪。江洋王怒火攻心,他咳嗽着推到神像:“克苏鲁顶个屁用,它又不能咒死野人!”女祭司含泪扶起神像:“父王,这是会遭天谴的。”江洋王盛怒地离开,吩咐手下拆毁祭坛。

山林族争取到十余个小部落,杨鑫动身前往江洋族,希望和第二大的部落结盟。他途经毁坏的祭坛,碰见哭泣的女祭司。她私下藏好神像,却不知被哪个混蛋偷走了。“没关系,我梦到克苏鲁了。群星不归,祂亦归。”杨鑫安慰她。“不过,我想见你们的长老和勇士,这需要你的帮助。”他话锋一转。

与江洋王的磋商以失败告终,杨鑫返回自己的领地。江洋族的主战派有动作,这个结果同样符合预期。没过多久,江洋王的讣告传来,他在划船时落水淹死。“报应呀!”女祭司拭去脸上的泪痕。

杨鑫放下木质的长矛,抱起克苏鲁的雕像:“如何把金属做成特定的形状?”左手提供一个方案:“用火熔化成汁,然后灌入模具。”他架起陶锅,不断添加干柴。大火越烧越旺,可雕像纹丝不动。

他反思失败的原因:“阴气不出,阳气不入。”为寻求一块风水宝地,他冒着酷暑攀越一座座山。最终令他大喜过望的,是如硬汉般坚强的石头山。暴风吹进断崖的裂隙,斜向下冲刷碗状的石坑。气流在竖直的“烟囱”中回升,直通顶峰略有弧度的洞口。

杨鑫带本族的能工巧匠上山,保密地进行一个月的工期。他们把粘土做成模具,用绝热的火山泥涂抹洞道。雕像被置入石坑,撒上厚厚的木炭粉。炽热的烈焰冲向顶峰,犹如巨龙喷火。他们在山脚下回避三天三夜,黑烟才逐渐消散。

杨鑫拿石头砸开模具,得到银光闪闪的三叉戟!他让工匠们保持淡定,待在家里不要声张。他向左手发出最后一问:“我想知道未来十日的天气。”谣言在各部落间传开:克苏鲁飞离梦中宝座,祂将以肉身下凡。

女祭司灼烤龟甲,伴随着噼啪的响声,复杂的裂痕显现。她用双手捧住热气,两眼渐渐翻白。未知存在借她之口,说出占卜结果——神器降世。“巨人的三颗心脏,必将为三枚矛头洞穿。”

看热闹的人群涌进山谷,只见杨鑫在卖力地刨土。女祭司跳起神舞,不多时便乌云滚滚。杨鑫蹦上位于焦点的大石头,手持刚出土的三叉戟。“我是你们的天父和救主!”他声如洪钟,吵闹的人群立刻肃静。

“要有风!”他旋转手中的三叉戟,顿时狂风大作,几名勇者率先跪下。“要有雨!”他把三叉戟刺入溪流,顿时暴雨倾盆,踌躇的民众跟着跪下。“要有雷!”他将三叉戟指向天空,顿时电闪雷鸣,连反对派都慌忙跪下。

霜降平原,两军摆开阵势。蛮王数过几遍,对面的规模空前未有,竟然多达三万人!三叉戟于阳光下闪耀,奴隶大军朝野人猛攻。他们的主帅曾许诺,战死升天将重获自由。在绝对的人数差距下,野人的阵型很快瓦解。盟军主力高歌挺进,这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不能退缩,身后是我们的家人!”蛮王挥舞战锤,可惜已经回天乏力。身边的野人陆续倒下,但是蛮王依旧在战斗,直至他最后一人。战锤在空气中怒吼,弹指间取走两排士兵的性命。他孤身杀出重围,依旧无人能挡。

杨鑫亲率一百精锐,堵死刚刚敞开的缺口。盟军士气再度高涨,他们舍生忘死地围猎蛮王。有三层皮甲抗住伤害,低端武器伤不及他分毫。蛮王甩动焦黑的大锤,杀伤力堪比龙卷风。随着战损人数激增,盟军只能围困蛮王,再无一人敢上前。

眼看蛮王气喘如牛,杨鑫向其发起决斗,士兵振臂高呼“天下共主”。他卸掉多余的藤甲,提起寒光四射的三叉戟。蛮王发挥臂长优势,率先一锤抡下来。扬起的积雪飘至五十步远,杨鑫靠翻滚躲开致命一击。他如飞鸟一般蓄势蹲伏,将腿和腰的力道传给左手。蛮王举锤格挡,不料对方竟是左撇子,他因此没能防住。

三层皮甲顷刻被击穿,鲜血从蛮王的胸膛溅出,他如垂死的巨象般倒下。杨鑫并不急于班师回朝,他统领大军奔袭北境,势必将野人斩草除根。定居点被盟军踏平,残余的野人逃往更寒冷的地带。

杨鑫高烧不退,自知已是冢中枯骨,遂命仆人将他抬进墓室。在那个荒芜的年代,五十岁已经算高寿了。他最后一次召见群臣:“野人都清理干净了吗?”大家如实禀告:“按照您的吩咐,无论男女老少,骨灰皆已填进墓砖之中。”他对此很满意:“干得好!都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他被独自留在墓穴中,只有两名侍女按时喂他喝水,顺便看他断气了没。他平躺在剑齿虎皮上,无心关注身边昂贵的陪葬品,只是痴痴地望向墓顶。他追忆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仿佛看见所有被自己终结的敌人……包括那位力拔千钧的蛮王。

他轻声呼唤自己的左手:“老伙计,我快死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那只手忽然握紧三叉戟:“新朋友,我刚出生……也许你不该滥杀无辜?”他一边咳嗽一边笑:“滥杀,谁造的词?我拼尽一生守护族人,子孙才能享有纯正的血脉。这一生的征战,只为他们换取永世的安宁!”

左手倒是不肯苟同:“你不曾见过我们已见过的。历经两万年的岁月,智人的内战从未停息。”杨鑫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已经无力改变现实。“实不相瞒,尼安德特人的血,或多或少还流淌在智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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