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蟠卼纹阴符

原来,被这一摔震落的是内壁隐藏的隔层。这层隔层与匣壁相比略薄,若不是这一下,一般很难发现匣壁竟然是双层的。这种匣子设计便是不能以外力敲击,否则里面的机关启动,喷洒出腐蚀性的液体就会伤及人。人总会以惯性思维思考,知道这种匣子的构造自然会轻拿轻放,不会故意去猛力敲击。恰好这一摔,把内壁的隔层震落出来,也恰是如此,正好顶住了有腐蚀性液体的隔层,没有被震开,使里面的腐蚀性液体无法撒漏。

如此发现,宋弘琛喜出望外,顾不得什么,不禁笑了起来。他将匣子轻轻整理好,揣起匣子匆匆便往外头去,留下书房中面面相觑的嬷嬷和两个丫鬟。

“三少爷不愧是留过洋的人,行事作风真是令人难以捉摸,或许西洋那边就是这样的做派吧。”看着宋弘琛离去的身影,珠儿歪着脑袋,疑惑地说着。

“不要妄自揣测,谨言慎行,继续打扫。”嬷嬷看着三少爷离去的身影,听见了珠儿的话,便冷着脸,瞥了一眼两个丫鬟,尤其是玲珑,更是赏了她一个冷眼。

“是,嬷嬷。”珠儿和玲珑都点了点头,也不再管方才的事情,继续打扫着书房。

九转玲珑匣的做工甚是巧妙,即便是重重摔成这样,除了震开的双层匣壁和匣盖外,整体依旧十分结实。宋弘琛将九转玲珑匣轻轻摆在桌上,用镊子夹住了摔开的隔层一角,然后卡住有腐蚀性液体的隔层,略微使劲将隔层撬起,咔地一下便取了出来。

宋弘琛用镊子夹起隔层的金属板,置于灯光下端详着,上面似乎蒙了一层黏液,好像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香味。他用手在金属片上扇了扇,发现这股淡淡的异香,很像他在兴和拍卖行底下的琅玕树上发出的香味差不多。

“这个金属片上面居然涂抹了琅玕树的汁液,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藏于其中?”宋弘琛带着不解夹着金属板轻轻地置于已调制好的蒸馏水中漂洗,洗了好几回后,表面的黏液略有脱落,那股奇怪的异香就随之弥散开来。

“你这是在搞些什么,弄得如此的阵势。”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宋弘琛听了抬了抬眼睛,看见萧文彦提着一个木盒,带着一身凉气走了进来。只见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片,摘下头上的帽子,连同大衣一起脱下挂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

萧文彦左顾右盼看着房中陈设,这里原本是一间杂物房,年幼时候他们玩耍嬉戏的时候常常躲来这里。没承想被宋弘琛改造成了这样,四处都摆着很多柜子,里边放了许多东西。他大约知道宋弘琛去留洋学些什么,这些东西想来就是宋弘琛常在信中提到的实验仪器和工具,大部分他都知道作什么用途,只是不知道今天他怎么突然跑到了这里。

“来的时候问了嬷嬷说你从书房离开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在房间里头。于是我就猜测你应该会在这里。说实在,我差些以为我走错了地方。”萧文彦放下手中的木盒,撇了撇嘴,看向宋弘琛。

“这叫实验室,这些都是我的好宝贝。”宋弘琛把泡在蒸馏水里面的金属片取了出来,转而放进另一个装着液体的器皿里头。两只手都带着洁白的医用手套,双手拿着金属片浸于液体里面揉搓着,见了来人,也不好打招呼,只得轻声笑道。

“我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你怎么把这里弄得这么香,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我还以为你喷了香水。”萧文彦看了一眼宋弘琛,掩了掩鼻,瞧了一眼桌上散掉的匣子,接着说道:“九转玲珑匣,这是一个好东西,怎么还摔坏了。”

“确实是件好东西,你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个金属片上散发出来的。”宋弘琛耸了耸肩,眯了眯眼睛,从液体中拿起尚未清洗完毕的金属片,递到萧文彦的面前。

萧文彦往后缩了一下脖子,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我不仅闻到了香味,还闻到了浓烈的醋味。”

“清洗用。”宋弘琛笑道。

萧文彦好奇地看了看他手中的金属片,说道:“这种香味异乎寻常,鲜少有这样的味道。闻起来香则香矣,却让我感觉奇怪。”他比划了一下,又嗅一番,接着说道:“味道虽淡,闻之却有一种恍惚感。”

宋弘琛点了点头,接着继续把金属片上的黏液清洗着,黏液着实难弄干净,可越是如此宋弘琛越想给它弄干净,他隐隐有种感觉,里边一定藏着什么。

“匣中怎么会有这种植物黏液?”萧文彦疑惑地问道。

宋弘琛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清楚。”

萧文彦也不再追问,似乎是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他把桌上摆着的食盒盖子打开,顿时一股食物的美味从里边飘散出来,顿时冲散了弥漫空中淡淡的异香。

“南洋的特色美食,我爹去南洋做生意带回来的。”萧文彦夹起一块丸子,自顾自地吃了一口,“味道是真的不错。”

宋弘琛啧了一声,偏过头去瞥了一眼萧文彦,顿了顿手中的动作,金属片上粘上着的黏液一时之间很难清除干净,又看着萧文彦在那吃得香,心中有些痒痒的,想了想只好静置。他甩了甩手套上的溶液液体,笑道:“你吃得倒挺香的。”

萧文彦也跟着笑,夹了一块丸子给他,说道:“我今天专程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的。”

宋弘琛也毫不顾忌,直接一口咬了下去。他挑了挑眉,点头以示赞许。

“哦~无事就不专程来。”宋弘琛故意把“哦”拉得很长声调,话语之间带着调侃,“从南洋到上海,路途遥远,这些美食如此新鲜,萧叔带回来的是一个厨子吧。”

“不错。”萧文彦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沪上鲜少有南洋的美食,兴许可以像广东人开的同芳茶居那样,又和洋人在租界里开的咖啡馆那样开上一间美食馆,引入南洋特色的美食,客人定会不少。而后再扩大经营……”

正当萧文彦要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的时候,宋弘琛知他这是玩笑话,却还是立马佯装投降状,“打住打住,你可真不愧是一个商业奇才,再说下去你就真的要开往全国。”

萧文彦笑道:“正有此意。”

宋弘琛同萧文彦边打趣着半刻钟后,那块泡在溶液里头的金属片上的琅玕树黏液渐渐被消去。他小心地用镊子将那块金属片从溶液中夹起,擦干上面残留的液体。

萧文彦也凑近端详着,只见原本被黏液覆盖着的金属片上露出了精细而又怪异的花纹。这种花纹乍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有些杂乱无章,与寻常的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

宋弘琛轻轻在上面的花纹抚摩着,怔了一下。这种奇怪的花纹摸起来上面凸起每一处都不尽相同,他闭着眸子再次细细的抚摩着每一处纹路,这种纹路看似毫无特点其中却像是隐藏了一些什么信息。

“这种花纹有点像蟠卼纹。”萧文彦看着上面的花纹,便开始解释道。

古时青铜器上常有许多不同的纹饰,而这种蟠卼纹便是其中一种,又称蟠虺纹。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这种纹饰看起来像有一对突出的大圆眼的三角形头部,体有鳞节,呈卷曲长条形,排列方式就像一条条蟠屈起来的小蛇,构成二方连续的排列,作为当时的时期一种主纹应用。

宋弘琛用手指反复描摹着上面的纹路,说道:“这不是简单的纹饰,其中暗藏阴符。”他取过宣纸和毛笔,将宣纸轻轻蘸取水覆于金属片上,待宣纸稍干之后再以墨水均匀涂于其上,静待了一会儿后,墨色深的很,金属片上面的花纹清晰的被拓印下来。

“阴符?”萧文彦眯起眼睛,深感好奇,看着拓印下来的乌金拓上的花纹,不觉有了兴趣,“这般好东西竟藏于其中,你从哪里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实不相瞒……”宋弘琛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在兴和拍卖行底下弄到的,可惜今日下人不小心打坏了。”

萧文彦听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手一拍,语气中还略带了一些惋惜,说道:“啧,那天我也应该去的,我竟错过不少东西。”

宋弘琛反复看着拓片,蹙紧眉头,这种纹饰较为复杂,要从上面读取信息并非一件简易的事情。

宋弘琛拿起拓印下来的纹饰反复观看,“要破译阴符里头暗藏的密文,需要一些时间,我尝试一下。”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便要去破译上面的阴符。他换了一副新的手套,戴上平时的眼镜,取过金属片和拓片,拿着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上面的花纹,埋头便着手开始破解。这种时候他才会收起平时的随性的模样,埋头醉心其中,十分地认真。萧文彦也跟着在一旁端详,除了偶尔的讨论外都不言语。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宋弘琛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萧文彦也看得眼睛酸疼,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腰和背都酸得不行,于是站起来伸了个腰。二人看窗外的天色,也暂且休息。

宋书仪留了萧文彦吃晚餐,由于近段时间宋老爷子和宋昀宏都不在家中,于是这顿晚餐只有宋淑仪、宋弘琛和萧文彦一起,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等到用完晚餐,萧文彦也不再留宿,在宋弘琛的目送下离了宋府。

第二天一大早,萧文彦打理完自家商号的事务,想起了宋弘琛破译那道纹饰兴许有些进展。于是出了商号后,让老丁直接开车往宋府去。

刚走过回廊,进了院子,就恰巧碰见了正端着汤盅的二小姐。萧文彦上前与她打了招呼。

“书仪姐,您这汤盅莫不是给阿琛的。”

宋书仪见了他,颔首微笑,笑靥恰似微风拂过湖面摇曳的清莲。她回应了萧文彦的招呼,接着走近与萧文彦轻声说道:“对,我这个弟弟也是的,不让人省心,认真起来废寝忘食。早晨听闻管家说不见他在房中,于是才知他一夜皆在他那间‘实验室’中。我炖了些汤,本想给他送去,谁知推了门见他一头趴在桌上睡着,见他似乎十分疲惫,也没进去叫醒他,一会儿文彦你要是见他醒了,好生督促他喝了这汤,补补气神。”

萧文彦听完,才知宋弘琛昨夜一宿没睡连夜在破那纹饰上的密文。当下他便点了点头,说道:“书仪姐,您把汤给我吧,一会儿他醒了我一定让他喝完。”

宋书仪把手中的汤盅交与萧文彦,然后看了看时辰,继而说道:“我还需处理一些行中事务,文彦,那这就交给你了。”

说罢,宋书仪低眉颔首,转身离去。

萧文彦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只瞧得宋弘琛还趴在桌上沉沉睡着,手边还落满了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符号的纸张。他轻轻将汤盅放在了一旁,躬身捡起地上的纸。仔细一瞧,发现纸上面奇形怪状的符号是从纹饰里头勾勒出来的一部分,而整个纹饰大体形状与原本的蟠卼纹已然不同。

这一夜竟然真的被他破译出来了?萧文彦拿着手上的纸张,又看着宋弘琛的睡颜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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