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长洲岛,新建的叶家船厂就重建在老的粤港船厂旧址。
星月岛事件后,叶伯恩暴毙狱中,粤港船厂的船坞被叶知临误点然炸药炸毁,叶夫人带他回了香港的娘家。
直至叶知观归国,在舅父的帮助下,重建叶家船厂。
新修建完成的船坞里停着一艘将要完工的浅水快轮,叶知观与几个工程师在狭小的船舱里,调试着发动机。
“叶厂长,有人找!”外面传来工人的呼叫声。
叶知观放下手中的工具说:“我去看看,你们继续!”
走出船舱,叶知观看到船坞的空地站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方脸,头发向后梳去,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金丝眼镜下是一双精明的眼睛。
叶知观并不认识此人,只见对方微笑的迎了上来上来:“叶兄,鄙人白羽珩,乃是中央银行行长秘书。”
叶知观点点头,伸出手“叶知观!不知白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叶兄可否容在下细谈!”
“请随我去办公室。”
两人在叶知观的办公落座。
白羽珩叹了一口气:“自民国建国以来,革命果实为北洋政府侵蚀,国家内忧外患,内有军阀各地分据,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去岁孙先生设立海陆空大元帅府,就是要以军事手段,建立一支反对北洋政府的军事政权,北上讨伐,统一全国。原清朝海军大部分为北洋政府所接管,孙先生欲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海军力量,但苦于钱财缺少,难以从国外订购,叶兄家学渊源,留学德意志多年,白某听闻叶家船厂最近新近研制出浅水快轮,故特来与叶兄商议,定制一批用于装备海军。”
知观诚恳地对白羽珩说:“我自德国汉堡大学毕业后,被导师推荐到克虏伯造船厂工作,这是一战期间的意志帝国海军最大最重要建造u型潜艇的船厂,我在船厂的几年,大批新型作战舰艇下水。父亲生前最希望我们能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护我海疆,叶某愿意以九折的价格卖给政府。”
白羽珩连连拱手称谢。
程兆鸿印沉着脸回到商会他的办公室,刚被青木智也一顿臭骂,让他心中不忿“黄口小儿,也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心里暗暗腹诽。
青木家族是日本黑龙会重要成员,他代理的柴油发动机是青木家族在中国的主要商品。
自从叶知观改造了发动机,动力比日本发动机更高且价格便宜,新研制的浅水快轮更是受到欢迎,这极大影响了青木家族在中国的利益。青木苍芥特意派儿子青木智也来到广州,责成他尽快将叶家船厂收购,以期继续垄断市场。
他坐在办公桌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冰冷的茶水又苦又涩,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上,他深知青木家族作为日本黑龙会的重要成员,这么多年,他俯首在青木家族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青木家族他招惹不起。程兆鸿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悠了一圈,跺了跺脚,转身又离开了办公室。
他来到叶家船厂,叶知观的办公室,从敞开的窗口望进去,叶知观正聚精会神地伏在桌上,绘制着图纸。
敲了敲门,不等屋里回话,程兆鸿推门进去。
叶知观抬头看到程兆鸿,连忙站起身来打招呼程兆鸿坐下,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姨夫有事找我?”
程兆鸿轻咳一声,喝了一口茶:“知观,我听说你新改造的浅水快轮世行成功,招揽了不少订单,恭喜啊恭喜。”
叶知观笑笑:“姨夫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跟姨夫商量。”
“哦?”程兆鸿很感兴趣的问:“什么事儿?”
“姨夫知道我最近接了不少订单,流动资金有些困难,不知能否从姨夫这里拆借一些资金,等国民政府的定金打过来,即可立即归还。”
程兆鸿停了心中暗喜:这是瞌睡时就送枕头过来啊。
他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知观啊,你也知道我一直代理大金银行的发动机,青木先生对你非常欣赏,愿意购买叶家船厂,你还可以继续管理船厂,以你的技术,有青木先生的资金支持,整个华南的航运业都在我们囊中。?”
叶知观眉心微蹙,正色的对程兆鸿说:“日本人一贯狼子野心,我叶家曾因此家破人亡,我父亲现在还沉冤地下,死不瞑目,船厂我是不会卖给日本人的。”
程兆鸿的脸色发黑:“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做生意讲究的利益,你现在得罪日本人,将船低价卖给国民政府,现今国内各地分据,焉知不会有朝一日广东也会改头换日。”说完,放下茶杯,起身离去。
羊城三月初,春已露头,新浦路上一式三幢并列的3层砖石混凝土结构的洋房,坐北向南,中间一幢楼顶天台有一座八角亭。四周有围墙,每幢间可以相通。围墙门口向南,左右两条柱子上各有一座石狮子,门楣上刻“春园”两字,这里就是中共中央机关办事处。
孙中山提出国共合作,顾卓远随中共中央机关办事处从上海迁来广州。
顾卓远走出春园的大门,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去第一公园。”
黄包车夫吆喝一声,飞快地跑了起来。
车行至连新路,第一公园前,人潮涌动,车夫停下车,转头对顾卓远说:“先生,这里有集会,一时半会儿恐难通过。”
顾卓远下了车,走进第一公园。公园的音乐亭搭起了临时舞台,“庆祝国际妇女节”的横幅悬挂正上方。泠波穿着一件暮蓝色旗袍,微微弯曲的短发,身体挺直,站在高台的麦克风前:“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庆祝中国三八妇女节,这是我们妇女自己的节日,是广大妇女教育、检阅自己力量和加强团结的盛大节日。几千年来,中国妇女在封建主义、帝国主义的压迫下,受尽苦难,一直屈从于‘男权’,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解放中国殖民地之地位、解放妇女所受资本制度的压迫,提高妇女的觉悟,革除陋习,谋求妇女的觉悟和独立。”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中,泠波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声音愈发慷慨激昂:“国民革命是妇女的唯一生路,我们妇女要联合起来,打破奴隶女子的旧礼教,在法律上、经济上、教育上一律平等,我们应该享有社交自由、结婚离婚自由,我们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那些劳动女同胞。”
台下的民众群情激荡,大家喊起口号:“妇女要求劳动权!”、“打倒军阀!”、“打倒外国帝国主义!”
顾卓远看着台上的泠波,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那个清丽少女的影子。
粤北大学的同学们也在台下,听到姐姐的演讲,泠然的小脸激动的通红。她骄傲的向大家介绍:“台上演讲的就是我大姐!”
泠然的杏眼弯成一弯新月,她转了眼珠,看着大家说:“我们办个慈善晚会,为劳动妇女募捐,大家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赞成这个提议,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程予欢看着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各种想法:“哼,就爱出风头!”
话音未落,看见叶知临浓黑双眉下,一双眼角微挑的眼睛,看向她却是泛着冷芒。她有些难堪,转身离开。
大家最后决定在三八妇女节的当晚,在粤北大学举办慈善募捐晚会。
叶知临走到家门口,看见大嫂宁缃缃带着侄子正则玩耍。
正则拿着一朵木棉花,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小叔,给,花花。”知临接过花,抱起小侄子,把他举的高高的,正则欢快的笑起来。
叶知观手提公文包从一辆黄包车下来,正则扬起小手,磕磕绊绊的向叶知观跑去:“爸爸,爸爸,抱抱!”叶知观双手将正则抱了起来,正则亲昵地贴在知观的脖颈上。
宁缃缃走上前,接过知观手中的公文包:“今天回家这么早?”
知观看着妻子,笑笑:“有事儿,回来早些。”
侧头又跟叶知临说:“我们去书房。”
宁缃缃接过正则,兄弟二人进了书房。
知观正正脸色对知临说:“前几天有人到船厂订购我们的新研造的快轮,厂里一个老工人认出此人叫区明生,是当年抓捕父亲的领兵管带,现在他跟人合伙开了一家航运公司,专门做内河生意,但我观此人言语谨慎,是个很难对付的人,我不敢跟他询问父亲之事,怕万一其中有什么内幕,反而惊动了他。”
知临听哥哥说了,琢磨了一会儿,说:“这个事儿交给我来办,我一定撬开他的嘴。”
知观点点头:“你也要小心,不要多生事端。”
洛家武馆,洛澜带着众人正在对练,叶知临走了进来,她高兴的说:“叶兄弟,来,我们对练一下。”
叶知临摆摆手:“师姐,我有事相求。”说完把洛澜拉到墙角处,嘀咕了一会儿,洛澜好爽的拍了拍叶知临的肩头:“放心吧,我一定能办的妥妥当当。”叶知临抱拳向洛澜道谢。
西关的一家茶楼,正在早茶时间,茶楼里人声鼎沸,程兆鸿坐在临窗的一张餐桌上,桌上摆满各色的广式茶点,程兆鸿没有动桌上的美食,只是慢条斯理的端着一杯茶,笑着看着窗外,颇有些怡然自得。
不时有人过来跟程兆鸿打着招呼,他点矜持地点头示意。一个头上缠着布条,吊着胳膊的一脸谄媚笑容来到桌前:“程老板好!”
程兆鸿打量了几下,认出此人是一家航运公司的老板区明生。
他吃惊的问:“区老板,这是怎么了?”他记得区明生前些时候曾经来找他,说要购买一艘小型轮船,两人讨价还价几次,区明生就不见了。
区明生一屁股坐在程兆鸿对面的椅子上。
“前几天晚上回家,不知道为何被一群人从黄包车上拖下来,套上头套,痛打了一顿。”
区明生咬着牙关气愤的说:“还一直追问我叶伯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谁还记得。”
程兆鸿脸色一变:“你还记得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紧张,又笑了笑:“内子与叶夫人乃是表姐妹,当时叶家的事儿,我们也只是听说,具体内情却不知,你想想有没有可能这次你挨打是叶家后人做的?叶家可是又搬回广州了。”
程予欢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放下筷子,认真听了起来。
区明生沉思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认识叶家人,当年虽是我带兵抓捕的叶伯恩,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管带,奉命行事而已。”
程兆鸿微笑着说:“你以后可要小心了。万一是叶家人想翻旧事,恐怕还会继续找你麻烦。”
区明生端起茶杯,一口喝掉,把茶杯放在桌上,抱拳对程兆鸿:“还要请程老板多帮忙,给叶家人递个话,我知道的有限,再找我,我也说不出什么了。”
区明生离开后,程兆鸿的脸沉了下来“叶家两兄弟,真是不识好歹,自己几次三番找上门去要收购叶家船厂都被拒绝,青木智也催的又紧,看样子还要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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