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硕大黑影刚一窜出，斩蛇剑便钉入它的腰腹，硕鼠虽然吃痛，却好似更惧身后之物，仍旧不顾一切，一股脑儿往前猛冲。
蛇气沉脚底，不动如山，地界之力自脚底而发，硕鼠亦不能撼动他半分。
但见斩蛇剑从硕鼠的腰腹硬生生地刮至了肛部。
霎时，鲜血喷溅。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硕鼠倒摔在了中央的河渠里，腹中肠胃尽流，在河中挣扎扑哧十余丈，肚肠也拉扯了十丈有余，想要再起，却已不能。
蛇被溅了一身，他脱下斗笠，满脸的老鼠血渍又黏又臭，直叫他睁不开眼。
燕雪刚躲在墙后，所以身上也还算干净。
她走至巴蛇身前，小心地帮他解了肮脏的蓑衣，又脱下自己还未干透的桃红外衫，揉成一团，垫着脚尖，擦着他的脸道：“这里的水不干净，你坐下来不要动，我给你擦擦。”
幽邃的地道里，靠在墙上的火把灯光摇曳，身着华服的少年仰面而坐，单一件短衫的少女露着白皙的臂膀，细心且专注。
眼睛擦净后，印入蛇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雪白短衫，鬓角滴水的姑娘。她身上散发出的迷人香气，与摇摇欲坠的火光相互勾勒，形成了少年心中“美”的代名词。
他的眼又正好平视到少女的胸前，只觉心里愧疚。
她好心帮我，我却趁机占她便宜，我真不是东西！
便找了个时机，从少女手里夺过抹布，看了一眼，站起身道：“折了你一件衣裳，真乃抱歉，等到城里我定还你一件新的。”
燕雪只觉双手无处安放，低着头红着脸道：“还没擦干净呢。”
蛇不敢直视道：“男女授受不亲。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话刚完，地道深处却传来一个清澈明媚的声音。
“好一个授受不亲，好一个正人君子。”
燕雪听到声音后一愣，忙回道：“道生？”
脚步走近，正是文道生，不过他身后带着一个身着古门（1）服饰的人。
那古门人兽化严重，四肢如鸟爪，面部如鸟头，整个向外凸出，甚是可怕。
燕雪吓得躲在蛇身后，指着那人结巴道：“他……他……他……”
道生道：“别怕别怕，已经死透了。”
燕雪道：“是不是你干的？在人身上弄兽化什么的……要是被我哥知道了，他打死你信不信？！”
道生打着哈哈没有回话，片刻突然脸色凝重，只见他将耳朵贴到地面，继而吹响一只鼻骨，召来了一只背上绑着椅子的大老鼠。
他罕见地认真道：“小雪，我送你回家，有厉害的人下洞来了。”
燕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道生掠上了椅子。
蛇正要阻拦，却遭到了鸟头人利爪的攻击。
伴随着老鼠的跑声和燕雪的叫声，鸟头人也慢慢停止了攻击，只留下了孤零零的华服少年。
这……
出神之际，深处中忽起一阵大风，手中的火把猛然熄灭。
四周通体漆黑，蛇眼特殊，才隐约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提着一个煤油灯走近。
大袖成风，隔空取火（2）。
这种手段的人，他至今也只见过师父一人。
看来文道生所言非虚……
人影渐近，高者头顶鸡冠半圆帽，衣着宽大袈裟样式，手持转经筒，应是个喇嘛和尚（3）。
矮者，头发扎成大节，如蝎子般垂在右肩（4），满头银饰，应是一位年轻的古门女子。
女子见到鸟头人，激动地跑到跟前，摸着衣服喊道：“阔阔！阔阔！是你吗？”
但鸟头人却纹丝不动。
年轻女子转而朝着蛇怒道：“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你把我的阔阔变成了这样！我……我杀了你！”
这……
蛇不知该如何解释，思忖时，女子手握一道长鞭，打了过来。
蛇侧身一躲，石板被砸出一道大坑，力量之大，可见一般。
看来对方真要下死手啊……
接着又是几鞭，但尽接被蛇躲去。
蛇一边看着鞭子，一边又提防手持转经筒的喇嘛，心中的直觉告诉他，那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十几鞭挥空，女子恼羞成怒，额角面旁竟长出了鸟的羽毛！
接下去这一鞭竟挥向了一旁的喇嘛。
喇嘛一个以退为进，掠到女子跟前，朝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道：“郡主勿怒，郡主勿怒，老奴在呢！”
女子吃了药，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羽毛掉落，有些疲倦地推着喇嘛道：“你上啊！我要他的皮，用来做鼓！”
喇嘛笑道：“这么白皙的公子哥如果做成鼓，还真不一定输给师弟的阿姐鼓呢！”
话完，喇嘛推转手里的转经筒，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密密麻麻地钻进人的耳朵里。
蛇察觉不妙，正要逃离，双腿在这靡靡佛词里没了知觉，正要提剑，铛的一声，不离手的斩蛇剑也掉在了地上。
往事种种，浮到眼前，这是走马灯吗？
女子走近拿起斩蛇剑，另一只手的食指刮起蛇的下巴：“可惜这俊俏公子害死了我的阔阔，不然抓来做男奴也是极好的，可惜！”
话音刚落，斩蛇剑猛地刺进了蛇的左胸。
随即拔出，完整的皮囊只破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洞。
蛇忽的咳出一大口鲜血，猛然发觉双手有了知觉，他双手伸腰，将其中的打火石和刻石小刀一同掷向了女子的面门。
喇嘛忙停下佛咒，一只手忽然变大变长，伸出两三丈，直接拦住了小刀。
再要念咒时，却发现转经筒不知为何自烧了起来。
是那颗珠子一样的打火石！
喇嘛脸有愠色道：“小兄弟，你知道做一件法器要多少功夫吗？！”
那只伸长的大手随着说话声，猛的把蛇压在了墙壁上。
蛇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只觉脑子里天旋地转。
如果四肢被钳住不能动弹的时候，可以用这招天界的影子术。
师父的话浮上眼前，蛇的肉身直接昏厥，他将意识躲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视线不佳，唯一的光亮就是地上昏暗的煤油灯，潜伏十分顺利，他成功地卷走了地上的刻石小刀，然后躲到了喇嘛身后的墙壁上。
就是这一击！
黑影的手握着小刀猛的往喇嘛后腰刺去。
却听嘭的一声，喇嘛周身金光一闪，腰间的金刚铃（5）突然碎裂，黑影被直接打散。
喇嘛也不知发生什么，只知道护身的金刚铃又碎了，他怒容狰狞，猛地朝蛇扔出了一个遍体通黑的噶乌盒（6），那盒子在喇嘛的口口念词中，越变越大，直接把意识恍惚的蛇吃了进去。
片刻，只听得盒子里撕心裂肺的惨叫，盒子底部竟缓缓拉出来一张完整的人皮！
喇嘛一只长手拾起人皮，另一只手打开盒子，只见血肉模糊的人形肉块被吐了出来。
女子拿起小刀和斩蛇剑，一剑斩下了肉块的头颅，踢到了肮脏的水里。
喇嘛收回长手臂，对女子道：“有密集的脚步声，可能是官军来了。”
女子道：“你带上阔阔，我们走。”
随即二人带着鸟头人，提着煤油灯便离开了。
一片黑暗里，肮脏的河渠里，文道生嘴插一根稻杆，手托一个肉球浮了上来了。
他爬上岸，吐掉稻杆，看见眼前身首异处的肉块，咋舌道：“要不是小雪让我回来，我才不会回来呢，哎……看来龙胤之子都是短命鬼……”
物品说明
（1）古门：宋楠国的劲敌，一个横跨三洲之地的巨大帝国。其中以“古门兽骑”最为彪悍凶猛。
（2）大袖成风隔空取火：只有天界修为的人才能做得到。到达这种修为的人屈指可数，可称是半个仙人。
（3）喇嘛：藏传佛教的和尚。与宋楠的佛教有很大的区别。古门国盛行藏传佛教和萨满教，两者的使者在国中地位都很高。
（4）蝎子辫：古门国女子喜欢把头发一缕一缕编起来，头发过长，影响骑射，就会被剪掉；而宋楠国女子则更喜欢把头发用发饰盘起来，恪守“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终身不剪头发。
（5）金刚铃：有灵性的护身铃铛。相传要用心爱之人的眼球制成，在受到危险时能护主一命。用完之后就会碎裂，极其稀少。
（6）遍体通黑的噶乌盒：挂在颈上或背挎式的吊坠佛盒饰物。其经过了特殊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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