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百乐门被赞誉为“远东第一乐府”，常年有一些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名媛等上流社会的人物喜欢来此光顾，这里有外国乐队现场演奏，甚至还会安排高档轿车迎送客人。
柔和的灯光，悠扬的音乐，一些衣着华丽的男人和女人伴随着音乐在舞池中舞动，舞池的地板共舞时产生别样韵律的颤动。
萧文彦和宋弘琛坐在百乐门的一角，听着音乐、品着美酒、聊着家常，他们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当面聚一聚了。
“许久不回来，感觉这些年上海变化有点大。”宋弘琛喝了一口伏特加，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眯了眯眼睛。他不是个能闷着的人，从法国提前回来就是因为他在那边闷得慌，呆得无聊了于是干脆就回上海。他家里还有一位哥哥和姐姐，大哥是政府军官，现在家里生意由二姐和老爷子打理，他自然轻松得很，回来还是过着他的少爷日子。
舞池中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看了过来，朝他们两眨了眨眼睛，笑颜如花，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似有邀请之意。
“那位就是舞厅背后的老板。”萧文彦说道，朝那位女子也举了举酒杯，“这家舞厅是刚建立不久，据说背后就是这位老板出资。看样子，她对你好像感兴趣，需不需要我去给你介绍一下？”萧文彦早已经习惯这种情形，从小时候认识宋弘琛开始他就备受女孩青睐，他是那种生性豁达的性子，总是给人比较亲近的感觉。
“不用了，我去和她聊聊。”宋弘琛拿起酒杯，搁下萧文彦一人在原地提着酒杯就走向舞池中央，和那位女子有说有笑，聊了一会儿，喝了几口酒后，和那女子打了个招呼，就离开舞池走了回来。
“我看你们相聊甚欢。”萧文彦打趣道。
宋弘琛和萧文彦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把近些年上海有什么趣事都聊了遍，然后萧文彦又问了一些宋弘琛在法国的事。趣事聊了不少，他们转而聊起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当萧文彦提到一个传闻的时候，原本有些许困意的宋弘琛突然提起了兴趣。
“这个传闻也是近两年才传起来的……”萧文彦说道。
两年前，东城有一间铺子，这铺子平时都是做油的买卖，也就是油铺。油铺的老板姓王，叫王大刚。王大刚平日里对街坊邻居都比较友好，遇上穷人来他这买油，他还会降低价钱卖给他们，人们都喜欢到他这买油，因为他家的油质量都比较好。
王大刚一人独居，没见过有什么亲戚往来。他的铺子也不算大，却有好几个伙计，那些人都是生面孔，个个伙计都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王大刚解释是因为制油需要一些人力，加上他家的油制法不同，只有家乡那边的人才懂这法子，所以从他的老家那边招来了一些伙计。
王大刚偶尔有些街坊邻居会嘘寒问暖，聊起家常的时候会问到他家里人，他只说道他的妻儿不在上海，为了维持家里生计，他只身一人带着伙计到上海做生意。在如今的乱世，许多人都会背井离乡去谋生，这并不少见。所以街坊邻居也不再过问，逢年过节都会邀请那王老板一起过，王老板也谢过街坊邻居的好意，然后婉言拒绝。
不过这位王老板的油铺每天开门时间很短，按理说店铺开门做生意就是要赚钱，许多店铺倒想一天都开着门做生意，生怕钱赚少了。而这王老板的油铺就不一样，要想到他家买油，只能在晌午之前买，所以附近几条弄堂的街坊邻居都会早早去排队。虽有人会感到疑惑，王老板只是笑笑，说是采买上好的原料，花上些时间慢慢制油，油的品质才好。时间久了，街坊邻居就习惯了，也没人觉得奇怪。
“后来有一天这王大刚被人发现死在了店铺里，死的时候姿势十分奇怪。”萧文彦说道。
“死于非命。”宋弘琛单手托着脸，似乎十分感兴趣，“继续说。”
“后来王大刚的一位常客有提起过那么一件事……”
王大刚的油铺平常有许多人光顾，而柳姨就是其中一位常客，每过两天都会走过两条弄堂到油铺买油，一来二去，这王大刚就和柳姨熟络起来。柳姨是一位寡妇，家里又比较贫穷，她的丈夫早在前几年患了肺痨，家里没钱治疗，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柳姨和一个儿子。柳姨的儿子叫二壮，年纪约莫十来岁左右，性子有些调皮，平时柳姨没空去买油的话就会差遣自己的儿子二壮到油铺买油。
一天，王大刚照常把油铺门外的牌子摘下，正打算关门的时候，柳姨的儿子二壮就来了。他提着油瓶子，希望王老板能在关门前给他打一壶油。王老板拗不过二壮，就给他打了最后一壶油，二壮掏了掏口袋，发现钱没带身上，然后与王老板说了一声，便回家取钱去了。
这天太阳刚下山，王大刚与几名伙计关了铺门就往城门外去。这时候二壮正从家里返回，取了钱，在路上看见了王大刚，他寻思着油钱虽然没多少，王老板平日里待街坊邻居不薄，拖欠油钱实在是不好意思，想来还是要补上为好。可王大刚一行人走得实在急忙，就算是采购原料这个时间城外的集市也该散了，想来想去实在令人生疑，于是二壮决定尾随王大刚，也跟着出了城。
出了城往东五百里，王大刚和他的伙计停了下来。二壮赶忙躲了起来，本以为是被王大刚发现，但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原来他们是在等另外一伙人，那伙人不是城里的人。二壮一想，这王大刚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二壮再仔细一看，那伙人身上背着一些他没见过的东西。
不一会儿王大刚就和那些人继续朝着东边郊外而去，他们来到城外的一间作坊，几个伙计和另外的一伙人先行走了进去，王大刚站在门前东张西望着，确定四周没有人后，就跟着进了作坊。
等到戌时，王大刚和那一伙人就出来了，走了几里路，王大刚就开始拿着手中像是罗盘的东西，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什么，围着一处地就开始转，转了那么几圈停了下来，然后一边的伙计就开始拿出铲子开始忙活。
二壮躲在草丛中看的仔仔细细，大晚上在荒郊野岭制油说出去没人会信，还拿着一些铲子挖着地上的土，这王大刚和这伙人莫不是……杀了人，然后给埋了？这么一想不得了啊，二壮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不敢发声，只怕被王大刚他们发现后下一个埋的就是自己了。
王大刚和那一伙人挖了几米深终于挖出了一个洞，他欣喜地蹲在地上，往那洞看去，一拍大腿，和边上的伙计比划着。不一会儿那几名伙计就把洞口再倒腾一番，往下面丢了一支火折子。
好家伙，这王老板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二壮心里想着。
等了不一会儿，那伙人中其中一人就下了洞口，王大刚是最后一个下去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壮在外头也看不到下面的情况，这时候听到下面响起了吵杂的声音，二壮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下面传来呐喊声与打斗的声音，他听得不太清楚，只听清几句“鬼……恶鬼来了！”
二壮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他感觉腿肚子直打颤。王大刚和几个人慌张地逃出了洞口，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和身后从洞口爬出的“东西”对峙，只见那“东西”速度极快，迅速将几个人击倒在地。二壮战战兢兢地，他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敢在原地呆着，一直朝着城里的方向跑了。
直到后来几天才知道那王老板死在了自己的店铺里，死的时候的姿势十分扭曲，四肢都被扭断了，形态很怪异。那二壮自从那晚跑了回去之后就生了一大场大病，变得不太爱与人说话，柳姨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摇了摇头。当二壮知道王老板死了之后，他才说出了那晚发生的事。
“是那个恶鬼杀了他……那个恶鬼……面目狰狞，它有一张血盆大口，眼睛就像铜铃那么大，黑幽幽的……就像是无底的空洞，直通地狱……它……跟他对上一眼就要被它吸到地狱里……那个恶鬼，有好多只手，是的……王……王老板就是被那个恶鬼咬死的……是恶鬼报复了他！”二壮一边说一边做出奇怪的姿势比划着，不一会儿他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咽气了。
“自此以后所有人都害怕这个恶鬼，坊间对于这件事都绝口不提，就连警察也把这件事掩盖了下来。”萧文彦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雨有些小了，时间也不早了，看了窗外的雨，宋弘琛和萧文彦坐上了停在门口的车，离开了百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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