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御书房内,一个四十左右、身穿黄袍的男人坐在案首,江郢桓进来的时候,他正提笔认真写着什么。
他的头发已经有几缕变得花白,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但即使是在这样,他眉间英气依旧,一双精明的墨色眼睛难掩他年轻时的俊美,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绝对也是英俊霸气的帅哥一个。
即使是坐着,他的国君之威、帝王之气也浑然天成,让人无法忽视。
这估计就是皇帝了。
江郢桓心中惴惴不安,双手无意识的冒了汗,捏紧了袖子。
奇怪,这莫名的压迫感哪来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威?
见她进来,皇帝便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的身后放着一个大屏,屏上精绣着南明的大好河山,看起来蓬勃而壮观。
然而江郢桓只觉得无形的大山压了过来,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行了一个元生刚刚教过她的礼,江郢桓小心翼翼颇为紧张的叫道:
“儿臣拜见父皇。”
“桓儿。”那皇帝点了点头,面色倒是多了几分温和,语气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慈爱,他问道:“伤势如何?身体,可好些?”
说着,皇帝抬了抬手,于是很快便有人拿了凳子上前来。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已无大碍。”
凳子来了,江郢桓却不太敢坐。
据江郢桓所了解,这南明的皇帝是没有兄弟的——是现在没有。
据说当年太上皇是生了十个儿子的,最后却死了四个,瘫了一个,疯了一个,被贬庶民流放一个,失踪了一个,最后一个唯一安然无恙去了封地的,没过几年却给病死了,现在整个南明的权力都掌控在皇帝一人手中。
由此而知,当年的皇位之争,有多惨烈。
而皇帝能在那样惨烈的争斗中成功上位,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的不简单。
现在她刚穿越过来,连原身的记忆都没有,这要是被察觉出来什么,那可怎么办?!
皇帝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拘谨什么,坐。”
江郢桓顿了顿,却不敢不听,于是连忙行礼:“多谢父皇。”
于是便不安的坐了下来。
这是有生以来除了上学时被老师抽查背诵外头一次,江郢桓觉得自己腿下的凳子好像是浇了火油一样,让她坐的十分不踏实。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蚂蚁顺着她的腿爬上了她的整个脊背,让她感到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朕送去的药材,还够么。”皇帝爹仿佛不知她的难受,平静的眸子依然看着她,似乎还带着几分关切,“桓儿若是不够用了,朕便叫人,再送一份。”
“够了父皇。”江郢桓慌忙罢手说道。
江郢桓心中暗暗想抽自己。
自己平日里胡言乱语能说会道,哄得人一愣一愣的,怎么到关键时刻,话都不会说了!
那皇帝爹顿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殿内一时寂静,江郢桓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皇帝爹面上似乎还挺温和,但江郢桓可不敢多话,生怕一个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被这精明的皇帝爹看出点儿什么。
“听说桓儿,失忆了?”皇帝爹不知心中想着什么,突然提到了这句话。
江郢桓:“……”
终于还是问到了这里。
可是大佬你都知道了我失忆了的这件事,那还问什么?!给我点儿活路走,OK?
江郢桓深深觉得,自己这接下来的穿越之路,怕是会很不好走。
江郢桓心中腹诽着,面上十分温顺:“劳父皇挂念,儿臣确实有很多事不大记得了。”
殿内一时静默,皇帝爹那帝王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直盯得坐在下方的江郢桓汗流浃背,坐立难安,心虚不已。
坏了坏了,不会被这皇帝看穿了吧?!
如果自己真的被发现不是真正的一国储君,而是一个占身而上的盗版,指不定会被当成什么孤魂野鬼,用各种方法折磨她!
“既然身体受损,桓儿这些日子便不用忙碌朝中之事了。”说着,皇帝爹又提起了笔来,这个动作瞬间让江郢桓眼睛一亮,看到了光。
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桓儿好好休养,朕会安排陈太医时不时检查你的伤势,若是桓儿有什么缺的,随时向林家汇报。”顿了顿,皇帝爹吩咐道,“以后要再小心些,莫要让你的母妃那般担心挂念你了。”
“是,父皇。”江郢桓的乖巧的应了他。
说起江郢桓的母妃,皇帝爹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她道:“过不久,便是你母妃的生辰了,莫要忘了。”
皇帝说完,便把一口一应答、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江郢桓放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内,皇帝的表情威严,他凝起了眉头,表情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还带着几分慈爱了。
一滴墨掉落在案几上的奏折上,犹如皇帝的那双墨色龙眼一般清晰,涌动着暗光,却幽深黑暗的深不见底。
过了几秒,他嘴里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泽一。”
屋里瞬间出来了一个暗卫。
……
终于被解放的江郢桓出了殿门,走出了好远,才大大松了口气,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
妈呀,这做皇帝的也太可怕了吧!
明明声音听起来那么平静柔和,说出的话却莫名让人感到了无端的威慑,打心底想要对他臣服。
“太子殿下,奴才就不送了。”一旁送她出殿的林公公依然挂着微笑的脸,这样说道。
江郢桓巴不得如此,狂点了点头,便拉着元生远离皇帝的御书房。
太可怕了,这皇帝爹,以后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吧!
半个小时后,江郢桓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一层的汗,问道:“我说元生,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元生默默抬头,瞥了一眼不似之前那般可怕的太子,弱弱道:“殿下,小的也不知道。”
“……你不识路?”
在江郢桓错愕的视线下,元生感到满腹委屈。
以前太子进宫,也没带过他呀。
太子爷身边,服侍的人根本不少,太子府中本来人就很多,寝殿中做事的人当然也不少。
而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帮忙试菜,服侍穿衣的,根本不受重视的可有可无的一名小奴才而已,平常根本轮不到他伴随入宫。
所以,这皇宫的路,他自然不认得。
今日有幸被殿下看中伴随入宫,他虽然很高兴跟着服侍他,但他可没想到,殿下出宫路都要自己带!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在进宫的时候,就多留个心眼儿将路记下了。
江郢桓无奈叹了口气,低头思考该怎么出宫。
其实能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找人问路了。
她可不想再返回那可怕的御书房去找林公公。
于是,身为一国储君的江郢桓,便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找起了路过的小宫女或是小太监。
所幸的是,没过几分钟,江郢桓便找到了一个人。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背身站在湖边,蓝色的襦裙纹边落在空中随风飘逸,十分引人瞩目。
原本执着于找小宫女的江郢桓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背影,一看就是个大美女。
江郢桓踌躇了几秒钟,便朝那背影打招呼:“这位……菇凉?”
那身影一顿,缓缓转过了身来。
柳叶细眉,杏眼粉唇,白嫩皮肤,温婉身姿,着实是古典美女一位,将江郢桓给看愣了。
这么漂亮,又穿着与江郢桓所见宫女不同的衣服,梳着简约但不失贵雅的头发,一看就知道她身份不凡!
或许是她那皇帝爹的某位妃子也说不定,现在或许是想家了,所以独自一人站在湖边暗自伤神。
江郢桓这边胡乱猜测着,这位女子在离她略远的地方行了个很是标准的礼。
“皇兄。”
女子看起来十分温婉,只是面色发白,微微低头,略有几分怕自己的样子。
江郢桓这边一听,心中惊讶,暗道:她既然叫我皇兄,那她不就是自己妹妹吗?!
不过她是自己的妹妹倒也还好,要不然这么花季年华一美人,就这样被自己的四十岁皇帝爹糟蹋,毁在这宫中,那也未免太过可惜。
江郢桓也挺意外的,她迷路之际,竟然喜提一美人妹妹!
“妹妹怎么一人在湖边闲逛?”江郢桓对这个妹妹话语中的带了几分关切。
身边怎么也不带个丫环?
皇宫中那么勾心斗角,她要是被人害了怎么办?!
美人妹妹似乎有些拘谨,犹豫着回道:“没、没什么,只是闲逛罢了……”
看到美人妹妹一副并不想和自己亲近的样子,江郢桓心中略有几分失望。
“咳,不巧,皇兄我今日进宫,却不小心迷了路,妹妹知道如何出宫吗?”
美人妹妹闻言,疑惑的抬起了头,却在触到她紧盯的视线的一瞬间,又低了下去。
思考几秒钟,美人妹妹说了出来:“皇兄顺着这条路,左走,再右拐,再左拐,看到一棵梧桐树,便到了绕芳殿,顺着绕芳殿直走,再往……”
美人妹妹指着江郢桓刚走来的地方,说了一堆让江郢桓脑中发乱的路线。
“停停停!”江郢桓及时止住了她的话,直接开口请求带路,“额,妹妹这般好看,想必是人美心善,可否帮忙带个路?”
这句话,明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却不知道为什么,让女子先是愣了愣,随后面露惊恐,似是被吓到了般连连后退,仿佛她是什么猛虎凶兽或是可怕的魔鬼一般。
江郢桓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美人妹妹后退几步,心中一紧,眼睛盯着她的身后,提醒道:
“哎哎哎湖湖湖!小心别掉下去!”
江郢桓小心脏发颤,本意是抬着胳膊提醒她,但这样的举动,似乎让美人妹妹更怕了,脚下的步子更乱了。
江郢桓见状,吓得连忙放下胳膊,后退几步,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同时心道,这一幕要被别人看到可就坏了!
妥妥的逼人跳湖的谋杀现场!
所幸,美人妹妹脚步几乎逼近了湖边,但或许是被什么神灵保佑了罢,在江郢桓被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之际,她似乎猛然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一个转身,逃离了江郢桓的视线。
江郢桓没想到,自己有意亲近,但这位美人妹妹却仓皇逃离,让她感到莫名又无辜。
她只不过是想问个路啊……
江郢桓百思不得其解,转头便问元生。
元生支支吾吾,犹犹豫豫还没讲出个所以然来,江郢桓身旁便多了个人——是一位御书房的小奴才。
那小奴才畏畏缩缩瞥了江郢桓一眼,给她行了个礼:“太子殿下,陛下担心殿下寻不回路,特地招呼奴才为殿下引路。”
“……”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江郢桓感到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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