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可雪仍下个不停,山顶已被一层薄雪覆盖。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很暗,勉强可以照明。
白皓准时睁开了眼,环顾四周,那帮流民也不顾什么形象,横七竖八的卧倒在地上,庙里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他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却惊讶的发现昨日那位女人已经醒了,整靠在墙边,怀中抱着自己的孩子。
透过发丝可以看到女人双目通红,其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脸色憔悴的简直如同死人。
白皓推测女人怕是一夜未眠。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上前去,他一边将剑放在地上,一边蹲在不远处,使自己与女人平视。
“我挺佩服你的。”
白皓轻声说到,他不想将孩子吵醒,尽管周围的鼾声比话语声重了不少。
“一介女子夜晚提防他人侵犯,保护自己的孩子,白天还要同一群男人赶路。”
他顿了顿,“你很不错,如果信得过我呢,那便在这睡一会儿,我会帮你看着。”
说罢白皓便自顾自地坐在原地,双眼望向门外,没了动静。
女人终究是信不过他,始终在那里坐着,藏在袖子里的柴刀片刻不离手。
庙外逐渐亮了起来,屋内的人也陆陆续续伸个懒腰爬了起来。
鼾声减弱,咳声却又响了起来,白皓眉头微皱,只见庙里三三两两的人清了清嗓子,随意的一口痰就吐到了地上,更有甚者直接脱了裤子找个墙角就开始放水,完全没有有对于神明的敬畏。
队伍中也有四五个妇人,除了那位母亲,其他几位好像已经完全麻木,双眼无光,竟也学着找了个墙角就蹲下,毫无身为女子的矜持。
白皓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推门走了出去,一刻也不想在庙里待着了。
“呼……”
呼出的白气升空,白皓微微活动起来,虽然时间不早了,可寒风依旧刺骨,若是站着不动怕是一会儿就会冻僵,这也是为何里面的人死活不愿意出来,他们可是没有白皓这样的衣服,毕竟只穿着……穿着什么?
对那群人的印象彻底在脑中消散,死活都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
“不对劲!”
白皓瞪大双眼,死死捂着额角,“我怎么记不得他们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回头一脚踹开庙门,顾不得人们嘟嘟囔囔的抱怨声,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的人群:李老头,那对母子,几个瘦男人,四个妇人……
总共四十来人,全是熟悉的面孔。
白皓回头,闭上眼重新回忆刚才这群人……完全想不起来!
这下子他彻底慌了神,“障眼法?!谁!你们究竟是谁?!”
漆黑的剑光冲天而起,四周阴风阵阵,鬼哭狼嚎,霎时间又降了几度。
白皓右手死死握着漆黑长剑,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斩出。
里面的人群只当是他犯了病,可也吓的不轻,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都不说是吧?!不说,不说……”
他右手举剑,迈出一步,眼看剑锋就要落在最近那人身上之时,白皓握剑的右手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弯曲,重新将剑收回剑鞘。
“你干什么!?”
白皓面目狰狞,努力想要夺回右手的控制权,可却无能为力。
“有人来了……把剑包起来,别让他看到,障眼法不关这群人。你要杀他们我没意见,那人已经来了,他不认得你,可认得这把剑。”
“白皓”神情瞬间变得阴暗,幽幽说到。
察觉到控制权渐渐回归,白皓暗骂一声,从身后抽出一条暗红色的破布飞快地将整个剑身缠绕起来。
没有理会身后的私语声,白皓径直走出寺庙。
只见白茫茫的天地间一抹红光乍现,摇摇晃晃,悠悠地靠近。
白皓用力抹了抹双眼,这才看清那抹“红光”竟是一只大红灯笼。
在白皓注视着灯笼的同时,那灯笼一模糊,便消失在了原地,同时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如此多的金人来百丈山作甚?”
白皓一惊,转身后蹬,猛的与身后人拉开距离,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外貌:
一个身高不及白皓肩膀的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头,骨瘦如柴仿佛仅仅是一张皮包在了骨架子上。皮肤上爬满深深的皱纹,密密麻麻宛若裂缝,一对长寿眉伸出,低垂着到了下巴处,若非是这眉毛,白皓还真分不出那两条究竟是皱纹还是眼睛。
老人扭头,吃力地将眸子抬起一条缝,探头望向白皓,白皓同时也看清了那只眼睛黑白颠倒,瞳孔为白,四周为黑,白皓认得,这是阴阳眼。
“嗯?怪哉,怪哉,这位六魂七魄……敢问是何方道友夺舍重生了?”
白皓不可察觉的颤了一下,内心也紧绷了起来。
对方明显是在忌惮自己,若是这时示弱,这老头大概率会直接出手。
“一介散修罢了,将我当做屋内的同行人便可。”
说话的同时白皓晃了晃手中的长剑,以警示老头。
老头就这么注视着长剑,思索片刻。
“……既然如此那老头子我就不跟你抢猎物了,呵呵呵。”
老头发出阵比哭声强不了几分的干笑,接着提高了几分音量,大声道:
“可这群人都是些金人,过了这山便是□□了,他们不能过去,尔等回去罢。”
还不等白皓有所动作,一直在偷听的众人就连滚带爬的滚了出来,跪在地上直直磕头。
“道爷啊!我等怎么会是金人呢?都是一个村儿的打小就在□□的土地上生长啊!是踏踏实实的□□人啊!”
“高人!我等原有百来人,一路跋山涉水就剩这么点了啊!再走怕是要死绝了!”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
就连庙中那位一向稳重的母亲也身子一颤,连刀都落在了地上。
“哼!”
老头冷哼一声,“尔等身穿外域的服装,中原话说的腔调怪异,你们说不是金人,如何教老夫相信?我且问你,你可知此处为何地?”
闻言,跪在地上的李老头连忙道:“回,回道爷,小的知道,这里是关口,是百丈山!”
“放屁!百丈山何时成关口了?关口距此足有千里,而这百丈山与金人交界,前些时日还有探子从这里进去。”
老头将手掌盖在李老头头顶,“从金人的地盘过来,又走这最为偏僻的百丈山,尔等不觉得可疑吗?”
眼看那干瘪的手掌准备发力,白皓快步上前,一脚踹在李老头脸上,使他的脑袋从老头手中脱离,接着弯腰朝老头拱了拱手:
“是在下管教不当,阁下也犯不上跟下人一般见识。”
白皓解开一缕剑身上缠绕的破布,以指化剑截下三寸,递到老头面前,“这次是在下唐突了,此物赠予道友,我等这就离去。”
老头也不客气,一把接过破布,放在手中仔细揣摩,还专门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
老头眼里透过一丝贪婪,撇了眼白皓,或者是说白皓手中的长剑,可终究没有出手,反而瞬间换了一副姿态,喜笑颜开,乐呵呵地道:
“好说,好说!老夫就送送道友下山。”
接着手中灯笼一挥,在场的众人只感觉眼前一红,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出现在了山脚,身旁却再没有了那老道的身影,仿佛是怕白皓反悔一般。
李老头满脸鲜血,捂着断了的鼻子朝着白皓磕了几个头,“多谢高人出手相救,多谢高人,多谢高人……”
白皓撇了撇嘴,摆摆手道:“我已说了护你们周全,自然不会食言。”
看着周围众人,一个个都生无可恋的瘫倒在地,嘴里都在念叨着什么,白皓独自站立其中,只感觉仿佛他们才是疯子一般。
忽然,白皓身体猛的一抽,完全换了种腔调“自言自语”道:
“这群人不像是被施了障眼法……给我弄张人皮。”
“我上哪里给你弄去?”
“面前不都是?随便杀个。”
“滚,我可不是你。”
“呵呵,你刚刚要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白皓脸色有点难看,“缓些时日,路上总会有不开眼的人,到时候再……”
“哼,假惺惺的,真当自己是个菩萨了。”
白皓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先前有些从山上掉下去的,我去找找,皮就从那些尸体身上剖。”
没有回应。
他也不再犹豫,只身回到山脚,绕着遍地乱石,仔细寻找起来。
傍晚白皓拖着一具破碎了大半的尸体重新回到这里,只见这帮子流民连火都没有生,好像真的打算原地等死了。
“要哪的皮?”
“头顶。”
“真麻烦。”
这是白皓找到的最完整的一具了,发现时挂在树上,虽然也碎了大半,可总比那些烂泥好。
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匕,先将尸体头发通通削掉,接着将天灵盖上的皮完整切了下来。
“你到底打算干嘛?”
“制符,验证个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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