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年间,在这苏州城内,东南角边,有一处不显眼的小宅子,砖头墙面,小瓦屋盖,且雨天有水,风天有风。这里住着一对老夫妻,夫名南宫铁,妻叫张艳丽。日靠上山打柴烧炭,街上去卖过活。两老年过半百,膝下无子。
这一日南宫老爷子卖炭回家,看见街上一个道士,披红戴绿的拿着一柄木剑,对着一位躺在门板上的一个年轻人说道:”湛青天,紫云开,朱李二仙送魂来,三魂回来归本体,七魂速来,死魂速去,下次有请,又来赶会,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着,用剑在空中比划些什么。
”你家得病的人系是丢了魂魄,我已经请朱李二仙找回了他的魂了,你现在抬回家去,今天睡上一觉,明天保管好。“
”哎呀,大慈大悲救世的活菩萨,我这孩子本来还好好的,突然间不能动,不能讲话了,家里人赶快拆了门板要去找先生,不欺碰上了这个活神仙,施了这么好的咒子,我儿性命得保了,哎呀,大慈大悲救世的活神仙呀。一番话说得好不叫人喜欢。自古好艺施人,应有报酬,我家里穷,只有这里一些银子,道长收下吧。“
那道士手捋了捋到胸的胡子,仰天笑曰:”君子忧道不忧贫,我出家人以道业为重,不当积蓄钱财,君若是有心,眼看到饭点了了,赏我一顿饭就是了。“
”道长不受银子?“
”不受。“
那老婆儿去旁边一个烧饼铺买了许多烧饼,赠与道长。又口说了许多感谢之辞。抬着门板家去了。
南宫铁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他向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惯能念咒画符的。只因他几年前被一个秃头和尚骗了一次,所以常常怀恨在心,于是斜着眼,撇着嘴,觑着他。
那道长,捧着烧饼,把剑背在身上,笑嘻嘻的在南宫旁边走过,忽然又退了回来,皱着眉头,道:”老先生脸色不太好,臂长过髋,眼短不成五,不是吉相。“便一手捧烧饼,一手就要来拿南宫的手。南宫手一缩,道:”你这牛鼻子,拽我手作甚?“那道长咧开嘴道:”看看手相,不要钱的。“
南宫铁其实已看他不是个奸人,就说道:”要看就看吧。“
那道士,皱着眉头,正着看看,反着看看,翻来覆去又看看。
”你看够了没有,我这手久经风霜,你能不能看出我这手,砍了多少柴,少了几筐炭,拉了几回车?“
南宫铁想打趣一下他,那道士并不搭理,眉头紧锁,嘴巴直合不上。
好一会抽回手来,又咧开嘴道:”我知道你无子承欢膝下,你今见了我,有几年的福分,但此福不能长,且行且珍惜吧。“
南宫铁不解他说得意思,但听到他说孩子的事,就有些动情。就要启齿,道士先开口道,你这有脏东西,我帮你拂去了也,说着一挥拂尘,南宫只觉眼前一花,脚下一晃,便伸手去扶车子,那道士亦伸手来扶道:怎么了,刮着眼睛了?
”你这道士,故弄玄虚,扯的什么东西,又用这东西打我。“
道士伸手往背上一摸,抽出那把木剑来道:”这剑跟了我三十年,最近有些不听话,画符也不大灵了,想是嫌弃我了。今看你日后有一段缘分,请妥善保管,将来自有用处。“
”你这剑劈不动树,砍不动贼,烧了不值多少炭,你还是留着它吧。“
”你不要也不要紧,没有缘分留也留不住。说罢便飘然而去了。“
南宫铁只道是个错脑筋的,也就推着车回家去了。
南宫铁到家,喊道:我卖炭回来了,贤妻做好饭了没有,只听一声说:"唉,相公幸苦了,晚饭已做好了,就等功臣回来。说罢从堂屋走到厨房,端着简单的饭菜,又走到堂屋。"
南宫铁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我们贫是贫了些,日子还过得去,向来卖货也积了一点小钱,虽说现在手脚轻便,将来老了怎么办呢?"
张妇道:"谁说不是呢,毕竟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少钱买得一个孩子呢?我常常看见别人家的小孩活蹦乱跳,好不可爱,真是妒煞人。谁叫你这老不死的,偏偏不能生育,别人妻不能生,就娶一个妾,今你不能,我也不能找一个,常常在家里闲着,也没个孩子叫娘。"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南宫铁知道她说气话,只上前拍着她的背心里想,那道士说不定有些门道,我且试一试。于是携着她入了内室。
星夜下,繁星闪烁,看看那拉炭的车子,竟然也隐隐闪了起来,不是别的,正是那一把木剑。
正是:偶在街上逢道士,生出多少冤孽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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