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浮现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个人也曾和他说,“小年,梨子分你一半。”
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他嘴角微抽动,好似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症。他透过玉岁岁那双剔透的眼珠能看见自己抽动着的嘴角,丑陋诡异,但是他控制不住,就像打开了开关,却不知如何关掉。
这对他是完全陌生的感觉,他觉得嘴巴已经从五官中分家而出,独立存在。
玉岁岁歪头,倏然噗嗤一声,她如同花蝴蝶一般在姜年身边左瞧右看,“你笑了!”三个字而已,字字如钧,倏然将姜年锤的错不及防。
仅仅是三个字,却能让他失神。
他都不知原来这是“笑”,他每日都见到玉岁岁的笑容,那是灿烂的,明媚的,可爱的。和他的表情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连他看了都鄙夷的表情。她又怎么会知道这是“笑”?
这件事玉岁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知道姜年在笑,他眼里嘴上,都让她心里暖和。
半响后,姜年又恢复了他雷打不动的面瘫脸,方才如同嘴角的抽动似是从未发生或。
“姜年,你要多笑笑才好,我听人说笑一笑十年少,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姜年要长命百岁,要有天大的好运气。”
“所以多笑笑才好。”
玉岁岁说的乱七八糟,她露出八颗贝齿,神采奕奕,恍若三月桃花开,映日荷花别样红,美的醉人心神,叫人也禁不住勾唇同笑。
姜年垂眸,就这吸管吸了一口,呛鼻的甜味在口中晕开,有些不适应这么甜的味道。那阳光铺盖他身上,只觉得这天气过于燥热。
少女碎碎叨叨的在他身边讲起笑话,明明是他不经意的一动,怎的她竟然如此骄傲?
她想让姜年多笑笑,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年时他身上抹不掉的冰冷,他身影孤寂的让她心口发酸。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同龄人的朝气,她想他不要这么死气沉沉,若是能多些笑容,定然会招很多人喜欢。她觉得姜年该是光芒万丈,他的路会走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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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选错了,应该选B。”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热气挠着姜年的耳朵,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他猛地回神,身体向右侧倾倒,差点摔过去。
后桌同学也被姜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有病啊。”
姜年冷脸道歉,那同学又低咒了一声,又做起题。
老师跨过几张桌椅走到姜年身旁,她捏了捏鼻梁,蹙眉道:“怎么了?”
“没事。”姜年声音清冷,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让老师不爽,老师翻了个大白眼,眼球都要翻到眼睛后面,没好气说:“下次再这样就别考了,直接出去站着。”
姜年点点头,老师拗着口气离开,鞋跟哒哒作响。
玉岁岁缩了缩脖子,她指尖攥住衣角,宛如做错事情的小孩,颤声道:“对不起,我让你挨骂了。”姜年不好说话,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玉岁岁还是有些愧疚,见姜年那道题目未改,心里跟被狗尾巴草挠来挠去般痒痒。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战国时期战争连绵不断,经济发展较快的根本原因封建制确立适应生产力发展。”
姜年回过去一看,才发现自己方才愣神时选错了答案,选到A。他用橡皮擦去,填涂了B。
心中微感神奇,玉岁岁怎么会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他看向玉岁岁,玉岁岁许是看出他的疑惑,她叹口气,无奈摊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只是靠本能觉得B才是正确答案。”
姜年想,玉岁岁应该是战国后的人,历史老师没有讲述过各个朝代的服饰,姜年自然也不能从玉岁岁的服装首饰中推断出她所属的朝代。但她穿的华美,向来是大家闺秀一类,身份不凡,再根据她的姓氏,如此若是寻找史料说不定还能找到关于玉岁岁的信息。
姜年心思百转,对玉岁岁身份的猜测令他突生兴致,就连那些做不懂的数学题都没有如此令他好奇过。
玉岁岁趁姜年不注意,学着老师,给了他后面同学还有那个老师一人一个白眼,这一刻玉岁岁解锁了“白眼”技能。但玉岁岁翻白眼道行尚浅,全没有老师那般修炼的炉火纯青。只能尽全力把眼睛往上翻,活脱脱像个中了毒要死不死的人。
无意间看到玉岁岁抽风的姜年:“......”
这是抽了西北风还是东南风?
玉岁岁陪着姜年考完试,之后是主课,玉岁岁听得无趣,坐在床边自娱自乐。好容易等到放学,玉岁岁拽着姜年的袖口去食堂。
平佔一中的食堂厨师们是有手艺的,还能品到锅气儿,玉岁岁那颗心早在几天前姜年喂她吃的第一口就被俘获了。
若是在玉岁岁来到姜年身边之前,他也是省钱吃着一块钱的青菜豆腐,玉岁岁来了之后每样菜都移不开眼,在饭菜方面姜年开支便大了起来。
她虽不吃也无事,但口腹之欲重,每次都要蹭姜年几口粮,不过她吃的不多,每样浅尝而止。她怕吃多了姜年就没得吃了,据她观察,男生的饭量可是要比女生大许多。但姜年总是哄她多吃些,她偶尔也会多吃几口,无意之中倒是将姜年气色养的越发红润。
玉岁岁先飘到窗口,看到自己喜欢的菜式便喊姜年过去,他不在意菜品,饱腹就好。没有玉岁岁前也是随机排队。
“姜年我看了,这个窗口有辣子鸡丁,土豆丝,还有鸡排!这可都是你爱吃的,我特地挑的你爱吃的窗口。”玉岁岁口水都要流出来。
“那明明是你爱吃的。”姜年无语,忍不住回怼。
“好嘛好嘛,是我爱吃的,但是这些都是很补充营养的,比多喝热水还好使。”
姜年莞尔,虽面色未动,目中却露出笑意,“你还知道多喝热水。”
“我当然知道啦,宿管阿姨每次和小儿子打电话都会说这句,说是能强身健体百病不侵。”玉岁岁翘起小巧的鼻尖,骄傲的挺胸抬头。
姜年想到昨夜玉岁岁有段时间没回来,原来是偷听人家讲话去了。
“姜年也要多喝热水,你若是生病就麻烦了,生病太苦,我不想你生病。”
姜年微愣,随后轻声道:“好。”嘴角无意间勾出小勾子,自然许多。玉岁岁察觉到,并未多说,只是那笑容更加亮眼。
后面排队的同学左右看去,也没看见姜年在和谁说话,后背竟有些发凉。
一顿美妙的晚饭过后,姜年回到男生宿舍,他并未带玉岁岁,玉岁岁虽说是“鬼”,但也是个“女鬼”,理应避嫌,特别是那些大老爷们洗完澡,总爱光着上身秀出自己白切鸡般的身材,他们总爱把自己的身材脑补的雄壮威武。一面镜子几人轮流照,照着照着越发对自己有自信,那身材也越发“坚挺”。
姜年没有这样的习惯,他洗澡前后倒是一件不少。
姜年进门时,水汽扑面而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姜年进门的那一刻仿佛安装上遥控装置,一下子全合上嘴,四双眼睛全对准姜年。姜年困惑,他与宿舍的人向来互不相扰,关系不好不坏甚是寡淡,平时他在时这帮人虽不同他讲话,但也你吵我我吵你,但现在这些人的表情明显是有什么事。
正在姜年疑惑的时候,徐宁手肘碰了碰楚喜安的胳膊,楚喜安在姜年进门时候脸色就变了。他鼓了鼓气,向前迈开一步,看着姜年冰冷的脸,心下有些发颤,僵硬道:“姜年,你有没有看到我100块钱,就放在窗台上。”
姜年心下疑惑,他没见过什么一百元,摇头道:“没看到。”
楚喜安挠头,连姜年都没看到,那他的钱到底去哪了,一颗心乱了分寸。
情急之下又问道:“你真的没看到吗,就放在窗台上的。”
姜年还是一样的态度。
然而对于姜年的说辞,大家心中的天平偏向不信任。
“楚喜安的钱是今天中午不见的,中午你回来的最早,我是第二个回来的,当时我就没看到钱了。”徐宁跳出来说。
他对姜年本对姜年无感,但随着宿舍人越来越和睦,除了姜年外已然成了小团体,徐宁自然觉得是姜年所为。
这一说,大家对姜年的怀疑更深。
“我没有看到你的钱。”姜年将书包放在床上,声调毫无起伏的为自己辩解,仿佛并不在意是否被诬陷。
“姜年,一百块钱对我们来说可能只是小痛,但是对你来说这一百块钱可是巨款吧。”张豪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姜年家境贫困早已众所周知,去年申请助学金的事情被班长听到后在班里大肆宣扬,闹得班里全都知道。
“虽然是一百块,但那也是楚喜安的生活费,你要是需要钱可以正大光明去赚啊,况且每年还有奖学金,你何必偷钱,还是自己舍友的钱。”
“我们都知道是你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姜年你要是早点收手还有救。”
“就是啊,其实说实话,要是你不把钱还给楚喜安,那我们也就挺怕和你一起住的,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把我们东西也给偷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逐渐给姜年判了刑,姜年依旧神色淡淡,只是那淡然的眸子后是看不见尽头的冰冷。在那些吵嚷的声音中,他的沉默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无力。密密麻麻的语句将他淹没,他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草率的扣上“小偷”的罪名。听着那些“正义言辞”,他垂眸,握紧衣服的手用力的泛白,那平滑的衣角瞬间生出数道褶皱。
“姜年,你要是还想在这个宿舍待着就把钱还给楚喜安!要不然我就把你告到教导处!”张豪杰被姜年冷漠的态度激起了心头火,冲上前去拽着姜年的校服领子,怒目而视。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
楚喜安想要劝架,但他方才听舍友说的实在有理,心里也认定了姜年是小偷,也想给姜年些教训。于是保持沉默。
“张哥消消气,你要是打人到时候请家长就麻烦了,还有几天月考,考试要紧啊。”一直在看戏的阮经和小步向前,拍了拍张豪杰的后背安抚他。
随后目光一转,面向姜年时又挂上一副家长对孩子的面孔,“姜年,你把钱还给楚哥就好啦,何必闹得这么僵,不就是一百吗,最多顶你一个星期的饭钱。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人,千万和气,要是告到教导处那边你面子上也不好过是不是。”
阮经和说的万分诚恳,仿佛他就是姜年的父母。
姜年冷笑,他知道这个阮经和是个什么德行,谁也不想得罪,喜欢拍马屁,爱出风头。他不喜阮经和,对他话更是不置一词,面色更加淡然。
他从左顺到右,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如今都染上愤怒,猜忌,厌恶的情绪。他觉得可笑,他们把事实丢了去,任凭自己胡乱的猜想,靠着自己眼中所谓的证据把自己的脑补转化为无可比拟的“真相”。那一百块钱如何放置,何时放置,放在哪个位置他一概不知,仅仅因为没有和他们“交好”,就都怀疑到他的头上。
姜年眸色越发暗沉,他不是圣人,心里怎能做到如同表面那样镇定,心口早就涌出一团黑火,要将他吞没。
他的憋屈,愤然不能像他们一样用嘴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燃烧。
“姜年!”
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如同划破黑夜的晨曦,那阴霾中流露出火红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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