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庞惜辰被人用凉水浇醒的时候，就看到了两张面孔：一个是自己的辅导员，另一个则是肩头扛着警徽的警察叔叔。
说句实话，庞惜辰从来没觉得老师和警察的存在会如此得令人安心。
“姓名。”
“庞惜辰。”
“年龄。”
“22虚岁，等过完年就整22岁了。”
说到这儿，警察眼神冰冷，表情十分严肃：“为什么出手伤人？”
对于警察叔叔的问题，庞惜辰双眼空洞，表情茫然：“什么意思？”
他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警察叔叔在问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的肩头有一只白皙如雪的手臂，像一条毒蛇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环顾四周，他才看到了光着身子站在另一个警察叔叔身后的杨文涛——他的另一个室友。
此时的杨文涛鼻孔里塞着两团卫生纸，一个眼圈儿乌黑肿胀，正瞪着庞惜辰，表情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愤怒。
至于张顺和王龙，两人略显迷茫的站在后面，他们只知道庞惜辰和杨文涛打起来了，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清楚了脉络，庞惜辰看着众人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从那些眼神里看到了疏远与冷漠。
他努力地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视着那位表情严肃冷峻的警官。
“我不知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解释了所有的问题。
他的表情平静，内心古井不波。
庞惜辰没有等到问题或是回复，只看到自己的辅导员轻轻拍了拍警察叔叔的肩膀，低声在后者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警察叔叔点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
辅导员老师走到庞惜辰身边，推了推滑落到鼻尖处的眼镜，有些古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
没错，就是怜悯。
这是庞惜辰最害怕的眼神之一，虽然小时候见识过无数次，也谈不上如何厌恶，但是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庞惜辰，你别害怕，老师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思考，只凭本心来回答。”辅导员老师声音柔和，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得到庞惜辰肯定的答复后，辅导员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能看到某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漂浮的人脸、彩色的小人儿什么的。”
“也不是人脸和小人吧，”庞惜辰歪着脑袋，仔细回想着白天那只漆黑怪物的样子，“就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没有鼻子，但是有鼻孔；没有嘴巴，只有长长的口器，而且······”
说到这里，庞惜辰停顿了一下，他看见辅导员老师和警察叔叔流露出了一抹异样。
大概是察觉到庞惜辰的眼神变化，辅导员表情略微放松，语气更柔和：“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
他没有说话，目光越过辅导员，越过警察叔叔，看到张顺、王龙以及被打的杨文涛，他们三个站在一起，低声交流着什么，在看到庞惜辰看过来的时候，又都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发现庞惜辰的注意力有些涣散，辅导员咳嗽一声，轻轻提醒：“庞惜辰，后面又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庞惜辰有些懊悔，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分散注意力。
“而且那个怪物的口器就连接在一个男生的脑袋上，好像是在进食。后来它好像发现我了，然后操控着那个男生对着我笑，就像是这样。”
庞惜辰一边说着，一边扯开嘴角，展现出一个标准微笑。
看到那个笑容，辅导员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略微回头，瞄了一眼表情严肃的警察叔叔，然后看着庞惜辰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我记得很清楚，”庞惜辰斩钉截铁地说，“当时有一个声音就在我耳边，一直重复着‘你看到了吧，我知道你看见了’这样的话，也许语气不是这样子的，我学的不太像。”
辅导员微微扬起下巴，眼镜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浮现出一片白色的反光：“那你为什么要动手打杨文涛？你们之间有矛盾？”
庞惜辰愣了一下，想要回忆起相关的情况，但是脑海一片空白。他支支吾吾的回答：“我也不清楚，在我的印象里我没有打过他。”
听闻此言，杨文涛冷笑：“你没打我？宿舍里的人都看见了，你还掐我的脖子。警官，他明显就是蓄意报复。”
要不是身边的张顺拦着，这会儿杨文涛可能已经一拳砸向了庞惜辰。
问话结束的辅导员制止了杨文涛，带着他去了楼道里，不知道两人要聊些什么。
大概三分钟之后，杨文涛率先返回，庞惜辰注意到，杨文涛虽然还是有些愤怒，但是已经冷静下来了。而辅导员则留在了楼道里，听声音似乎是在打电话。
等到辅导员返回，庞惜辰心里有些不安，他开口询问道：“老师，我没事吧！”
辅导员老师表情有些复杂。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庞惜辰的肩膀，说了句：“没事，会好起来的！”
之后，就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庞惜辰被两个壮实的医生架进了车里，一路驶向了本市的精神病院。
一路上，庞惜辰都没有如何大吵大闹，反而十分平静，这让两位医生都有些始料未及，他们只听说病人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现在庞惜辰的表现与传言不符。
于是为了验证自己内心的想法，两位医生彼此心有灵犀，稍稍放松了对庞惜辰的控制。
感觉手臂上的压力骤减，庞惜辰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想通了原因所在。他转头看向其中一位医生，脸上绽放一个友善的笑容，后者则轻轻点了点头。
到达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在医生的陪同下，庞惜辰自己走下车，穿过大门，正式踏进精神病院的区域。
精神病院入院要先进行检查，庞惜辰的电子设备全部被没收。
然后他就又被带去做了脑电检查，做完量表后发现有些微的自杀倾向，于是，庞惜辰很幸运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豪华单人套房。
做完必要的检查之后，庞惜辰手里抱着病号服，穿过三层大门，来到了病区。
那一刻，庞惜辰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没有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却有一个更为复杂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路行来，穿过数个大门，但无一例外，都有机械锁和电子锁的双重保险，在门的左边，还有着长条状的电子门禁，门口贴着探视告知书严格限制着可能产生危险的物品进入病区就连沿途路过的消防栓和热水器都挂着铁锁，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此时夜已经深了，病人们早就喝过安眠药，沉沉的睡去，所以庞惜辰并未看见任何一个“病友”，但是在路过某个楼层时，听到了有人在高唱国歌，声音抑扬顿挫，感情极其充沛。
因为自带的东西有用于自杀的风险，所以必须使用医院提供的物品，这也解决了庞惜辰没有带换洗衣物的困境。
来到病房之后，庞惜辰环顾四周，没有曾经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墙壁整洁白净，布置也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病房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只有一副还未拆封的扑克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电影里飞牌杀人的绝技。
躺在病床上，随着一天的奔波飘摇尘埃落定，一股难以抵挡的倦意汹涌来袭，他上下眼皮逐渐靠拢，最终彻底合上。
睡梦之中，饱受生理和心理双重摧残，庞惜辰睡得十分不安稳。
早晨六点，整层楼的灯一齐亮起，白晃晃的光有些刺眼。每间病房的喇叭里都响起了护士姐姐的声音，呼唤着有早药的病人去排队吃药。
在护士姐姐温柔的呼唤声中，庞惜辰睁开眼睛，逐渐回神。
他心里有些郁闷：怎么个事儿啊？就算神经了也得六点起床？这可比大学的早八可怕多了。
话虽如此，但是庞惜辰依然翻身下床，收拾整齐，走出病房。
这是属于他成为精神病人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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