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紫目白狐

一直到了傍晚,一干人哭也哭够了,才一个个散去,各自回家。

卧龙三怪和张家三兄弟鹬蚌相争,唯有江衍只动动嘴皮子就收渔翁之利,坐稳了卧龙镇大佬之位。

当安熄三兄弟回到家时,王策和安意正在堂屋聚精会神地下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见王策沉思良久,将他的马跳到了一个位置,作势要吃安意的炮。

安意岂能不知这老王头的企图,他微微一笑,就把他的炮挪了一个位置。

“哎呀!”王策轻叹一声,又跳了一下马,再次盯上了安意的炮。

安意再次挪动了一下他的炮。

看来两人已经就这样僵持了一下午……

安熄三人的到来,终于打破了僵局。

“爷爷,你动一下你的炮就将安爷爷的军了。”王济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出言提醒道。

“唉,我和你安爷爷下棋你别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赢吗?都下了几十年了。”王策头也不抬,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棋盘,倒也从善如流,果断将了安意的军。

却见安意嘴角一勾,非但破了王策的局,还反将他一军。

王策见此挠挠头,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就往王济脑袋上招呼:“我就说第一步不该当头炮的!臭小子!”

安意缓缓抬起头,正好看见了鼻青脸肿的安熄安道,二人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移动着,企图悄无声息地钻进里屋。

“站住!”安意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让两人立刻束起双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仨又和张家大二三儿打架了?”安意扫了一眼同样鼻青脸肿的王济,对于王济这副模样他早就习以为常了——镇上后生中能把他们伤成这样的也只有张家三兄弟。

“呵呵嘿嘿……果然什么也瞒不过爷爷您啊,爷爷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我对您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安熄一脸谄媚地说。

“少给我扯别的,你什么时候给我老实点,都说了你不是个习武的料,能跟王济他们比?动脑子也比不过江衍那小子吧!也就是他们让着你!”安意依旧保持着他那张严肃的脸,“还有你,小道,你才几岁,就学打架,你说你打得谁?”

“安道可厉害了,今天要是没有他我们估计得输了。”王济在一旁不明形势地插嘴。

王策盯着棋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输,还在一旁开导着安意:“好了好了,老安头,镇上这群后生你还不知道嘛,张家那仨熊孩子明天就要离开卧龙镇了,他们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特殊罢了。”

沉默的安道忽然问:“爷爷,卧龙镇外真像你说的那样险恶吗?我好想出去看看。”

闻此安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冷哼一声:“外面有什么好的,兵荒马乱、人心险恶!就你们这点实力,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镇上,过几年再给你们都娶个媳妇、学个手艺,收收心,有个手艺不比啥强?”

“是……”三人低头听训,只听王济嘴里嘟囔一句,“大怪长成这样能讨到媳妇吗?”

见安熄被说中心事,王策立即岔开话题:“说得是啊,这些年兵荒马乱,你们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啊。”

三个少年坐到两位老人身边,听安意感慨道:“是啊,金燕两国战端频开。金国本是有一吞天下之势的,虽然在十年前不知怎的突然实力锐减,但论国力依然是首屈一指,看来燕国又要割地求和了。”

“想当年昭襄皇帝时代何等辉煌,真可谓有燕者重,无燕者轻!”王策一脸崇敬的神色,“不过各大帝国皆有底蕴,深不可测,当今燕帝哪怕昏庸,也总不会像小国君主那般沦落个国灭身死的下场。”

安熄却说:“燕昭襄皇帝虽雄才大略,却只是一时英雄,不过如此。”

“哦?那你说说为什么。”安意没想到会有人对这位名震东土的皇帝有如此评价。

“嗯,燕、齐、金同处中原之东,燕、齐在金之南,燕在西而齐在东,燕齐两国本应是唇齿相依之国,但燕昭襄皇帝为报齐国曾恃强占燕十年之仇,而联金军攻齐,不仅消耗了自己的国力还导致与齐国决裂。

“到后来燕国势孤,只能依附周帝国,周与燕晋虽是同姓,却从没有给予过燕晋两国太多援助,致使燕国如今只能在金国的铁蹄下残喘。所谓其人存,则其政兴;其人亡,则其政息。昭襄皇帝固然一世英主,却背势废法而用人治,所以他一死燕国也必然衰弱,可谓燕国之祸自昭襄皇帝始。”

“大哥,有仇必报才是男儿本色,我觉得昭襄皇帝做的没错,要是缩手缩尾,太过窝囊!”安道快人快语。

王策捋须赞道:“安熄说得对,一国关系重大,岂能像江湖侠客那样快意恩仇!如东土东南一隅的吴帝国,自恃有三江之险却不思进取,如今与齐国一同依附金国,乃至被小小越国侵凌不断,都是不知变法自强之祸。”

“如今是西北方向的夏帝国、东中原腹地的周帝国和东北方向的金帝国鼎立东土,而周帝国南有强楚,东有齐吴,北有同姓之晋燕,唯有西中原小国林立,尚有机会开疆拓土。中原大国纷争不断,反倒上北狄诸部趁势而起,袭扰边境,真是可悲可叹!不然集合全东土之力,犁庭扫穴也不在话下!”

安意笑盈盈地问安熄:“真是好一个背势废法,这法术之论你是何时何处学的?”

安熄悚然一惊,支吾道:“我……我随便想的……”

未等安意发火,王策在一旁打圆场道:“知道你老安头最厌烦法术之论,不过这小子对天下大势倒是独具慧眼。”

安意长叹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卧龙镇!咱们魏国距离那些大国远着呢,六十年内还是安定的。”

王济正想反驳:“那等我七老八十之后……”然后他就被王策轻踢了一脚,这才识趣地闭嘴,与安熄安道一同钻进了东屋……

“我回去了,估计王济那小子又得和安熄他们一起睡了,干脆让这小子姓安得了!”王策见天色已晚,有些倦意,就向安意起身告辞。

安意起身相送,捋须笑而不语。

“他们三兄弟相互帮扶也是好事。你是不是对安熄管束太严了?”王策忽然回头望着安意,问道。

“安熄看似老成持重,其实性情张扬,他的将来我看不透。把他打压下去,那俩人也就不会心生想法。”

王策幽幽说道:“一个小小的卧龙镇容不下他们。王济安道修为都快要突破阶位了,这二人武学天赋就是在那些名门大派也算不得平庸。这还是你我无法为他们提供天材地宝辅助其修炼的情况下。”

安意叹息道:“老王头,我们年轻时在外面见到的天纵奇才少吗?一入修仙界再无回头路,外面的世界高手如云,人心难测,世家天才都有可能陨落,何况他们三个菜鸟,还不如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

“济哥,今天在这睡?”安道随口问了一句。

“嗯,大怪,你还去修炼吗?你倒是风雨无阻!”

“我晚上不睡觉。”安熄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每次听到王济懒洋洋的语气他心头就升起一股无名火,想想自己勤学苦练日行不辍,结果修为还不及王济游手好闲增长得快,真是羡慕嫉妒恨!

大怪安熄昼伏夜出,所有人早已见怪不怪,王济安道也不再多问,他们累了一天,没心没肺的两人沾枕头就睡。

细密的小雨已然停息,安熄一个人再次走进白天曾战斗过的那片树林,不过他进入了更深处。

尽管路上有些泥泞,但是凭着安熄矫健的身手这些还不成问题。

“虽然比不上王济,遇到一般的野兽逃跑还是没问题的。”安熄心里想着。

深入树林不太远,有一小片开阔地,正中间是一块光滑的巨石,有一人多高。

在那巨石上方,有一抹雪白的身影,那是一头白狐,娇小可爱,眼珠竟泛着紫光,极为罕见。

小狐狸见到安熄来了,立即轻松地从巨石上跳下,扑向了安熄,还伸出舌头舔安熄的手心。

安熄的手让它舔得痒痒的:“小狐狸这么早就来了。”

小狐狸是安熄给这白狐起的名字,他实在不擅长起名。这是安熄的秘密,连王济安道都不知道。然而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安熄差点没吓死。

那是一年前的夜晚,安熄正在巨石上一如既往、专心致志地探寻体内气感。

忽然他感觉有东西接近自己,慌忙睁开了眼睛,只见一道白影出现在自己身前三丈的地方,前爪伏地,白毛耸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紫色深邃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短暂的惊慌让安熄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呼,这一大喊把那只胆小的白狐吓得连连后退。

安熄也意识到这白狐胆量不大,仗着自己颇有“优势”的脸不断地恐吓这只白狐,小狐狸经他这一吓随即惊慌地跑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旁边的大树旁探头探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安熄感到很有趣,就和它玩了一晚上捉迷藏。

到了第二天晚上,小狐狸又来了,久而久之,小狐狸和安熄渐渐熟络,关系就成了如今这样亲昵。

小狐狸时常叼些野果为安熄解渴。有时安熄有感而发,在风花雪月之下吟诗一首,这时小狐狸也跟着摇头晃脑,样子十分生动、脸上还有拟人化的表情。

安熄和小狐狸玩了一会儿,就端端正正地在巨石上打坐。小狐狸似是知道安熄在修炼不能打扰,就静静地趴在安熄身边,微眯着眼睛。

至于安熄所修炼的法经,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从什么地方看来的,只觉得这些口诀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指引着安熄的武学修炼,当他沉思下来追溯根源,却总是一无所获。

可惜无论安熄如何努力,他在武学一途步履艰难,凭着断断续续的气感指引,丹田的元力始终不能冲破壁垒,进行周身循环,突破到阶位后天之境。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安熄完成了每晚无谓的试探,苦涩地摇摇头摆脱了烦恼,开始在巨石旁的空地上打磨起筋骨来。

安熄一声低喝,展开手脚,步伐迈动,只见其身形如虎,双臂挥舞间宛如一头通背猿猴在舒展身姿。

这是王济的爷爷教给他们三人的拳法,名为“飞仙拳”,安熄已经打得炉火纯青了。

“听王爷爷说创立此拳法的高人一拳破开界面之力白日飞升才得此名称,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啊!”安熄打了一阵子,汗水早已沾湿了后背的衣服,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想着。

歇了一会,吃了几个小狐狸带来的甘甜野果,感觉浑身疲惫一扫而光,又充满了力量,然后继续开始为他“白日飞升”的梦想而努力。

他时而打拳,时而站桩,或者尝试推动那块巨石,所谓的内功、武技、力量训练都没落下,又都没什么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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