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广州依旧是郁郁葱葱,粤北大学怀士堂,沐浴在懒洋洋的阳光下。
这是一幢西式建筑,坐南朝北,首层大门台阶两侧各自立着一根石灯柱,上刻有瑞德堂中英文字样,两侧塔楼高三层,塔楼两侧各伸出一层,台顶为露台。整座建筑东西对称、错落有致。红砖外墙间以传统翠绿通花砖装饰,原灰砖砌就的“十”字图案散发着西方宗教气息。拾阶而上,正中三开间为高两层的门廊,门廊正中是瑞德堂的正门,两侧开有木质方窗。大门上嵌有粤北大学的圆形校徽。上半部是广州的白云山;珠江横亘其中;下半部是粤北大学校园的曲水细流,富有诗意。右边的墙上雕刻着粤北大学的校训:今之学者为人。
叶知临办完入学手续,走出瑞德堂,看着楼下左右两边枝叶繁密的大樟树,穿着时髦的男女学生,有些坐在像绵密绿色地毯毯的草坪上,有些斜倚在瑞德堂楼前的左右两棵大樟树上,一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知临走过大草坪,慢慢在校园里游逛,校园内,古木环抱,在笔直的大道旁、蜿蜒小路边,晴日的阳光穿过繁叶,星点斑驳下,静伫着一幢幢的绿瓦红楼。
科林堂前,蹲坐着一座石狮,蹲姿回首,脚踩一头小狮子,口含飘带,生动灵巧的雕像。知临觉得十分有趣,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突然从打开的窗户里,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语调铿锵有力:
要不要叫我去攻打千万敌人?
要不要叫我独自陷阵,独退敌人的千军?
假如我的罪恶能因此得到洗清,
我就什么都敢去做,什么都能成功。。。。。。
叶知临顺着敞开的敞开的窗口,向内望进去,只见房间中,一群女子正在排演话剧,里面有他的表妹程予欢和数面之缘的上官泠然。众女学生之中,站着一位儒秀的男青年,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系着一条黑白斜纹的领带,手里拿着一卷书,应该是剧本,旁边站着的程予欢,满脸爱慕、定定的看着他,知临认出这是在码头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慕岩。
泠然穿着白色滚蓝边过膝袄裙,白色及膝的棉布长袜,一双黑色布鞋,微卷的短发下,一双杏眼眸色清澈,因为激动,脸微微泛着红晕:
你不要再把我逐出你的记忆;
既然我的死保全了你的名誉,
那么也请你来把我保存在你的记忆里报答我,
她停顿下来,思索着后面的台词,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
只盼望你有时痛惜我的名誉的时候说:
“假如他不曾爱我,他是不会死的”
众人看向窗外,只见开高大的凤凰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烟灰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微敞,系着一条浅灰底深灰花纹的颈巾,隽秀的脸庞,一双眼角未挑的桃花眼,脸上的笑容就像他身后凤凰树上开满的红色花朵,热烈且灿烂。
林慕岩抬眼望见知临:你是码头的那个。。。。。。
程予欢看见知临:咦,他怎么来这里了?
她心里暗暗想,莫非是他追着自己来学校?
看看身边玉树临风的林慕岩,再看看窗外潇洒风流的叶知临,她心里砰砰乱跳。
叶知临:我叫叶知临,今天转学到粤北大学,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
林慕岩道:兄台知道这出话剧?
知临点点头:我在美国读书时,曾经排演过这出剧。
林慕岩惊喜的说:这是我们偶然得到的一个剧本,大家都觉得不错,决定排演出来公演,但对这个剧的作者及背景知之甚少,叶兄既然以前演出过此剧,不知能否指教指教我们。
叶知临爽朗的一笑:当然可以。
他拾阶而上,走进科林堂,来到林慕岩他们排演的房间,只见房间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书写着:女子话剧社。
走进房间,叶知临拿过林慕岩手中的剧本,对众人说:
这是法国剧悲剧作家高乃依的作品《熙德》。讲的是西班牙民族英雄熙德年轻时候的故事。
知临沉吟了一下,开始给大家讲剧本的内容。
唐·罗狄克是西班牙卡斯第王国战功显赫的老臣唐·狄哀格之子,与唐·高迈斯伯爵之女施曼娜相爱。狄哀格与高迈斯两人争夺太傅一职,狄哀格被任命为王太子的太师傅,令居功自傲的高迈斯十分嫉妒,两人发生口角,高迈斯打了年老体衰的狄哀格一记耳光。
回到家中,狄哀格要儿子为他报仇,挽回荣誉。
罗狄克辗转反侧,决定舍弃爱情,挺身而出,为父雪耻,他在决斗中杀死了自己情人的父亲。
施曼娜热烈地爱着唐·罗狄克,但本着她对家族的责任感,要求国王惩办杀人凶手,以报杀父之仇。正当两人针锋相对,矛盾激化时,外族摩尔人入侵卡斯第王国,国王令罗狄克带兵出征,他出奇制胜,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并且俘虏额两个摩尔人国王,被人们尊为成为民族英雄。被俘的摩尔人国王胆怯而又尊敬地称唐·罗狄克为“勒●熙德”,即“大将军”之意。
罗狄克胜利凯旋,国王也准备原谅他以前的过失,但施曼娜却三番五次地要求国王执法无欺,惩办杀死她父亲的凶手。最后,在国王提出决斗,施曼娜的爱慕者唐桑士愿意替施曼娜出战,但败在罗狄克的手下,罗狄克大度的没有杀死唐桑士,赢得了众人的称赞,在国王等人耐心地开导下,施曼娜终于以国家利益为重,奔向了爱的呼声,与罗狄克有情人终成眷属。
知临讲完,看大家还都沉浸在剧情中,泠然低声嘀咕:这个跟我们以前排演过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有几分相似。
叶知临含笑望了她一眼:罗密欧与朱丽叶虽然相爱,但最没有冲破家族的禁锢,最终只能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两个家族的和解,但这出剧贯穿始终责任与情感、家族荣誉与国家利益,两人也因此成就了美满的姻缘。
泠然双眼亮晶晶,看着侃侃而谈的叶知临,也许是在校园中的缘故,前几次遇到他时身上那种玩世不恭似乎收敛了许多,莫名带了几分书卷气。
众人听完叶知临的介绍,纷纷给叶知临鼓掌。
林慕岩把泠然和予欢介绍给叶知临:这是我们扮演罗狄克和施曼娜的两位同学,泠然冲着叶知临微微点了一下头,程予欢却含羞带怯的喵了叶知临一眼。
回到家中的程予欢,见家中四处静悄悄,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
看见阿桃迎了上来。
予欢奇怪道:母亲在什么地方?
阿桃支支吾吾的说:老爷和太太在书房。
予欢听完,不等阿桃把话讲完,就跑上楼梯。
走到书房门外,刚要推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予欢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外,就听见父亲气哼哼的说:跟叶家的亲事还是作罢。那个叶知观现在对新船厂的生产设备进行改造,又是升级船坞,改良船舶发动机,又在试研浅水快轮。如今叶家船厂的生意倒是日益兴隆,但是我代理的日本发动机销量少了很多。
程夫人说:叶家的生意兴隆,我们予欢嫁过去也享福,我们两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叶知临一表人才,跟予欢般配的很。不过我昨天去叶家,跟表姐说起他二人的婚事,表姐却有些支支吾吾,不似往日一般急切,还是知临说他准备转学到粤北大学继续完成学业,两家的婚事是幼时家中所订,现在已经是新社会,讲究自由,还是等段时间再说。
门外,予欢听到此,暗暗磨了磨牙。
程夫人继续说道:我想予欢就在粤北大学读书,等知临入学后,两人接触多了,彼此更熟悉,也是可以。
程兆鸿有些不耐说:婚事再议吧,我看知临那个小兔崽子,心思沉重,这门亲事以后再说。
予欢听到此,恼恨知临竟然拒绝婚约,转身下了楼。
客厅里,坐着休假来探望程夫人的傅昱梵,看见予欢下楼,恭敬地站了起来,予欢有些嫌弃地看了进了讲武堂后肤色越发黝黑的傅昱梵,说:跟我出去逛逛。
傅昱梵应声,跟着程予欢走出客厅。
两人来到花园,傅昱梵侧目看着满脸愠色的予欢,默默地跟在她身旁。
走到喷泉,予欢气恼的坐在喷泉边上,傅昱梵小心翼翼的坐在她身边,就听予欢开始说起叶知临不识抬举。
予欢自从见过叶知临,为他的风度倾倒,就连对林慕岩的爱慕之心,也开始动摇,知道自己和叶知临有婚约后,还私下窃喜,没想到母亲提出两家的亲事,却被叶家婉拒,令她脸面皆失。
傅昱梵想到叶知临,衣着讲究,眼睛里总是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再看看自己,寄人篱下,在程家从小受佣人排挤,幸好程夫人心底善良, 对他多加照顾,予欢虽然性格跋扈,却也很多时候护着他,令他感激不尽。
予欢有什么心事,也愿意跟他倾诉,他心中暗暗欢喜。
当听到予欢喜欢上林慕岩,他心里暗暗心痛,因为不顾程家老爷的不满,坚决报考了讲武堂,程老爷当时骂他忘恩负义,还是予欢挺身而出,跟程老爷说今日已非以往,民国成立后,各地军阀割据,国民党在广州轰轰烈烈,傅昱梵愿意从戎,以后也许能更多的帮助程家,听了这些话,程家老爷才不再追究他私下报考讲武堂。
他决心一定如何出人头地,等以后发达,向予欢告白自己的感情。
谁知如今又冒出一个叶知临,还跟予欢有婚约。虽然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闹,但叶知临毕竟是少爷,两人之间相差颇多。
泠然家,看到多日未见的姐姐也坐在饭桌前,高兴地抱住泠波,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跟父亲和姐姐聊着天。
承旂轻咳一声,道:吃饭时不要讲话,平素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泠波看了一眼活泼的小妹:父亲不要太苛责小妹,难得今天我们今天一家人凑齐。
承旂哼了一声:你也是,许久不回家,那个妇女委员会就那么忙?
泠波神色有些疲惫:下个月月12日,大总统和夫人要去粤北大学演讲,准备工作很多。
泠然听了眼睛一亮:大姐,我们想邀请大总统和夫人观看我们的话剧吗?这可是我们女子话剧社成立后演出的第一出话剧。
泠波摇摇头:大总统和夫人的时间很紧,这次演讲都是大总统挤出的时间。
泠然听了有些沮丧,很快她重新活泼起来,给父亲和大姐讲起排演话剧的事儿,说到刚转学过来的叶知临,是叶家船厂叶知观的弟弟,以前遇到过几次,觉得纨绔气颇重,但通过话剧排演,才发现叶知临本人跟平时所表现出来,很有些不同。
泠波听到叶知临的名字,对父亲说:这个叶知临就是我那个在起义中同学叶知瑄的弟弟,为人也是颇为正直。
承旂听到叶家船厂,双眉一蹙,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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