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回到家后,母亲让我去洗个热水澡,以免生病着凉。
我把背包放在门口,余光中,李春怡又回到了地下室里。
“父亲”我叫住了正在倒酒的父亲:“我想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听你妈的话”父亲举起小半杯酒说道:“先去洗澡”
我故意重咳几声:“已经感冒了”
“好吧”他靠在桌子上:“什么事?”
“下面的人”
“哦”橘黄色的灯光下,父亲平淡地答了一句:“他们怎么了?”
“我们不应该让他们自相残杀”我说。
父亲笑了笑,轻轻摇头道:“战争好过奴役,人类的和平只存在于希望之中”
“但是我们这个谎言又能持续多久呢?迟早也有被拆穿的一天吧,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杞人忧天了”父亲说:“他们已经不可能拆穿了”
我抬起头:“什么意思?”
他转过头又拿起了那张画满了红圈的地图:“他们的意志已经被磨灭了,一百年了,我们已经完全的控制了他们的思维”
我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那张地图发呆。
“你知道旧世界有个叫做钱的东西吧?”
“嗯”我点点头,那确实是旧世界的一个标志产物。
“旧世界的人们可以为了钱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但那是以前”我说。
“对啊,现在他们可以为了食物,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吃掉同类”父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样子像是那种将恐怖故事时来渲染气氛的表情。
“他们变成那样,也是我们导致的啊”我终于忍不住了。
“不”父亲摇了摇头:“人的生存本能会驱使他们去干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那就是人性,当他们的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思维和意志力便不堪一击了”
“所以呢?我们同样是人,就必须得奴役他们吗?”
父亲喝掉最后一口酒,把杯子放回了原处,用袖子抹了抹嘴。
“世界属于我们,那些被人们鄙视、遗忘、排挤的人共同组成了我们!”
父亲一步一步地迈上楼梯,还不忘顺手取下大衣披上,到了二楼平台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对了,你妈妈可能没有告诉你,下下个月你要去‘至高学院’进修学习半年,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至高学院?
我曾听说过那个名字,是地球上面余下的人类开设的一个学院,里面的课程五花八门——但是它们所有的授课内容都不会用任何文字表达。
至高学院距离我家有3000多千米,那里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他们的父辈——也就是参与那项计划的所有人,在许多年前开设了这个学院,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会成为世界各地的领袖人物。
我生平没有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心中自然是有一丝小小的激动,但更多的还是迷茫,对未来和真相的迷茫。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我忽然觉得,父亲似乎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所以……
或许我应该去问她。
第十九节
“明天天气,雨,17至25摄氏度……”
收音机里只有天气预报,咳嗽声一直伴随我到了深夜,钟面上的秒针一刻不停地走着,10点过后,各种感冒症状开始在我身上出现。
除了一层厚厚的被子,我还在上面搭上了一件羽绒服,虽然症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但可能出于心理因素,我感觉好多了。
勉强支楞起身体,药箱就在楼下的鞋柜上,虽然头晕得厉害,但我还是决定去把药吃了。
透过半开的房门,视线里没有任何人为活动的痕迹,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
下楼。
我从药箱里取出一包特制的感冒冲剂,据父亲说这种感冒冲剂定型于五十五年前,对付感冒有奇效,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特效药了。
玻璃杯里的药剂微微冒着热气,我俯下身子,轻轻吹散聚在上方的泡沫,一点一点地往下咽。
“咳咳……咳……”
地下室的方向,我的不会判断错误,那是她的声音,尽管声音十分微弱,我也知道——感冒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必须在离开之前知道点什么。
一个强烈的想法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又拿出一包冲剂以及一个玻璃杯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一片黑暗,但就在我推门的一刹那,锈蚀的铁门发出了属于寂静空气中的一声巨响。她肯定也听道了,所以轻轻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朝着墙面挥了挥手,灯光随即亮起,她就蜷缩在阴暗的墙角,双手紧抱着膝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在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咳出来。
我握着冲好了的药剂,一步步向她走去。
“别过来……!”
她忽然朝我吼了一声,然后接连咳嗽几声。
我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慢慢弯下身子把药放在地上:
“喝……喝吧,之后可能好一点……”我思索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见我已经退到了墙角,这才一手挡住嘴一手拿起玻璃杯,背靠在墙上喝起药来。
过了几秒,她握着还剩半杯的药剂,抬起头来看着我:
“为什么要帮我?”
我顿了顿,道:“因为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共同的答案”
“你想找到真相?”她的眼中有一丝疑惑。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面拿出那张画满圈的地图就想递给她。
“待在那,别过来……咳……”
“没事,反正我也感冒了”说着我还故意咳嗽一声,以示身份。
她不再说话,看着我坐到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你是真的不知道流感病毒的可怕”她努力地笑了笑,把身子又缩紧了些。
“感冒有什么可怕的”距离服药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特效药果然名不虚传,现在的我感觉好多了,至少有精神了。
“下面的世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看过?”我问。
她偏过头靠在膝盖上,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们从那里来,当然见过,毕竟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生活的地方……”
“你之后还回去过?”我有些疑惑,因为按照她说的,如果我们真的是从小就被父母送出来,那么之后就不可能再回去。
“是的”她点点头:“地上的人们所做的事情是不可想象的”
我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她把话说完。
“我之前跟着他的时候,他每年会派我和其他几个人下去充当人体探测器,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些来自地下奴隶的生活真的不算什么……”
她停了下来,从表情看来她正在不断试图抗拒那段回忆。
“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问。
她长叹一声,却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凌迟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茫然似的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下去:“那年的地下爆发了严重的瘟疫,跟鼠疫相似,但比鼠疫的毒性更强,所以地下的人数锐减,彼此之间争斗不断,地下政府就是在那个时候垮台的,然后……”
她又停了下来,但这次她的脸上出奇的平静:
“我们下去的时候病毒已经消失了,但大规模的骚乱使许多物资储备站塌方了……然后就是你父亲说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你刚才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她摇了摇头:“猜到了,况且铁门的隔音效果不好”
我轻松地笑了笑:“所以凌迟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知道吗?”她反问我道。
“你一说我又搞不明白了”
她听后,把头靠在墙上:“他们会吃战俘,一块一块的肉从战俘身上割下来……”
没有然后了,我能明白,她能回忆到这个地方已经不容易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画满圈的地图递给她。
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地图递还给我:
“你生活的世界很幸福”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句话,我曾设想过无数个她的回答,唯独没有料到这个。
“你不应该踏进黑暗”她又说。
“可是……我想在我走之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我低下头去。
“但是这些事跟你毫无关系,你完全不用进来淌这趟浑水”
“但是你不是说我也来自地下吗?”
“可那并不重要”她平淡一句:“你肯定有别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
“什么?”
“我杀了人……”我的头恨不得埋进那片阴影里,不再出来,但我并没有把我杀了爷爷的事情告诉他。
她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吃惊的样子,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我知道,她的表情肯定跟我当时刚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的一样,或者说她对于这种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气氛寂静得可怕,我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着她:
“我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被我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双手扶着墙朝角落里又贴近了一些。
“你为什么觉得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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