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木棉花开,朵朵红艳,树影摇曳,少女坐在遒劲的枝干上,伸出白皙粉嫩的指尖触碰花瓣,让人意外的是少女的手竟透进花内,扑了个空。只见得花影婆娑,少女并不气馁,晃动双腿,一下又一下的捉弄那些新生的木棉花,像是得到新玩具欣喜好奇的孩子,发出玉珠落盘般清脆的笑声。
窗内无意间瞥见少女俏皮动作的姜年停下手中正在填涂选项的2B铅笔,微微楞神。
少女不是人,准确来说是个“鬼”,只有姜年才能看见的“鬼”。
要说两人的初遇,是在两个星期前,少女主动找上门的。
那天他刚从学校回到家,途中给隔壁小区的熊孩子补习,熊孩子吵吵闹闹不肯做题,说要看《少年侦探》大结局。父母是个溺爱孩子的主儿,好言细语留他陪孩子看完才开始补课。硬生生托了他两个小时。等他回去时候早已昏天黑地。
姜年开门,就看到坐在窗边抬头望月的少女。姜年惊吓自己是否走错房门,连忙退回脚步转头仔细数着门牌号。
“406......没错啊。”
姜年再次进门,看见那些熟悉规整的家具,醒悟是这少女闯进了他家,但是仅他一人有房门钥匙,这少女又是怎么进来的?要说是来盗窃那必然不可能,姜年本就不富裕,甚至背负债务,家中最值钱的还是那张一百来元的折叠床。若说是来借住那更是笑掉大牙,这栋房子是城区老房子,水电供应不全,混混无赖游走,环境极差,这小姑娘光是看背影就知是个富贵人家的明珠,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借住。或许是得罪什么人来他这避避风头?
姜年疑惑至极,刚要发问,却在少女转身的那一刻吞咽下肚。
月光为少女披上薄纱,她穿着电视剧中的绯色古装襦裙,袖口金丝锈成锦鲤出水图,梳着双挂髻,饰梨花香木簪,她一跃而下,轻盈至极,少女脚步点地款款走来,那双垂的两股颤动,甚是灵动可爱。
少女步步靠近,姜年忍不住后退两步,那少女的容颜越发明朗。
这少女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却生的肌若白雪,娇美生辉,艳而不俗,似出水芙蓉。见到姜年,更是笑靥如春,带着三分顽皮通透,三分天真浪漫,余下皆是妩媚含情。眸中亮光闪闪,叫人不敢直视去。
姜年不自觉憋住呼吸,双手紧攥,他从未见过如此妙人,一瞥一笑都让他心口荡漾。好在他是个面瘫,就算心中情绪再如何翻滚,那脸上总是波澜不惊,僵硬的不像话。
眼见少女要磕碰到茶几,他心脏忽的一跳,刚要出口提醒,却见那少女像是走入现实的虚拟人物,愣生生穿过茶几。这下姜年直接楞杵原地。他掐住虎口,传来痛意,很快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见鬼了。
还是个古代来的鬼。
那少女停在他四寸前,一双黝黑的大眼灵动秀气,光彩熠熠,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年。
姜年不自然的错开少女视线,他想说些什么,好掩盖住砰砰如鼓的心跳。他想离少女远些,但脚底就跟生了钉子一样半分动弹不得。眼神向少女后方看去,窗外挂着他晾洗的白色运动鞋,心中疑问堆砌成山,他不知道挑哪个开始问,脑中理不清思路,竟比期末考试还要紧张。
许是空气的沉默过于压抑不自在,他贸然出口打破宁静。
“你......是谁?”
少女摇了摇头,她连眉毛都不皱一下,那双眼中流光掠过,她那眼睛就像个铁钉,牢牢钉在姜年身上。
“你家在哪里?”说完,姜年懊恼,他怕少女误会他在赶人,惹得她不开心。
少女垂眸做深思状。姜年低头,能看见那细长的睫毛,含黛的秀眉。几响后那少女才说了句“不记得。”
姜年诧异,又大了胆子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只问出了个名字,少女名为玉岁岁,是个极其稀少的姓氏,此外一概不知。
玉岁岁喜欢跟着姜年,姜年本不想少女跟着,他问少女是否需要找个和尚道士超度她去轮回,却见佳人两行泪珠潸然落下,任谁见了都心生怜惜。姜年心中如丝丝细针雨水般扎去,一时心软,稀里糊涂的默许了少女跟随。
姜年本怀疑是否生出臆想症,精神出现问题,他和玉少女谈话,他触碰到少女的衣裙,他看少女时常流露出的笑容,那是他绝不可能想象出的灿烂!
姜年又思忖自己是否开了阴阳眼,但除了少女外他也看不见其他鬼怪。少女就像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出现在他生命中。
她对一切都保有新奇,即是连路边生出的小野菊,少女都会逗弄几下。第一次带带少女外出时,姜年本以为少女会和闭关锁国的清朝百姓一样,看到相机会以为是摄魂器避而远之。但她却依旧笑意满满,不见一丝慌乱,仿佛她便是于此生活许久。
姜年按捺下心中升起的奇怪,路过“你好虎”奶茶店,门口小姑娘们同小小子一般勾肩搭背,提溜好几杯珍珠奶茶,说什么团建。
姜年侧睨,身旁玉岁岁盯着那些奶茶两眼发直,就像夜里见了老鼠的猫儿,眸中渴望一眼就能看出。姜年被这小模样逗笑,他向前走去,女店员是个染了黄发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级,面上是厚厚粉底,让人一眼看去就想到白花花的馒头,她今早喷了写着外文的国产香水,那香味儿隔着老远就怼进姜年和玉岁岁的鼻里,她还偏偏自以为有了香妃的魅力,眼神蔑视,动作说不出的散漫。
女店员看见姜年跨着笔直的长腿走来,惨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只是那抹红被第二层粉底压下。
她心想这帅哥长得真俊,五官硬朗,剑眉入鬓,身形略显清瘦,但这清瘦丝毫未减少他半分魅力,更为他平添如玉兰的美!他俊的不凡,美的高雅!
但见眉眼间像有化不开的冰冷,女店员无意间瞥间那双冷冽的眸子,却是只看见了他眸子的美,万万瞧不到里面的冷漠。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呢?我们店里最近有活动,买三杯送一杯,您看看需要吗?”女店员抬起左手微微向前,她觉得自己的左手比右手要完美,她时常观赏自己的左手,这是她向来引以为豪的部位。她勾起傲人的笑,看向姜年的眼神仿佛热恋中的男友。
姜年被女店员的眼神看得不喜,加上她那呛人的臭水味,在姜年眼里这女店员俨然已经变成卖弄风姿的臭鼬,
他拉着玉岁岁向后退去,本不想再待下去,但又见玉岁岁欣喜,便压下心中恶心,缓声问道:“想要喝什么?”
玉岁岁嗅觉不甚好,又被奶茶勾了魂儿,眼中星光如烟花般迸射闪烁,她心中喜悦,这股子喜悦也表现在她脸上,她冲着姜年笑,眉眼弯弯如勾月,姜年被她眼中欢喜灼烫,清了清嗓子让她抬头看菜单,“你看看想要喝哪个。”
目睹姜年对着空气说话的女店员,脸上粉底抖落一层,心下惊叹,“这帅哥难道是个神经病。”
玉岁岁是认识简体字的,她一个个看去,觉得每个都无比美味,每个都想尝试,但她是万万喝不动的。
她想到了方才那群女生买的珍珠奶茶,心中的天秤为珍珠奶茶加上几个砝码,于是珍珠奶茶获得胜利。
“想要珍珠奶茶。”玉岁岁蹦跶两下,迫不及待的很。
姜年想要发笑,却只能心里开怀,他从口袋中摸出两个五元递给女店员。
“一杯珍珠奶茶,谢谢。”
女店员看着那两张褶皱的纸币,笑容顿时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收好打单,从柜台取出三元零钱递给姜年。眼中的火热猝然降下,她又换上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那美丽的左手也收了回去。
帅哥虽帅,但是个穷逼。
玉岁岁在姜年为她买下奶茶后便有空注意到女店员,察觉到女店员对姜年眼神的恶劣,滋生了火气,觉得那日思夜想的奶茶都兴致减退。那团小火越烧越旺,她拉了拉姜年的袖口,蹙眉道:“我不想喝了。”
姜年一顿,问道:“怎么突然不喝了。”
玉岁岁偏头说,“我不喜欢这个女店员,不想喝她的奶茶,她的奶茶不好喝。”她直言不讳,因为女店员的态度让她不喜,所以也不喜欢女店员给的奶茶。
姜年想了想,他不喜这女店员,便也直言不讳说,“这杯先喝着,不喜欢她我们下次不来了。”毕竟人家收了钱,也退不了,这十块钱相当于姜年一天左右的饭钱。
玉岁岁的钱的认知不够深刻,她只知道面值却不知道价值,但见也听了姜年的话,不再是多说。
奶茶开的火热,这附近不只有这一家,他们也只是见方才别人买了那么多杯才被吸引而来。
女店员听见,那涂了五层的粉底都快遮盖不住她发黑的脸,她在这家奶茶店工作三年,自认为已经是个“元老”,她向来高傲,对待客人全靠心情,与其说是来打工,倒不如说来发泄情绪。她心情好,就给客人好脸,心情差就给客人坏脸,客人往往不会说什么,这也让她更为放纵。
没想到今天居然给个毛头小子阴阳了。她怀疑这男的是装神经病来砸场子的!女店员怎么受得了这般委屈,顿时尖着嗓子喊:“爱喝不喝!兜里就那几块钱还好意思来喝奶茶!”
周围不少人被她这一嗓子喊出神,顿时目光都聚集这里。
姜年淡然的看着发疯的女店员,神情不变,他就一言不发的站着,这一刻他仿佛像个将军,只要立在那便不怒自威,他双眸黑沉如夜,犹有压城之势。
那女店员收起狰狞的面容,再也不敢看姜年一眼,她就像个丑陋的俘虏,胆小的贼人,她这个小人哪里顶的过如此气势。
四周的人看不出乐子,也都收回目光。
玉岁岁气的踢了女女店员一脚,愤然道:“她这是发什么疯?本就是她态度恶劣在先!你给她钱,她给你奶茶,好好的交易,又为何如此看你!她仅凭那十元就如此断定你,看低你!你岂是那十元钱就能判断的,哪有这般看人的道理!”
玉岁岁气急了,她看不出纸币和数字币的区别,也不知道这二者在人们心中越来越大的偏见,她也不懂为何女店员对姜年的偏见如此之大,人的贫困富裕又怎会如此简单就能能判断的了的。
姜年向来习惯这些恶言恶语,但他没想到玉岁岁会为他说话,当下心中一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从未尝过被如此维护的滋味儿,就像吃了太阳般灼热滚烫。
女店员身后的男生正在制作奶茶,做完后直接绕过女女店员,笑着递给姜年。
姜年拿走后便和玉岁岁离开,他几乎没喝过这东西,将吸管插进去,他动作慢了些,奶茶溢出。姜年身上带着纸巾擦了擦,调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度递给玉岁岁。
玉岁岁能触碰到和姜年有接触的东西,就这吸管就开始吸溜,甜腻的口感流经味蕾,珍珠顺着吸管溜到玉岁岁嘴里,好喝的要落泪,幸福感在此时到达极点。
玉岁岁喝的凶猛,咕嘟咕嘟几下就剩下半杯。姜年刚要脱出口的“慢点”被玉岁岁这惊人的战力活生生咽了下去。
“不喝了吗?”姜年见她停下,以为她喝“噎”了。
玉岁岁摇摇头,笑道:“剩下给你,我们一人一半。”
姜年愕住,他低垂眼眸,那奶茶剩下二分之一,吸管口还挂着个小牙印。一束光镀在他面上,那张硬朗的面孔,柔和了他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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