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蓑笠郎仍毫无惧色,他侧过半身,将斩蛇剑反握掌心。
他心中早有决断,待相近一尺,势必要将这大猫一剑封喉。
右耳大风,一瞥之下,只见这虎爪大如人头。
斩蛇剑正要破喉一击,忽听“砰”的一声巨响,从铁索桥的方向飞来的一块砖石正中老虎面门。
这三四百斤的畜生竟被砸得直接倒飞了出去,可见来人力量之大。
蓑笠郎被这场景稍一分神,脖颈就被一枚银针钻了空档。
黄袍道人!
紧接着蓑笠郎便浑身无力,两腿难以支撑,半倚半靠在一根乌金铁杵上了。
而半躺在泥水里的道人,一对贼眉鼠眼涌上了诡计得逞的喜悦。
他抹了抹屁股上的泥水,骨瘦的食指和中指间,随手扔出一枚废弃的竹管。
道人走向蓑笠郎,半途却忽听一道惊雷,一阵咆哮声打破了雨幕里的宁静。
“文道生!俺妹呢!”
彼时,昏迷的少女依旧还未清醒,半个身子蜷缩在竹筐里,像一只被人遗弃、可怜兮兮的粉色小猫。
那人三步并两步地冲去,抱住少女歪着的脑袋,声嘶大喊:“燕雪!燕雪!醒醒!快醒醒!”
喊过几声,名为燕雪的少女仍然没有反应,那人便将她小心地背靠在一根铁杵上,然后满脸怒气地朝蓑笠郎和黄袍道人走来。
待走近,虚弱力竭的蓑笠郎才看清了说话之人。
剑眉星眸,气宇轩昂,一身乌黑劲装,一头齐颈短发,一根红巾缠于腰间,一条红绳系于发后。
红巾郎瞪眼怒道:“文道生!解药!”
名叫文道生的黄袍道人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燕少侠啊,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若死了,大伙可是要落泪的。”。
红巾郎察觉异动,他深吸一气,紧接着一拳就往右面猛然一挡,那凌空之处,那头吊睛白老虎恰好扑来,此一拳正中了吊睛白虎的鼻梁。
只一下,便将它面目打扁,击退了两三丈远。
文道生又摇头笑道:“不愧是大侠之子燕风,武学了得了得,可有用吗?哈哈哈……”
“下三滥的术法!”
短短的说话之际,名叫燕风的红巾郎又击退了吊睛白老虎三次。
按理来说,肉身凡胎根本受不住他“地界”的大河拳①,白老虎面目全非,瞳孔涣散,却满是凶煞戾气,想来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道生舔着嘴唇,阴沉道:“燕少侠,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说!”
燕风一拳打在了吊睛白老虎的右脸上,只见右眼和半嘴的虎牙“嗖”的一下尽飞了出来。
文道生贼眉鼠脸道:“小雪的解药,我给你,但你要放我们走。”。
“你们?”
燕风凌空转了半身,一招断江腿直接踹到了吊睛白老虎的白胸膛上。
文道生指着虚弱的蓑笠郎道:“我和他。这头老虎,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送你也行。”
燕风哂笑一声:“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说话间,燕风已逮住一只虎爪,把它摔到身下,朝着吊睛白虎的胸膛就是裂地拳三十六下,最后一拳击出,白虎整个胸腔都被打得凹陷下去。
文道生朝燕风冷哼道:“愚蠢至极!真不可谋也!”
说完,就径直朝蓑笠郎走去。
燕风深觉满腔气愤,儿时好友竟越发猖獗,在禽兽里下药已是常事,现在更是不断地在人体上下毒。要不是他父亲是当朝丞相,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扯了他的黄巾,打烂他的狗头。
再和这禽兽拖下去,恐怕这位朋友要遭了他的毒手!
想罢,燕风屏气凝神,两腿一前一后,双手做虎爪状。
那吊睛白老虎被打平了鼻子,打断了虎牙,打烂了胸膛,仍不依不饶,朝着燕风又发起了冲锋。
二三百斤的体重确实有雷霆气势,不过堂堂“侠子”也不是浪得虚名。
白虎离他两三丈处,突然起身飞扑了过来,燕风却一个原地起跳四丈余。
下落途中,他的两条腿像捕兽夹一样,狠狠地钳住了白老虎的脖子。
然后借着下落之势,两条腿猛的地插入泥地,将那吊睛虎头卡在了裆下,他左手掐住一只虎耳,右手往白虎的天灵盖无情地砸下。
一下,两下,三下。
只三下,整个虎头被砸成了一层烂泥饼,稀里哗啦地流出一堆令人厌恶的浆水。
没了头颅,白老虎的身子仍旧剧烈挣扎。
燕风想起往事,心下一横,两只手掏进白虎断掉的脖颈,从一堆鲜红的肉块里握住了吊睛白虎的脊椎骨。
只见他牙冠一咬,蛮力从他的丹田处烧起,只听“咕噜噜噜”的一连串骇人的响动,一条连带着红肉的脊椎骨竟真的被他拉扯了出来。
那脊椎骨脱离了白虎肉体,仍可怖地在他的手里窜来窜去。
他将椎骨头往地上一砸,一脚猛然跺下。
霎时,大片血花溅起。
刚才的躯体里没有一丝血液,而脊椎骨里全是血液,这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脱离了脊椎的吊睛白老虎终于不再动弹,燕风再望向文道生,却见虚弱的蓑笠郎正和他缠斗成一团。
蓑衣郎虽全身无力,身形缓慢,但他手中之剑显然不是凡品。
文道生虽然可以轻易躲过宝剑之锋,但想把涂满蒙汗药的帕子贴到蓑笠郎的口鼻,对于他这个无力道士,还是十分困难。
彼时,虎骨已碎,宿主已死,文道生瞥见燕风正浸着一脚的鲜血朝这边走来,他的脸上虽有万种的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了。
不过,他也在心中笃定了一件事,此人外显蛇形,虽中软筋针②,却能极快恢复,想必距离真的龙胤之子③,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此番准备不周,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想罢,文道生往后退去,又来至悬崖边上。
燕风一面防范他的诡计,一面缓缓走近道:“文道生,你怎么敢的!你爹爹马上回来了你知道吗?!”
“他死不死的管我何事?只要我还活着,宋楠就不会亡!”
话完,文道生一个往后飞退,直接往二三十丈的悬崖摔了下去。
燕风急忙跑过去,却看到文道生身后的黄袍忽然撑开,变成了一团大帘布,下落骤减。
不多时,整个黄影就消失在了昏暗的雨幕里。
燕风长舒一口气,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再看向那名陌生的面孔,蓑笠郎已经重新戴好了斗笠,正倚在石柱上打坐。
燕风关切问道:“你中了毒针,现在可好受些?”
蓑笠郎板着臭脸道:“不关你的事。”
燕风大义凛然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刚才拦住了文道生,救了我妹妹。男子汉大丈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蓑笠郎满肚子是怨气,刚下山想逞一次英雄,结果却中了毒针成了狗熊,实属丢脸到家了。
他没好气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斥道:“你,带,她,走!”
燕风见他的神情态度,忽然想起某人,他歪过脑袋,在斗笠下瞥见了蓑笠郎的眼睛后,猛的扯掉了斗笠,激动地大呼道:“哎!竟然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他无力去反抗燕风的粗鲁行径,一对阴森蛇眼撑得老圆,粗着脖子涨着脸道:“我真不认识你!”
事物说明
(1)大河拳、断江腿、裂地拳:皆是在广州霹雳门拳腿法的基础上,改良出来的武功。比前者更具气势,招式也更加华丽,然实用性有待考究。但仍属刚猛流派。
(2)软筋针:令人筋脉软化的毒针。越是内功深厚者,其效果就越明显。中毒后,会全身无力,时效因人而异。无解药,长则一两天,短则一个时辰,就能自动痊愈。普通却实用的暗器。
(3)龙胤之子:有望能晋升“龙界”之人。宋楠上一个登龙的大仙人,听闻化龙之地就在鬼龙口。登龙成仙者,需千万气运,故古往今来寥寥无几。有传言称古门的第一任大汗就是传说中的登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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