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颗弹珠滚到了明雨的脚旁,他捡起了弹珠望向了正在跑向他的另一个小孩---他的同班同学马俊。
“给我,明雨!”说话的是弹珠的主人马俊。
明雨岔了下神呆呆的望着他。
“给我没听见是不是。”
马俊有些怒了,他伸出手索要弹珠并凶狠的盯着面前拿着他弹珠的明雨,明雨惊缓过来连忙递上弹珠还给了马俊,他一言不发的看着马俊从他手里恶狠狠的拿走了弹珠然后扭头走向那些正在玩弹珠的同学。只是明雨听见马俊扭头后轻贱的一声“真晦气,他碰了我的弹珠。”明雨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
刹那,上课铃匆忙响起,打闹的孩子们都觉得课间瞬息之间就结束了。上课铃就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们推向教室,他们拿起各自的玩具跟随着各自的玩伴嬉笑又匆忙地往教室奔去。
上课铃对明雨来说像是一种解脱,他并没有什么玩伴,没有同学愿意和他玩---至少在他看来。
他今年才14岁,可他沉默的不像是一个青春正洋溢的孩子。他本就性格内向孤僻,加上自己阴沉的脸,让大多同学并不喜欢他。他自己也不想交朋友,从小到大他的同龄人看见他总是对他态度冷漠,甚至有的人更是用一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去攻击他的一切,他的长相、性格、行为,更有甚者拿他的父母去攻击他。所以他总是不愿意跟他的同龄人说话。他不喜欢出去玩,不喜欢看见陌生人。
当明雨还在接纳一切时的那些话语让他感觉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待见他,他慢慢的在脑海给见到的每个人脸上都贴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叉,他认为红叉就是“去除”的意思。这是他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见的,去掉东西就打个红叉。从第一次在脑海里给人贴纸打叉直到现在,他已经打叉打到把自己从那个现实的世界打上了叉---他几乎给所有人都打上了那个叉,那个红叉,除了他的父母。
明雨一直都是抗拒上学的,他不喜欢上学,如果不是自己的妈妈每天逼着他试图让他像别的小孩一样,他死都不会来学校。他讨厌学校里的一切,那些每日朗朗的读书声,课间同学的嘈杂声,放学同学的欢笑声……
一开始,他来到学校就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他的座位上,困了他就睡觉,不困他就发呆,上课他也不听,下课他也不玩,在别人眼里他似乎是从那个板凳上长出来的。可是后面他发现不行,因为在这个小城市里,孩子们被成绩约束着,好像这里的所有人都在说孩子的成绩好不好,好像所有的家长都只知道孩子最好的出路就是努力学习。
他对学校的冷漠忽视了学习,第一次考试他就什么都不会。他考的很差,被请了家长。当他望着妈妈灰头土脸的进了老师办公室,他心里感到了一丝不悦。当他听到有同学在背地开始嘲笑他,当他妈妈走后老师叫他去办公室谈话,他无神的看着那个在脑海里被自己贴上了红叉的老师,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不能再被请家长。他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再来到学校,他不想让那些同学因为自己而嘲笑自己的妈妈,他也不想看见那个打着“红叉”的老师对着自己喋喋不休。
明雨开始有了自己的计划,他刻意把自己的成绩保持在班级的中下游,几次考试下来他发现他的成绩保持在这里可以为他省去所有的事情。就这样,他准备渐渐成为一个透明人。慢慢的没人在意他,只是还是有些在孩童时期喜欢贬低别人来提升自己的优越度和曝光度来满足自己的孩子对他还有一些关注,马俊就是其中之一。
起初马俊确实不在意他,可是慢慢的他觉得明雨明明什么都比不上自己,除了成绩跟自己不相上下,但他自己注重外表而明雨总是土里土气的。可是老师却总是批评他的成绩和各种行为,而明雨虽然总是被老师忽视,但一旦被提起就总是和他做对比,而后表扬明雨却批评他。他认为只要是个人不管多差劲拿去和明雨比较就能被比较出优点。所以马俊便开始带着一帮同学来对他和另一个女生嘲笑取乐。和明雨一起被嘲笑的是一个胖女孩,这是他活在自己世界里时注意到的第一个人,那些同学在嘲笑他时总是把他和这个女孩联系在一起。也是在天天被联系在一起嘲讽的时候,他听见马俊他们大喊着他和她的名字。久而久之,他开始对这个人名有了印象---姚曦。
“铃铃铃铃……”下课铃响起,这是一节大课间,每位同学各自人心惶惶地等待着铃声响起的那刻。伴随着铃声响起的是嬉笑打闹的嘈杂声音。因为上节课学的东西并不难,所以明雨听了会就开始自己发呆,铃声响起时他也并未注意。突然“啪”的一声,马俊为了吓唬明雨对着明雨的桌子用力拍了一下。明雨惊醒,缓过神来后抬头看着马俊讥笑地搂着他的同伴。
“这蠢货又在发呆,是不是又在幻想和那个肥猪婆在一起呢。”马俊转头便对着另一边大喊:“姚曦,明雨又在想你个死肥猪呢。”
明雨并不在乎,他正准备着坦然接受后一如既往地继续自己自顾自的发呆,可是这次却没习以为常的听见那恶心的讥笑声---班主任在前门听见了。
马俊被班主任叫走,原本准备围着马俊开始起哄的那几名同学立马四散开来,他们都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叫走的人,但他们又因为自己没被叫走而沾沾自喜。
马俊被请了家长,他父亲通过和老师面谈理解到的内容“马俊在学校不务正业,并且嘲笑比他好还比他乖的孩子”。
当晚回到家马俊就被父亲狠狠的打了一顿。父亲怒斥他不务正业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还害得自己明明一堆事情却还要抽身去学校和老师面谈,并且告诫他再在学校整这些幺蛾子就狠狠的收拾他一顿。
马俊从小就害怕父亲的威压,他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他在心里仇恨,他仇恨老师、仇恨自己的父亲、仇恨明雨。他发现自己对明雨的想法被反对了,他认为老师在袒护明雨,父亲也话里话外的好像更喜欢明雨那种不惹事的人。只是马俊嘴上不敢说,他怕又被老师或者父亲听见。
马俊在心里对明雨和姚曦的态度由孩童的玩笑开始转变为仇视。他再也不大声的嘲笑他们,但总是在背后和自己的同伴他们嘲笑和抹黑明雨和姚曦。
在明雨的世界里,那偶尔出现的声音,在那一天后,也再没出现。此后,他便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在明雨的世界里,时间总是毫无概念。他不明白为什么书里的诗人总是描写时间流逝的飞快,在他看来,他总是在千篇一律的完成那些固定的事情。那些事枯燥且无味,时间也因为那些事过得缓慢。但不论他再怎么认为时间过的缓慢,时间还是在那些枯燥无味且无意义的事情中度过。在这个小城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在时间和生活里创造的意义也仅仅只是那缥缈的一点,纵使只是那一点缥缈的快乐时光,日后在他们各自的回忆里也是意义非凡。
时间之神公正的流逝每个人的时间,眨眼明雨就来到了高中,以他自己的成绩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在这个以成绩划分的体系里,似乎他的未来也要如同自己那普通的成绩一起普通下去。他的初中三年除了那一点他认为有着微乎其微意义的回忆,还有那为了稳定成绩而付出的一点时间外,剩下的时间全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度过。然而他并不在意,他每天在自己脑海里考虑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死去,只是他还没有想明白生活和死亡的意义。
在高中,他依然像以前一样为了稳定成绩而付出些许时间,不过高中要比初中花费更多的时间,作业更多、考试更多、繁琐的事情也更多。他好像总是在听课、写作业、考试。并且,他上的那所高中好像总是会换班,这很麻烦,但是对于明雨来说这是个好事。经常换班导致了没有多少人认识他,如果不是最后的毕业证书,似乎没有人可以证明他在这所学校待过。他本就抗拒与别人交流,这样一来更是减少了许多与别人交流的机会。
高中三年对于明雨来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直到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里,所有同学都沉浸在解放与欢乐之中,唯独他只感受到的只有更强烈的痛苦---他的父亲在车祸中不幸去世。在他那个本就孤独的世界中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的痛苦与孤独。他不是没有心,他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而他的父母便是为数不多可以与他言语的人。父亲走后他没有哭泣,也没有表现出很悲伤,只是偶尔他突然想起与父亲一起做过的事,看见与父亲一起走过的路,处在与父亲一起待过的地方时,他的心会痛。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他说不出疼痛具体从哪里产生,他只是感觉那疼痛异常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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