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他们的手,居然伸进了青希院!

陆雪燃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如重千钧。

一抹光撕破无尽的黑暗,她如同找到了方向,向那一抹光芒跑去。

“小姐,快醒醒!”

冯嬷嬷的声音落在和光院,就像是一池春水里扔进了一颗石子。

陆雪燃只觉得顿时天昏地暗,费力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一张陌生又焦急的脸。

如同走了很远的路,又像做了很久的梦,她只觉得疲惫,这副身躯都不像自己的。

“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吧。”冯嬷嬷摇醒陆雪燃,“带上你为她做的生辰礼”,就扶着她去菱花镜前梳洗打扮。

陆雪燃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眼泪就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你是…?”

“夫人?”

不等她说完,冯嬷嬷就去一旁黄花梨木雕花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来。

陆雪燃看着刚才趴着的桌子上,针线碎布头,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些小女人的玩意儿了?

冯嬷嬷冲门口端来热水,傻站着的璐儿嚷:“还愣着干啥?快伺候小姐更衣梳洗。”

陆雪燃被推坐在镜前,看着铜色花镜里那张脸,惊叫出声“啊!这是谁!”

冯嬷嬷却只当她睡迷糊了,觉得自己憔悴了,解释道,“小姐,昨夜你连夜赶制这新衣,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就是为了今日夫人生辰。”

陆雪燃看着镜中那张与记忆中面目全非的脸,捂住嘴,垂在桌下的右手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苍天!这是梦吗?!”

腿上痛感袭来,陆雪燃只觉得侥幸,又觉得欲哭无泪。

她陆雪燃,堂堂23世纪里,AM组织里面的顶级特工和杀手,拥有仙肌玉骨之姿,夭桃秾李之貌。

怎么变成了镜中那张圆润如盘的脸!

陆雪燃伸出手摸了摸脸颊,肥嘟嘟的可以戳出凹陷来。

咦?

这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

陆雪燃晃了晃那白玉藕节般的手臂,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她古怪地浑身摸了摸,最后露出一脸恶寒来。

我胸呢?!

我腰呢?!

我屁股呢?!

一身的干瘪…!

一旁的冯嬷嬷被她这古怪举动也给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耷拉手就覆在她额前,“这也没发烧啊”,冯嬷嬷心里疑问,却还是取来衣物替她换上。

陆雪燃坐在镜前,任凭冯嬷嬷怎么捯饬她,她呆呆看着镜中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娘的,她居然穿越了!

还穿成了一个古代的小女娃!

她仔细看了看那张脸,粉雕玉琢的脸上,灿若繁星的眼眸下,有一些乌青,眼里爬满了血丝。但是整张脸皮肤白皙细腻,也算长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了。

陆雪燃稍觉欣慰。

一阵细密的疼痛突然传来,陆雪燃不自觉地朝着右手看去。

只见葱白似的手指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正溢出血来。

一见手指上的那抹红色,她眼前就晕染开了血色,像漫天的大火,又像是地上的血流成河。

一股记忆冲进她的脑海中,如同洪流奔泻,野马脱缰。

红色的生辰礼新衣。

云华台上的鲜血。

府门前华轿轻纱下的红装女子。

冷宫中形如枯槁的女人。

都是刺目的红。

陆雪燃只觉得脑海中,场景如同电影一般,一帧帧闪过,从最初的迷茫疑惑,到最后的冷肃静穆,只用了短短几十秒。

冯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可以出发了。”

陆雪燃回过神,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杀意,悄然而逝。

她心中暗想。

既然你的前生,活的如此痛苦,今世我便替你好好地活!

既然你心中仍有滔天恨意,我就用无尽杀戮帮你平息这怒火!

既然你心中还有眷恋之人,我今生定护他们周全无虞!

陆雪燃看着镜中那张脸,嘴角微微扬起。

“冯嬷嬷可还记得我的生辰?”

“啊?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向娘亲,讨要一只猫儿,做今年的生辰礼。”

陆雪燃想起,原主酷爱养猫,可是一次,带着猫咪出府时,猫咪被凌家的马车给轧死了。

“小姐今年才十三岁,你生辰还有几月,婢子都替你记着呢。”

“生辰…!”冯嬷嬷挠头喃喃。

“啊!不好了,小姐!夫人出事了!”

冯嬷嬷听着“生辰”二字,想到了什么似的,尖叫出声。

“夫人怎么了?”

陆雪燃眼底满是关切,似乎不自然就勾起了心底压抑许久的情愫来。

“夫人中毒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

冯嬷嬷说罢,急忙抱起一旁的锦盒,就朝着陆家主母夫人所住的青希院走去。

路上,陆雪燃回忆原主的经历,结果被她意外发现了她23世纪的基地TOM。她又惊又喜,飞快地将意识探入TOM中,从基地地下第二层的一排排架子里找到了几颗白色的药片和一瓶红色的药丸。

还发现了她给队友治伤用的“眼镜”。

这药丸是从毒蜘蛛体内提取的,有麻痹作用,经过地丁的研究,还有假死的作用,她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带上这药,迷晕战友,假死混入敌营。

陆雪燃又在意海里探寻到,原主母亲,原来是云穹大陆的顶级秘师!

“看来这毒,中的蹊跷。”

陆雪燃心里想着,步履却沉稳了下来,急的一旁的冯嬷嬷拽着她手,快步往青希院走去。

踏进院里,已经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

夫人近侍李嬷嬷已经领着大夫进去瞧了。

见到陆雪燃急忙赶来,李嬷嬷迎上前来恭身行礼。

陆雪燃面沉如水,看着丫鬟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就要踏步进去。

李嬷嬷拦住了她,“小姐,夫人吐了血,房间里到处都是血”,说罢,李嬷嬷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泫然欲泣的样子。

一股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中:天晟十九年,初春的某夜,太子府后院,李嬷嬷在假山后和凌家的小厮偷偷交谈,被她撞破。

然后就是,天牢里,李嬷嬷陪着当时贵为容妃的凌鹤烟来看她,从怀里取出她和聂襄暗通款曲的玉佩扔在地上,趾高气扬地破口大骂:“好个小贱蹄子,当真是胆大包天,身为皇帝陛下的妃子,竟然敢与外男私通!”

陆雪燃眼白翻上天,眉毛一挑,“感情,这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眼神骤冷,不理会她,提步就要闯进去。

“小姐年幼,不能见血。”

李嬷嬷见她要硬闯,连忙唤来院里几个婆子想要拦住她。

陆雪燃正愁没地方发作,抬起手一巴掌就打歪了李嬷嬷的老脸,她一个不稳,撞在了门槛上。

一旁开的正盛的紫色花树被撞下栏杆,发出一声脆响,花瓣,泥土散落一地。

陆雪燃的目光落在那紫色的花瓣上,心下明了。

这突如其来,带着一股风的一巴掌,着实把她打懵了。

平日三小姐不是温和的很吗?

怎么今日,居然敢打她!

还这么大的力气!

李嬷嬷这厢还在晕头转向,陆雪燃早已经走进了房里,留下院子里一堆嬷嬷丫鬟不敢上前去扶李嬷嬷,只得呆呆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房里陈设简单古朴,入目的是一架子略显陈旧的书,一盆水仙养在案前,开的郁郁葱葱,整个房里自有一股书卷气息。

林书意躺在榻上,一旁挎着药箱的大夫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草民拜见三小姐。”

大夫说罢,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一直磕,别停。”

陆雪燃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夫,冷眼一瞥,冒出这句话。

“啊?”

大夫听了,先是一阵疑惑,随即脸色苍白了起来,不敢起身,只得“咚咚咚”磕头。

陆雪燃走近床榻,隔着帘子看了眼林书意,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却发黑,登时眼神一凛,坐在床沿上,玉手伸进锦被中握住了她的手腕,暗暗把脉。

冯嬷嬷高声斥责完院里的丫鬟婆子,这时也急忙赶了进来。

“小姐,大夫怎么说?”冯嬷嬷问。

“冯嬷嬷,你先把大夫带出去候着,我和母亲说会儿话。”

“院子里所有人,都不许踏出青希院!”

冯嬷嬷看着陆雪燃眼底尽是寒芒,没来得及疑惑,就将额头都磕破了的大夫带了出去。

李嬷嬷见无人来搀扶,自己悻悻爬起来,趁着没人注意,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个大夫。

大夫两股战战,提着药箱,把头垂的更低了。

“燃儿,你来了。”

林书意看着坐在榻前的小身影,虚弱地说。

“母…亲。”

陆雪燃有些不习惯这样称呼她。

“燃儿…”

“母亲,不要说话,你现在失血过多,身子虚弱。”

陆雪燃严肃认真地说,手却又搭在了林书意纤瘦的手腕上。

“什么时候,我的燃儿也会把脉了。”

林书意感觉到手腕上的冰凉,温柔一笑。

“母亲,在你的熏陶下,燃儿也不能一直都草包啊。”

她望着满屋的书籍努努嘴,冲她咧嘴一笑。

“母亲放心,只是小毒。”

陆雪燃握住她冰冷的手,镇定地看着她,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林书意看了地板上的斑斑点点殷红血迹,微微一笑,眼底尽是欣赏。

“大夫怎么说?”林书意问。

“庸医一个,不用问,定会说你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陆雪燃想起那个大夫跪下时,从衣襟里露出来的一点金黄色,当即明白了一切。

“只是可恨,他们的手居然伸进了青希院!”

陆雪燃说,眼睛瞥向了屋外。

“母亲,这毒,燃儿能解。”她又长舒一口气,看向林书意,眼底灼热,语气温柔。

“母亲也能解,对吧?”

母女俩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对方,林书意然后温婉一笑,抬手摸了摸陆雪燃的头,欣慰地说:“我的燃儿长大了。”

长大了,就可以告诉她一切了。

陆雪燃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药丸,又取来茶水,喂她喝下,这药可以压制她体内的毒素。

“凌家的人,手伸的太长了。”

林书意脸上的温柔,立刻被滚滚杀意代替。

“凌家?”雪燃疑惑。

“我本以为,我将你送去偏僻的和光院,十几年来对你不闻不问,甚至还屡有打骂,装作对你厌恶至极,他们就不会对你出手。”

“可这些人,为了阻止你去云岚书院,竟然对我下毒。”

陆雪燃敛眸,“母亲说的是,这十几年来,母亲的良苦用心,燃儿都明白,也装作草包软柿子一个,整天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府里丫鬟都能欺负我。”

“可是他们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她语气骤冷,浑身透出一股森然杀气。

“三年一度的云岚书院招生考试,是云穹大陆每个武者梦寐以求的一场比试。踏入云岚,等同于踏入武者五阶。放眼天下,五阶武者也不过寥寥,九阶更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都被卡在三阶就止步不前。”林书意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说道。

“他们为了阻止我参赛,当真是煞费苦心。”

“给我下毒,让你以侍疾为由,困居家中,不得前往云华山武比,失去进入云岚书院的资格,断了你的武者之路。”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情给捋清了。

“母亲,我隐忍十几年,敛锋藏芒,他们依旧巴不得斩草除根!”

“今日,我就要打破困局,前往云岚书院,拔得头筹,让他们看看,我陆雪燃不是真草包一个!”

“燃儿,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林书意反手握住她的手,却只触摸到一片雪凉。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书意,“嗯,当务之急,是要揪出府中凌家的爪牙。”

“今日你的病,正好可以做个局。”

陆雪燃邪魅一笑,给林书意递上了一个白玉瓷瓶,然后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人相视而笑,沉默不语。

良久。

“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出!

“快来人呐!母亲!母亲!”

然后传来陆雪燃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冯嬷嬷赶忙推门而入,还将那大夫拽了进来。

“夫人,小姐,夫人,快来人啊!”

“大夫!大夫!”

冯嬷嬷看着眼前景象也急哭了。

只见黛绿锦被上满是鲜血,晕染开来,如同一朵朵妖冶的花朵。

林书意此刻,头歪在一边,满脸都是殷红的鲜血,衬得她脸白的瘆人,白玉般的手无力地垂在床沿上,清晰可见里面黑色的血管脉络。

一旁的大夫连滚带爬的跑到榻前,隔着薄薄的锦被给林书意把脉。

“啊?!”

大夫触及一片冰凉,吓的手一缩,鼻尖上冷汗沁出,跌坐在地上。

“夫人,夫人她…”

李嬷嬷这时也冲了进来,一把拽起大夫的衣领,怒吼!

“夫人她怎么了?”

“你快说,夫人她怎么了?!”

“夫人她气若游丝,快要…”

大夫吓的直飙眼泪,被怒目圆睁的林嬷嬷把眼泪吓了回去。

李嬷嬷也心一惊,这怎么和事先约定的不一样?

明明不是,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需要有人贴身照顾?

明明不是需要至亲血脉的血为药引吗?

怎么就气若游丝了?!

一旁呆愣住的陆雪燃,白皙的脸上尽是血沫,染血的手就去扑打跪在地上直磕头的大夫。

“怎么可能!”

“明明母亲说她没事!”

“怎么可能!”

陆雪燃一阵怒吼,一脚踹在大夫肚子上,踹出一锭碎金子来。

大夫立刻抱头鼠窜,趁着混乱之际,摸起那锭碎金藏进了怀里。

冯嬷嬷瞧了一眼大夫,立刻着人去宫里请御医,又忙差人去给远在边疆的老爷报信。

陆雪燃看着林书意那渐渐变白的脸庞,在她床榻前,从烈日当空颓然坐到了暮色苍茫。

李嬷嬷受了痛,这时也猫在角落,嘴角却是不动声色咧开笑了一下,又飞快地低下头,垂手立在一旁。

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管她林书意是病是死。

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个个都摇头叹息,颓丧离去。

“小姐。”

冯嬷嬷拍了拍陆雪燃瘦削的肩膀,早已泪眼朦胧。

“嬷嬷,阿姐她们回来了吗?”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定是想要见到父亲和阿姐她们的。”

陆雪燃双目无神地看着院里的梨花飘落,喃喃自语,悲哀的声音让冯嬷嬷觉得有一把刀在剜心般的疼。

此刻,整个晟国大将军府,没了大将军陆九鼎坐镇,成了一盘散沙。

现如今,当家主母林书意又要命绝青希院,家中只余下养女三小姐,十三岁的陆雪燃。

就这样枯坐了一夜,第二日眼圈发黑,眼眶发红的陆雪燃,看见前来送早食的冯嬷嬷,喉头哽咽地说了一句话。

“冯嬷嬷,帮我一起准备母亲的后事吧。”

冯嬷嬷当下红了眼眶。

偌大的大将军府,如今,千钧重担尽数落在一个年幼的丫头身上。

“陛下拟了圣旨,追封夫人为景仪夫人。”

“陛下还说,此刻边疆战事吃紧,为使大将军不分心,这个消息暂且瞒下,丧礼从简。”

冯嬷嬷将那道明黄黄的圣旨递给了她,低声附在她耳边说,声音哽咽。

陆雪燃行尸走肉般地接过,眼底一片死寂。

“父亲呢?父亲还没有回来吗?”

她置若罔闻般问冯嬷嬷。

“老爷在边疆与节缇缠斗已有半月,如今更是分身乏术。”冯嬷嬷想起昨夜林书意濒死时,望着屋内架子上的那身铠甲,也红了眼眶,再也止不住泪。

“那母亲的后事,我来操持吧。”

陆雪燃自台阶上摇晃起身,一个不稳,摔倒在冯嬷嬷怀里,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别吓我!”冯嬷嬷大哭,“我老婆子经不住吓了,大将军府再也经不起波澜了”,说罢,就抱起陆雪燃往前院跑去,边跑边喊叫大夫。

直到青希院一片死寂,一道黑影从屋檐上闪过,消失在斑驳日光里。

被冯嬷嬷急忙抱回和光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陆雪燃,感受到瓦片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舒适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应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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