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五十六号仓库里的货物这几天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除了货仓里那口黑色箱子以外的所有的货箱全部都进行了清点并且处理完毕，分区域进行存放。经清点发现，总共有182箱货物，其中有70箱装的古物，16箱装的是尸体，96箱分别装的是石像不同部位的碎块。”坐在汽车前排的林展，侧身将记录本递给了后排的宋昀宏并且简单汇报一番。
宋昀宏接过了记录本，脱了戴着的手套，一页页翻看起记录本。
“昨晚的暴雨下了一夜，好在仓库密闭性较好，里边的货物一件也没有受潮。倒是有个站岗的小兵可能淋出了病，昏过去了，带队的班长把人送回去了，军医说发了烧，没什么事。”林展说道。
“那就好。”宋昀宏把记录本合上，大致的内容他已经了解，抬头问副驾驶的林展：“那口黑色的箱子怎么样？”
汽车向左拐了弯，门口的其中一个哨兵远远见了车，立马打开了大门，向车里的宋昀宏敬礼。
宋昀宏偏过头，将车窗降低了些，朝那个哨兵也敬了礼。
目送着车辆驶进去后，哨兵又重新紧闭了大门，回到位置上继续站岗。
林展回答道：“单独与其他货物隔开封进了密闭的仓中，几天的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车停在了五十六号仓库前。林展从副驾驶上下来，伸手为宋昀宏拉开了后车门，而后侧身站在车门边。
宋昀宏从车里下来，整理了一下军帽。士兵们早就在两边一字排开，挺直了腰等候着，同时朝宋昀宏敬礼:“司长好！”
“辛苦了，兄弟们。”宋昀宏看了向了士兵，打了个招呼，便往仓库里走去。
站队的士兵立定目送着宋昀宏进了仓库后才礼毕有序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先前林展已经带宪兵清点了一番，这些箱子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体积都比较大。所有箱子都有被撬开过的痕迹，其中还有一些箱子表面已经潮了，但箱子里面的封闭效果很好，里边的东西没有造成损坏。因此林展打开清点过里边的东西后又命士兵把这些东西封了回去，不让空气对其继续氧化。
那些装了古尸和石像的箱子就比较麻烦。箱子一打开就溢出了难闻的腐烂味和鱼腥味。林展与宪兵用了两天才把那些埋在鱼堆里的石像挖出来并处理掉那些烂臭掉的鱼。弄得他接连几天一点都不想鱼，一看到就反胃，更别谈吃鱼了。
宋昀宏解开了军大衣，递给了一边的林展，挽起了袖子，套上手套，走到最近的箱子面前，用军刀挑开了箱盖。这摞箱子里边几乎装满了不知什么朝代的古物，其中包括不少青铜器、玉器。
轻轻拿起了其中一个青铜杯，宋昀宏用手指捻了杯里，指腹上粘了一些泥，这些泥中混了一些淤泥。他将那些淤泥用军刀的尖头小心刮掉，但发现很难清理，在青铜杯内侧还有一小部分凝住的紫色泥块。他用军刀轻轻刮了一点下来，凑近鼻子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见了宋昀宏的表情，林展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问：“爷，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闻闻，这种味道是不是有些熟悉。”宋昀宏把军刀递给了林展，他的鼻子比自己灵。对这种泥土的味道，自己虽有几分把握，但让林展来总归要稳妥些。
林展接过军刀，也跟着闻了一遍，道：“爷，这很像是巴蜀地区那边的。”
早几年北伐的时候，宋昀宏带着部队北上，曾有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巴蜀地区待过。当时为了伏击山里的敌人，他们成天猫在山里的土坡中埋伏，不得到上级撤退命令定然不能退下阵来。泥土往身上一盖就是一天，难免得整日闻着这些泥土的味道，甚至有时还会混着些泥土下饭，因而他们对这种泥土的味道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宋昀宏点了点头，接下来后面几箱的古物他也不再细看，反倒是去看那些存放尸体和石像的箱子。
他没有急着打开箱子，只是绕着那堆箱子走了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跟在旁边的宪兵跟着一同盯着箱子，不一会儿才见宋昀宏向林展伸出手。
林展知道他想要什么，便把手中的军刀重新放到宋昀宏手里，同时让几个宪兵把那些箱子盖起来。
刚一打开箱盖，那股难闻的腐臭味随即扑面而来，然而他们到底是当兵的，对于这种味道，已经习以为常。在动乱的年代，他们上阵杀过的敌人不计其数，等到战争结束，一眼望去战场上都是死人，腐尸的味道已经闻习惯了。
第一个箱子里的尸体从着装上来看，很明显是现代的衣服。宋昀宏也能猜到，这些尸体是那艘船上的队员。在挖掘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怎么死于非命。
只见那些尸体裸露出来的地方发黑，脸上还有不少烂掉的孔洞。
宋昀宏一手掀起尸体上的衣服，一手用军刀挑开。一旁一个新兵蛋子好奇伸着脑袋从老兵旁挤进去一瞧，这一瞧给他整的马上跑到外头吐了起来。
“瞧这出息，小伙子还得再练练。”一个宪兵看了那新兵蛋子，笑着说道。其他人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刚当兵没见识过这些，难免的。你头进来一天可不比他好到哪去。”林展转头瞥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宪兵，带着调侃的语气回道。
那宪兵一听副官说话，脸上的嬉笑瞬间收了回去，立马挺直胸膛站直了腰。
宋昀宏听着他们喧闹，手上动作没有停止，衣服粘住的部分皮肉只好小心用军刀割开，十分专注地看着尸体的情况。
尸体衣服底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洞，腹部被撕扯了一个大口子，很清晰地看到腔子里边的脏器已经烂完了。
宋昀宏从尸体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已经包了浆的皮包，小心地把这个皮包拉开，里边有好几块已经发黑的大洋，还有一些已经泡溶的纸，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猜测，这些船员很有可能不是本地人，否则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在当地不可能查不出。看着这样一具尸体的死状，很难想象，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宋昀宏又走向了旁边的箱子，这些箱子里装的也是尸体，却不是那艘船上的船员。这些尸体身上穿的都是一些旧时代的衣服，尸身保存的还算完整，脸上的皮肉已经枯皱。虽做了防腐的处理，但还是有点被水泡发。宋昀宏发现这些古尸也是一样全身发黑且有很多孔洞。
他开始大胆假设，假设当时这些船员挖掘古尸的时候碰着了古尸里边的东西，被染上后全都死亡。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为了弄清真相，他将军刀插进了古尸的腔子里，把皮肉一点点割开的时候，忽然一股黑色的气体从割开的口子窜了出来。
“退后。”宋昀宏见了怕是什么尸气，下意识用手臂捂着口鼻，同时让身边的人都往后退些，然而那股黑色的气体接触了空气不一会儿就散了。
“爷，这不是尸气，是毒，不过没有什么大碍。”等到那股黑色气体散了后，林展放下了捂着口鼻的手，轻轻呼吸着，转头对宋昀宏说道。
“嗯……”宋昀宏点了点头，重新去拨弄古尸，只见皮肉底下的骨头还没全酥掉，仔细一看发现骨头也全是黑色的，“这些尸体中了什么剧毒，竟深入了骨髓。”
“应该是被带剧毒的活物蛀了，比如虫之类较小的生物。”林展指着那些孔洞，说道。
“古尸放置的环境本就复杂，墓穴里蛇虫鼠蚁很常见。也有一种可能是，这些古尸生前都遭了虿盆之刑。相传有一次商纣王与妲己在鹿台上大设宴席，他命令妃嫔们脱去裙衫，赤身裸体唱歌跳舞。有一些嫔御不肯裸体跳舞且在纣王与妲己纵酒大乐之时掩面而泣，惹怒了纣王，又在妲己的游说下，把这些嫔御丢进装满毒蛇毒虫的坑里，看着毒蛇毒虫爬满全身然后慢慢被咬食致死。如果这个可能成立，这些运货的船员可能碰了这些古尸之后，沾上了古尸体内的毒虫。这些人可能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这些毒虫竟然还能在水下存活这么久，依旧有很强的毒性。当然，以上只是个人猜测。”宋昀宏审视着古尸，挥了挥手让手下的士兵把箱盖合上。
“古人的刑罚果真残忍至极。”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兵听了轻声咂舌道。
“刑罚自古就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林展对那宪兵说道，然后把手帕递给了宋昀宏擦拭手上的军刀。
接下来的事宋昀宏就交给了林展，让他带了宪兵把那些货箱处理。
宋昀宏摆下了军刀，往门口走去。
那个新兵蛋子吐完后蹲坐在门口，脸色很苍白。宋昀宏见了便拍了拍他肩膀，“怎么样，小昊子，感觉好些了吗？”
小昊子浑身一震，往旁边缩了缩，听到是宋昀宏的声音才定了神，许是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回答道：“回司长，我感觉好些了……”
宋昀宏看小昊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跟着坐下，安慰他：“不要紧，刚见识这样的场景还没习惯很正常，但是你好像反应有些激烈，如果感觉有什么不适，晚上轮岗林副官会安排别人换岗，你就不用来了，好好休息一下。”
小昊子听了宋昀宏安慰的话，顿时觉得一股暖意溢上心头，自己再不振作起来就对不起长官的一席话，这样怎么好意思说出去自己跟过宋司长。他点了点头，涨红了脸，说道：“司长，我明白您的意思，谢谢您关心，只是……”
小昊子又回头看向了那些箱子所在的方向，忽然又开始呕吐起来。
宋昀宏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吐完后，小昊子支支吾吾地说着：“实不相瞒，司长，昨晚上仓库轮班，上半夜轮到我和吕景龙守仓库的门。正赶上暴雨，吕景龙在雨中把门前的一些杂物搬了进来，又怕雨淋着，就打开仓门招呼我进去。我们在仓里候着，想着等雨小了，再回到门口执勤。雨声很大，我两却听见仓里最里边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以为是进了耗子。吕景龙胆大，说是进去瞧瞧，一会儿回来，我害怕就没跟他进去。”
小昊子眼神有些飘忽，估摸心虚，低着头瞟了一眼宋昀宏。
宋昀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了看他，“接着说。”
小昊子就继续说：“过了一段时间，听见里边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可能是吕景龙抓耗子，没多想。不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跑出来了，脸色不是很好，急急忙忙推了一把我往仓门外去。我两就猫在仓门守到了天亮。他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快天亮的时候，他身体就开始出现状况，像是发了高烧，一下昏了过去。班长跟另外几个兄弟把他送了回去。我有些不放心，您没来之前我偷摸着去看了他一眼。”
宋昀宏看见小昊子这时候又捂着嘴巴似乎想吐，伸出手抚了他的背。接着小昊子面露惶恐，手不禁抖了起来，说道：“我看见……看见……他浑身都是疮口，就跟……就跟刚才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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