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警官思索了一阵，似乎是回忆了起来，“运送这些货物的人，死状和这人头基本一样。”
吴杰超点了点头，两人达成一致的意见。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警官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吴警长，胡警官，外头来了好多宪兵。”
刚说完，宪兵队就来了，将仓库团团包围了起来，整齐地列队在门口，吴杰超和胡警官有些疑惑，也不知道是哪个军官手下的队伍。在宪兵队之中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年纪约莫二十多岁。与其他宪兵相比，身姿挺拔，却又带有些许温和的气质，看军衔是一位副官。他看到吴杰超和胡警官之后，朝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吴杰超认出了那位年轻人，早几年还没调到南京路警署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现任军政部陆军署军务司司长的副官。
“林副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吴杰超有些许惊讶。
“昨天晚上闹得满城风雨的，我想不来也不行啊，我奉了长官的命前来调查。”林副官笑了笑。
林副官一般都是跟随在宋昀宏的身边，不会擅离职守，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如果林副官来了，那么宋昀宏也来了？他不是在天津吗？即便是从天津回到了上海，也应该有消息，怎么回来的如此突然。吴杰超如是想。
“调查？不知查的什么？”吴杰超问道。
这时门外停了一辆车，林副官也没答上话，转身走下了仓库的台阶，立马上前拉开了车后门，弯着腰站在一旁，一个披着军大氅的军官从车上下来了。林副官将车门关上，跟在他的身后。
“宋司长？您不是还在天津出公差吗？”胡警官也和吴杰超一样满是疑惑。
“天津的公务完成了，不巧遇到了一些事，就申请提前回到了上海。”宋昀宏走到了仓库门口，打量了一眼里边堆着的货物。
金大嘴见了宋昀宏，摘了手上的手套，立马迎了上去，“宋司长。”
“金老板，别来无恙啊。”宋昀宏走近了看见那尊石像和地上的人头，然后指了指，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金大嘴听出了宋昀宏的言外之意，很显然他在询问这件东西的来历。
吴杰超和胡警官在一旁不语，盯着金大嘴，他们不知道这位爷在这里想做什么，按理说在警察管辖的地界上发生的案子都由警察来处理，军方一向是不参与的。
金大嘴眼珠转了转，看了看边上的吴杰超和胡警官，又看着宋昀宏，气氛感觉有些许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盘算着，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古玩商人，这警察和军方的事他也不清楚。他不敢和宋昀宏对视，只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金老板，不妨大胆说，说错了不要紧，就怕没机会说。”林副官眯了眯眼睛，往金大嘴的旁边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您起了个早，还没吃过早饭。这不，府上要接风尘，备了筵席，爷念着与金老板的交情匪浅，打算邀请金老板一同参加，事情办好了，还能赶上筵席，不然错过了，赶明儿就没机会吃了。”林副官后边的话故意降低了声调，好像只说与金大嘴听。
“是是，林副官说的在理。”金大嘴被林副官一番话吓得不轻，额头上都是冷汗，手上也打着抖，虽未表现太明显，却还是给林副官看了去。金大嘴仔细地对宋昀宏说清了这石像的来龙去脉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昀宏听罢，在这仓库里走了一遭，拍了拍那些未开封的箱子，然后转过头来说道:“这个仓库，我接管了，这些货物，也暂时扣下了。”
宋昀宏转向胡警官，对他说道：“胡警官，你现在可以把人撤了。”他的语气不是在征求胡警官的意见，而是在通知对方。
“宋司长，这件案子发生在外滩，事关重要，应该由外滩警署来办理这桩命案。破案是警察的职责，这案子虽不是普通命案，但也绝非到惊动军方插手的程度，您还亲自出面插手此事实属不妥。”胡警官听见宋昀宏要接管了仓库，有些急了，但还是忍了下来。宋昀宏是什么人，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虽未曾接触过，却也知道他的为人向来说一不二，他不敢和宋昀宏正面起什么冲突，心中有些不服气却还想争取一番，于是静静地说着。
“胡警官，你做警察几年了？”宋昀宏走到了仓库的门口，看着停在码头边上的船，林副官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宋昀宏，宋昀宏接过了茶，抿了一口。
“回宋司长，今年正好十年。”胡警官回答。
“那你可还记得警察的职责是什么？”宋昀宏盖上了茶杯盖，扭过头问。
“维护社会治安秩序，打击违法犯罪活动。”胡警官回答道。
“那你知道我们军务司负责什么？”宋昀宏又问。
“建制、军队配置、军纪、兵备……”胡警官回答道，虽然他隶属警察，但对于军队的一些机构设置他还是了解的，在当警察之前他也曾想参军，无奈还是因为一些原因最终没有当上兵，便转而当了警察。但宋昀宏这么一问，让胡警官有些不知所以，不知道宋昀宏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为了考考自己？
“很好，走私的军火，属不属于我们军中的事务？”宋昀宏问。
“自然是属于的，”胡警官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走私军火？您的意思这个案子和走私军火有关？”
“走私军火不是小事，这案子原是因为‘恶鬼’而起，现在您告诉我们这事情与军火有关，难道这‘恶鬼’和此事有关？”吴杰超感到十分疑惑。
“本来军火的事情是由军械司负责，只是，这个走私军火的人……”宋昀宏顿了顿，轻声说道，“出在军务司的内部，经上面的批准同意后，这件事就归军务司负责。”
宋昀宏从军装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旁边的胡警官。胡警官接过并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番后，不觉有些惊讶，又抬眼看了宋昀宏。宋昀宏垂眸，呷了一口茶，细细地品着。胡警官将这张纸重新折好递还回去，一旁的林副官见状便将那张纸收了。
“虽然如此，但是此事出在外滩码头，我们警察应该协助贵司一起来查明这件事情……”胡警官说道。
“胡警官，事关我们内部的事，军务司会彻查此事，警察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足够了，”宋昀宏说道，然后招呼了林副官上前来，“林展，差人把仓库里里外外的货物通通点个数，一件也不许漏，包括运货的船。”
“是，司长。”林副官应答，转身便去和宪兵传达命令。
“这……宋司长，我们这不好交差啊。”胡警官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吧，胡警官，吴警长，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船和货物归军务司处理，‘恶鬼’与案子归你们警察局，怎么样？”宋昀宏笑了笑。
“好，那这就谢过宋司长了。”胡警官赶忙道谢。
“只是，查到什么线索要先报与军务司。”宋昀宏补充道。
“没问题，警署定会全力配合贵司的。”胡警官和吴杰超站直身体，敬了一个礼。
“宋某这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送胡警官和吴警长了。”宋昀宏端着茶杯暖手。
“不必劳烦宋司长了，我们也要赶回警署工作了，今日能与宋司长长谈一番，实属我们的荣幸。”胡警官和吴杰超拜别了宋昀宏，上了警车，随后离开了外滩码头。
“金老板，还真是有些时日没和您叙叙旧了。”宋昀宏转身看着金大嘴。
“您客气了，宋司长，自打上回一见还真有五年了，金某知您军务繁忙，也没机会上门拜访您。倒是宋老爷子爱古玩，金某时常能与他探讨一番。”金大嘴微微欠身说道。
“老爷子总爱在信里和我提到金老板，尤其是从您那买入的那副字画他喜欢得紧。”宋昀宏觉得手中的茶有些凉了，便将茶杯盖放好。
林副官意会，走到宋昀宏身边接过茶杯拿了下去。
“宋老爷子喜欢就好。对了，宋司长，过几天是兴和拍卖行一季一次的拍卖活动，我听不少同行说到拍卖会上有不少的古玩、字画，社会各界喜欢古玩的大家届时都会参加。也不知宋老爷子会不会出席活动，若是司长也一同到场，那拍卖会上可更加蓬荜生辉啊。”金大嘴笑道。
“老爷子知道了准会去参加，过几天我还有公务在身，也不知能否腾出空来，”宋昀宏叹了口气，“今日就不和金老板聊太久了，还有一些事要等我回去处理，改天我再登门拜访。林展，派辆车送送金老板吧。”
林副官点头，小跑到一辆军车边上，同宪兵吩咐几句，嘱托他将金大嘴送回金财居，然后打开了车门，朝金大嘴招呼道：“请吧，金老板。”
“那金某就不打扰司长您了，再会。”金大嘴微微鞠了一躬，走出仓库猫腰上了车。
宋昀宏和林副官目送车辆离开后，林副官忍不住问道:“爷，刚才您给胡警官的手令是您写的吧？您的字我可认得很清楚。”林副官扬了扬手中的纸。
“是我写的，糊弄一下警察足够了，但我可没作假，上头确有批准查军火的手令，不过和这个事关系不大，只是沾了点边，我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宋昀宏拢了拢军大氅，迈着步子看着江面。
“您唬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了，林展自愧不如。”
“我倒觉得你唬人的本事已经在我之上了，刚才把金老板吓成什么样了，”宋昀宏轻笑一声，接着道，“军方不好插手警方的案子，不这样我怎么顺理成章把货扣下来。”
“是是是，爷说的都是对的。”林副官配合说道。
“对了，我那莲子粥刚炖了还没喝上呢。”
“爷，这就让府上人给您热热，回去了定能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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