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大·饭·店,”一个小女孩正坐在街头卖馄饨的小摊铺的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街道斜对面的一间装饰豪华的大饭店上面的招牌,一字一句地念完,又扯了扯一旁正在忙着包馄饨的男人的衣角,好奇地问着,“爸爸,那里是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吗?”
胡茬男人放下手中的馄饨皮,用搭在肩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被锅里的蒸汽熏出的汗水,顺着女孩看向的地方望去,蹲了下来,抚摸着她被风吹得冻红的脸说道:“那里是危险的地方。”
“可是有很多人都进去吃饭,爸爸,要不我们也去吃饭吧,馄饨已经吃腻了。”小女孩看了灶台上的馄饨,撅起了小嘴,接着转过头去看着穿着光鲜靓丽的人们进出平和大饭店。
“我们吃不起里头的饭,而且那里边有吃人的怪物,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男人摇了摇头,拢了拢小女孩身上的花棉袄,这是小女孩最漂亮的衣裳,而男人身上却穿着打了补丁的粗麻布衣。
“老板,来一碗馄饨面!”
“好嘞!客官稍等一会儿!”男人也顾不上和小女孩继续说话,赶忙把包好的馄饨和面下了锅,给客人上面去了。
“糖葫芦,冰糖葫芦!”一个背着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平和大饭店门口吆喝着路过。
小女孩见了糖葫芦,咽了咽口水,趁着这个机会一下跳下椅子,躲避人来人往的路人,一路小跑穿过马路朝着平和大饭店去。突然她眼前一黑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趔趄往后摔了个屁股蹲。
小女孩刚一抬头发现自己撞了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华贵长衫的老爷,还弄脏了对方的衣服,撇着嘴哭了起来。
胡茬男人也发现了自己的女儿突然不见,急忙四处寻找。他注意到平和大饭店门口的女孩和一位老爷以及他身后的护卫,忽然反应过来那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儿。
“完咯完咯,娃娃惹上事了。”说完赶忙跑了过去。
还没等那位老爷开口,胡茬男人便抱着小女孩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地磕着头,嘴里还念叨着:“都怪娃娃不懂事,弄脏了老爷您的衣裳,要打要骂都可以算在我的头上。”
“给,小娃娃,你刚才是想要吃这个吧?”
只见那老爷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委屈地点了点头,也不敢接,直到那位老爷把冰糖葫芦放入她的手中,听他说道:“别跪着了,地上凉。”
胡茬男人听了这话才敢抬起头来,颤颤巍巍地扶起女儿,拍了拍她身上的衣服,刚要道谢却发现那位老爷和他手下的人已经往平和大饭店里去了。
平和大饭店的内部的装饰十分地豪华且有一种贵气。从旋转大门而入,踏上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古铜镂花吊灯挂在八角形彩色玻璃天顶,灯光在天顶的衬托下恢弘地洒落,十分地典雅。
然而平和大饭店在江湖上有一个传言,那就是无论黑道白道,只要是进了平和大饭店的门,就没有人敢动他们。不管犯了什么罪,这里都可保他们平安无事。
可即便如此,平和大饭店里也会有一些不长眼的人不晓得这里的规矩,在此耍无赖。见了前来劝导的前台小姐只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便要动手,不料却被前台小姐一下踢断了几根肋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直到被人拖了下去。
饭店的前台小姐注意到了门口走进来一位头上带着毡帽,身上穿着上好的深蓝色绸缎、白色滚边旁绣着一枝雅致梅花的长衫的人,一眼上去便是气度不凡的老爷。
前台的小姐认得出那是什么人物,好整以暇走上前去,朝他弯腰颔首,道:“萧家主,往这边请。”
前台小姐领着那位尊贵的人物,轻轻打开了电梯的栅栏门。电梯直达顶楼后,穿过一道冗长的走廊,风吹起垂下的窗帘还能看见黄浦江上的盛景。
在走廊的尽头只有一面挂了画的墙。前台小姐轻轻地在那幅画上操作,面前的墙便应声翻转。墙后就是整个平和大饭店最隐蔽的地方,里面被改造过,如果没有人带领是无法进入的。与外头西洋风格装饰有所不同,一眼看去,墙后走廊的处处都充满了浓厚的中式风格气息。
跟随着女子的脚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有一扇沉重的古典雕花木门。在门后早有两位家主在等候。女子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接着推开了沉重的木门,侧身对面前的老爷说道:“萧家主,两位家主已在里面等候。”
随着木门被推开,里头的人听见了声响。一位正立着的青年与一位坐在圆桌旁的中年人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风尘仆仆而来的人。
只见走进的那人将手边的包摆了下来,也跟着落了座。垂着头摘下顶上的毡帽,取下脖子上的围巾,一下便露出了他的容貌。也许是舟车劳顿,脸上露出一丝倦容。虽如此,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淡淡的眉毛下眼睛却炯炯有神。
见了房中两人,他眉眼便笑弯了起来,眼角扯起了几道鱼尾纹。
“老萧,别来无恙,怎地南洋做一趟生意回来,看起来消瘦了些,却还是那么精神矍铄。”坐在座上的沈九爷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来人,深邃的目光中逐渐变得柔和。
“你也不差。”萧老爷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转而看向宋昀宏,爽朗地笑起来:“瞧,和咱们英姿飒爽的宋大司长相比,确实是不得不服老啊!”
“您又打趣我了。”宋昀宏嘴角挂起一丝微笑,眼看人已齐,他敛起了笑容,对着另外两位家主说道:“我想在正式开始议事之前可以先上份大礼给大家助助兴。”
听了这话,沈九爷和萧老爷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不约而同看向宋昀宏。
林展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宋昀宏地应许下,又返回了门外,然后推着一个酒店的餐车进了来。
只见林展掀开了餐车的那层雪白的布,从下边拽出了一个很大的行李包甩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行李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着。
对于眼前发生事情,萧、沈两位家主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之情,似乎已经见识过很多这样的景象。两人只是抱着手满怀期待地看着,看接下来宋昀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展弯腰,拉开了行李包的拉链。只见里头蜷缩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嘴巴因为塞着东西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实点。”林展将里边的男人一把拽了出来,按住那个不断扭动着的男人肩膀往下压,接着他曲起膝盖,一脚踹在了那个光着脚男人的膝盖弯处。男人踉跄了几步,扑通一下脸贴着地趴在了地上。
“这是我们处理货物时候,在仓库外头抓到的。”林展说道。
宋昀宏从座上站起身来,边说着边踱步走到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凝重地说道:“令人惊讶的是,此人是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萧老爷和沈九爷听了,面面相觑。
“不错。日本人习惯穿木屐,踇趾①比常人都会大很多。因为常穿木屐,因而踇指和其他四指的距离宽,且在踇内侧会有多年穿木屐摩擦下生成的老茧。”宋昀宏低头看向那个男人的蜷缩着的脚趾头,说道。
“怎么这件事还与小鬼子扯上了关系?”沈九爷站起身来,走近日本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之中略带不解地问道。
接下来的局面,萧、沈两位家主着实有些捉摸不透了。
“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外滩事发第二天,我从警察手上扣过来货物之后,让宪兵把所缴货物都运回了仓库。仓库外围布满了兵力且十分隐蔽。此人能够找到那里,说明具备了很强的侦察意识,做事足够谨慎。”
“难道此人是一个日本军方的特工?既如此,怎么会被发现呢?”沈九爷好奇地问道。
“在扣留货物前我就隐隐感觉其中事情不会太简单,所以多留了几个心眼。仓库外头有不少苍耳,我让林展留心一下这些植物。果不其然有几天发现周围的苍耳少了不少,便猜到有人盯上了。不过这个人很能隐蔽,每天变换不同的位置侦查,我就顺其自然,扮演蝉,看看能不能捕到那只螳螂。他虽有很强的侦察意识,可到底能力不足,能够确定他不是日本军方的特工。”宋昀宏在男人身旁边踱步边说着。
“日本人为什么要费劲去追寻这批货物?”萧老爷的左手上戴了一串檀香做成的佛珠,他推了一下眼镜,手指摩挲了一下,不禁有些疑惑。
“且不论货物其中是什么,无论日本人是买家还是卖家,既然他们插手进来,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批货对他们这么重要,看来货源值得深究。”沈九爷道。
宋昀宏挥了挥手,让林展把那人重新带了下去。接着他坐回了椅子上,说道:“关于这批货的详细情况都在这里。”
宋昀宏把一叠文件袋摆在了桌上中央,显然是经过了十分详细地记录与整理。
文件袋里头有一些在五十六仓现场拍下的照片以及当晚发生的事情过程记录,其中也有一些关于宋昀宏另外调查到的线索。
另外两位家主大致也都看过了一遍。诡异的事情三门遇上过不少,准确地来说,很多这样的事情暗中都是他们处理。就子母蛊而言,对于他们来说,还达不到惊讶地程度,真正令他们提起兴趣的是背后的所隐藏的东西。
萧老爷拿起一张女尸背后钉满了钉子的照片,说道:“是星官钉尸‘神针’,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识过了。”
古时盗墓贼盗挖古墓取棺中明器之时,难免会遇到一些尸体尸变的现象。为了防止尸变,盗墓贼总会采取许多办法。
唐朝时其中一门盗墓门派摸金校尉使用一古法名曰“星官钉尸”,用特制的“星官钉尸针”打入人体中与天上特定星官相应之穴便能防止尸变。
而这门奇门绝技“星官钉尸”的手法最初是一位摸金校尉师从一位熟知天文历法以及医术的太史监,在做门徒期间学到的。正巧遇上朝代更迭,这位门徒只学了其中一半便被迫离去。后来做了摸金校尉才传入摸金门中。
“星官钉尸针”有粗细不一的三十六根银针,对中阴身的尸体死穴采用针灸手法,将其打入尸体里,从而预防其尸变。后来因为,非必要情况下,摸金校尉都不会使用星官钉尸针,这些针只有三十六根,十分宝贵,每一次盗墓都要使用银针钉尸体的话,时间上也不允许。
正统的星官钉尸针无需特制的银针也可以其他作为代替,只要以特制的汁液混上墨汁涂抹,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钉尸针使用。
不过,星官钉尸针只在唐朝的摸金校尉手中使用过,往后因其门道繁杂,加之黑驴蹄子出现,便逐渐被盗墓贼遗忘。
“雕虫小技而已。”宋昀宏目光转向一张照片,继续说道:“若非先前开箱之人以血压制,以女尸体内的邪气,恐怕星官钉尸针也难以压制。”
“基本上那些石像、尸体内部都养有虫卵,而且这种蛊虫孵化成虫后能够与承载的容器形成某种类似于寄生的关系。中了这些蛊虫的蛊后,无论对象活与否,子蛊虫都可以在母蛊虫影响下对其进行控制,就好像行尸走肉。昨天九爷也到过了警署,想必您也看到了。”宋昀宏的目光移到了沈九爷的身上。
沈九爷点头:“你的消息果真灵通。不错,昨天我与阿琛、文彦在警署里确实也见识到了。难怪那些蛊虫失了效,原来你已经把母蛊给除掉了。如果放在平时,这种子母蛊还要厉害得多。不过,我当时还发现一个诡异之处,那就是亲耳听见死去的尸体依旧可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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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踇趾:脚上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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