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活动非常成功,泠然将今天募到捐赠款3600块大洋,捐献给国民政府妇女委员会,泠波作为政府代表接受了这笔捐款。
姐妹两来到后台休息室,泠波看着兴奋不已的妹妹说:“我还有工作,要赶回办公室,你一会儿回家时小心。”
泠然乖巧的答应,苏钤和林慕岩走进来。
“泠波,车已经停在外面了。”苏钤说道。
泠波点点头,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披肩。
林慕岩对泠然说:“表哥找我有事儿,我跟他一起先走了。”
泠然点点走,对他们挥挥手道别。
三月的广州,正是多雨季节,葱茏的细雨笼罩了整座城市,细细的、密密的,在空中织成一幅无边无际的网。
泠然跟几个同学说笑着走出怀德堂的大门,下了台阶,旁边的同学惊喜的低声喊道:“叶知临!”
泠然抬睛,怀德堂门外的大榕树下,叶知临斜倚着粗大的树干,神态怡然,榕树的绿叶已经被雨水洗刷得油光透亮,仿佛用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
看见泠然走下台阶,叶知临拎起身边的雨伞,张开,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满脸笑意:“上官同学,我奉命送你回家。”
旁边的几个同学听到叶知临的话,用臂肘碰碰泠然:“那我们就先走了!”不等泠然说话,几个人脚步轻快,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看泠然,冲她做了个鬼脸。
叶知临将伞撑开举到泠然的头顶。泠然面色淡然,往外站了两步:“谢谢,但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烦叶同学相送。”
叶知临紧跟了两步,执拗地将伞依旧举在泠然的头上:“泠波姐临走时叮嘱我,务必将你安全送回家,我不能违背泠波姐的命令。”
泠然听了,不再言语,板着脸,向校外走去。
走出大门,叶知临张望着寻找黄包车,雨丝越来越密集,叶知临半个身子在伞外,肩头已被雨丝浸湿。
天色渐渐黑了起来,大门外面马路上,平时人来人往的街道,也变得冷清。
冷风袭来,泠然抱起双臂,叶知临将伞递给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泠然身上。
感觉被一阵松香味包围了,带着体温的外套温暖和煦,泠然的一阵恍然,她偏头看了看叶知临:“你不冷吗?”
叶知临摇摇头,抬起没有执伞的胳膊弯曲,比了一个大力的姿势:“我可是天天练武的人!”
泠然扑哧一笑,昏黄的灯下,两人站在雨雾里,和谐自然。
马路对面,一对衣着褴褛的爷孙,爷爷还在执着地拉着二胡,一曲《病中吟》,曲声幽咽,如泣如诉,婉转缠绵,为漫天的雨丝增加了剪不断,理还乱。
女孩看起来五六岁年纪,面前带着缺口的碗里,有几张纸币,整个人在雨中瑟瑟。
泠然走过去,从手提袋里拿出两块大洋,蹲下身放在碗中。
老人放下二胡,拱手对泠然:“谢谢小姐!”小女孩也细声细气的说:“谢谢小姐。”
“老人家,赶快回家吧,不然要生病了。”
叶知临看着泠然的举动,想起那次被小偷骗的情景,不禁轻声一笑。
泠然侧眼看看叶知临,他连忙解释:“泠然小姐心地善良,可现今这个世道,恐怕泠然小姐也救不过来啊。”
泠然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如今整个国家被南北两大派系掌握,分而治之,北方被北洋政府管治,孙先生则带领一批爱国民主人士共同组成的一个主张民主、共和的政党,联系南方接受共和民主思想的新军将领组成革命武装。听我姐姐说,如今的广东革命政权得到统一和巩固,革命政府准备出师北伐,彻底消灭北方反动政府,达成国家统一。”
两人漫步向泠然家走着,叶知临看着侃侃而谈的泠然,晶莹如玉的脸上神采飞扬,粉腮泛红,杏仁圆眼,一双明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叶知临的心不知不觉毫无节奏的跳了起来。
一阵小风吹过,叶知临从怔忪中清醒过来,他打断泠然的长篇大论:“听说上官伯父以前是广东巡抚,那是我的父母官啊,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拜见伯父。”
泠然警惕的看着叶知临:“我父亲早就辞官,况且现在已经是民国了,谈不上什么父母官,就是一个赋闲在家的老人家。”
叶知临刚要开口,被泠然打断:“不用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我,叶同学请回吧,改日再感谢叶同学送我回家。”
叶知临一噎,嘴角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请我喝咖啡,我还想再和泠然小姐共舞。”
泠然狠狠盯了叶知临一眼,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一个纨绔,亏得姐姐还夸他有正义感!
随口反讽道:“叶少爷可以请你的未婚妻喝咖啡跳舞!”
叶知临心里急着想从泠然这里探听承旂的消息,但脸上却绽开戏谑的笑容:“泠然小姐这话怎么有股酸酸的味道。”转而正色的说:“我没有未婚妻!”
“泠然小姐舞跳得很好,我们再约啊!”说完,吹着口哨,转身离去。
泠然看着叶知临离去的背影,气哼哼的跺了下脚,进了家中。
西关叶家老宅,程予欢带着欢快的笑容,一边走进大厅,一边扬声说着:“姨妈,我来看你了!”
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叶正则的笑脸显露在程予欢面前,她伸出手指,点点了正则胖乎乎的脸蛋:“看小姨给正则带什么了?”她拿出一个精致的糖果盒子,正则接过来,惊喜地喊出来:“巧克力!谢谢小姨!”
宁缃缃一身棕白条纹的旗袍,满脸带笑:“谢谢小姨给正则带礼物,妈妈给正则收着好不好,每天只能吃一粒哟,不然牙齿会长虫子。”
正则扬着笑脸,乖乖的将手中的糖果盒子递给妈妈。
宁缃缃招呼程予欢坐下,叶夫人走进了客厅,予欢撒娇地上去抱住叶夫人的胳膊,叶夫人拍拍她的手臂,略带嗔怪的说:“你这孩子,都好久没来看姨母了。”
程予欢摇摇头:“知临表哥知道的,学校最近很忙,但我可一直想着姨母呢,刚松快下来,就来看姨母了”
说完,转睛看向穿着蓝灰色旗袍,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挽成发髻的叶夫人,程予欢调皮地笑着:“姨母比我母亲看起来年轻许多,不知道姨母怎么保养,我要好好学习一下,回去教给我母亲。”
将带来的包打开,里面是两块衣料,予欢把一块雪紫色上缀金线的递给宁缃缃:“这是我父亲托人从东洋带来的乔其纱,说是凉爽透气,最适合做夏天的衣衫。”
又将另一块沙青色的面料在叶夫人身上比划着:“这一块适合姨母。”
宁缃缃打开面料,只见质地轻薄,微微透明摸起来手感柔软、丝滑、微微有些弹性,她欢喜的对予欢说:“你还是留下自己做裙衫,小姑娘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
“爹爹托人带了几块,这是特地给姨母和嫂嫂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讨论着裙子的式样,福伯进来:“老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可以用了。”
福伯满是皱纹的脸上像绽开的菊花:“孙少爷放心,能吃到的。”
众人走到餐厅,在餐桌旁坐下,程予欢四处张望着,犹豫了一下,问:“姨母,大表哥和知临表哥都不回来吃饭吗?”
叶夫人眉心轻蹙:“他们兄弟两一直在调查你大伯父的事情,下午带话回来,晚上要去见个人。”
宁缃缃在旁边轻笑:“予欢,不用等他们来。”说完夹起一个形似莲花的点心,放到予欢面前的碟子里:“你最喜欢的池塘莲花,赶快吃吧,冷了味道就差了。”
正则指着那盘点心,也喊着:“我也喜欢,我也要!”
程予欢没有见到叶知临,十分失望,想着父亲给她讲过的叶伯恩一案,心神已经不知道飘向哪里,吃了饭,她跟叶夫人她们告辞,走出大门,扬手叫黄包车时,心思一转,吩咐了车夫。
晚饭时姐姐泠波说妇女委员会在女报开辟了妇女解放之我见的专栏。
“既然你的理想是当一名新闻记者,何不从现在就开始锻炼。”泠波鼓励妹妹。
红木书案上,一盏精巧的台灯闪着柔和的光,泠然在灯下奋笔疾书,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泠然放下笔,刚要开口问,书房大门被大力推开。
程予欢满脸怒意地冲进房间,雨凝焦急地扎着手跟在后面:“二小姐,这位小姐说是你的同学,不等我通报,她就闯了进来。”
泠然笑笑:“雨凝姨,这是我同学,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来招待就可以了。”
雨凝点点头,又没好气的看了看予欢,转身走了出去。
泠然扬眉问予欢:“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予欢双眸里似乎可以喷出火焰,跋扈地对泠然说:“我来是告诉你,我跟叶知临自幼就定下婚约,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你不要让他每天围着你转。”
泠然一听,一张俏脸立即涨得通红,像漫天的白雪中,突然绽放的红梅,她轻舒了一口气,冷淡地开口道:“那你就管好你的未婚夫!”
予欢冷冷的一笑,神色睥睨:“叶知临根本不喜欢你,他接近你无非是因为你父亲任广东巡抚的时候,他父亲被告与日本人一起侵占星月岛,被你父亲抓到牢中,暴毙而死,叶知临心心念念要查清他父亲的案子,才借故接近你罢了。”
泠然大大的杏眼露出惊愕,予欢说完,转身冲了出去。
门外廊下,承旂在院子里散步,看到有人去女儿的房间,不放心过来看看,在门口听到了予欢的一席话,他沉思了一下,返身回房。
叶家老宅门口,福伯拿了一封信,正往客厅走,叶知临从外面进来:“福伯,谁的信?”
福伯转身看到知临,笑眯眯的说:“小少爷,送信人说给叶家大少爷。”
叶知临接过信,扫了一眼,封面上遒劲有力几个字:叶家少爷亲启。
打开信,里面写着几行字,三日后约叶家少爷到上官府邸一叙,落款上官承旂。
知临将信折好,放回信封:“福伯,这是给我的信。”
福伯不疑有他,点点头。
已经到了梅雨季节,阴沉沉的天上,漫天织就织就的雨帘让整个广州城都笼罩在湿雾中。
叶知临走到上官府门口,站定后,轻轻吁了一口气,稳了稳紊乱的心神。
他没有将承旂的信告诉哥哥,看到信的瞬间,知临就决定自己前来赴约,这两天他反复琢磨与承旂见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如果在对方的言辞中证明他就是父亲背负骂名冤死的凶手,怀里的匕首就会为父亲伸冤报仇。
伸手摸摸怀里的匕首,叶知临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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