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一上学期对着好看的女生到处发情,但是叶铭天自认为已经找到了一生的归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是因为他隔那个女孩真的蛮远,近在眼前则是她就躺在叶铭天微信好友的第一栏。
叶铭天想陪她看生命中的日出与日落,想把生命中所有的经历编成歌唱给她听,想牵着她的手一起环游大西洋。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死。
那是在圣诞节的前几天,叶铭天恶趣味地在圣诞节给自己过第二个生日,西方人把圣诞节当做主降生的日子,叶铭天自己就是自己的神,在神降生的日子给自己过个生日不过分吧。每年的这个时候,叶铭天都会吃上一个巧克力奶油蛋糕,榨上一杯西瓜汁,再默默地给10毫升的小酒杯倒上一杯西西里的黑达沃拉。拇指和食指握住杯柄轻轻摇动,酒液中的香味层次丰富而迷人,樱桃和果脯,隐藏在红宝石里的香脂味和桂皮香草。
叶铭天觉得只有宝石般的液体才能形容他心目中最璀璨夺目的女子。这一杯酒,他自己不喝,是为了给对面的空位敬酒。把打好的字删除,给她的消息不能只留于情绪表面,要深刻,像斧头插入冰层。
看似平淡无奇的嘘寒问暖,却联系了上一次聊天的语境上下文,同时暴露出足够多的信息,如果她有兴趣聊天,自然会接过话柄往下聊。叶铭天放下手机,按下发送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曾经他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他们重逢的最好时机,命运让他们偶然地遇见,又不断地经历重逢和别离,像两只相爱相杀的蝴蝶,在耀眼的阳光下翩翩起舞,最终还是扇动翅膀背道而驰。叶铭天观察着床边的实心钢棒,貌似是他小时候买回来装X用的,但是一次都没有在外面使用过,和棒球棍挨着放的是卡其色布包着的半角木吉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有刻意去挑选,每次买到的吉他,都是半角的。叶铭天用眼神逗弄着眼前的空气,把半截身躯埋进十斤重的老棉花被子里。时代变迁迅速,能学到的变多了,信息也比以前更畅通,但是人的特质似乎始终没变。自大,虚伪,欺软怕硬在现代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星座起源于公元三千多年前的古巴比伦,白衣苍狗,沧海桑田,人类都从奴隶制更迭到社会主义了,叶铭天搞不懂为啥还有人用这么古老的东西创立占星学,是不是要榨干可利用资源的每一滴价值来赚钱?
女神还没回他消息。但是叶铭天此刻的心境就像坐在菩提树下悟禅的释迦牟尼一样清净。叶铭天拿起书柜里那本被父亲做满摘抄的《飞鸟集》,第一页赫然是“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扯下它那庞大的面具。它变小了,小得宛如一首歌,小得宛如一个永恒的吻。 ”叶铭天自己也作诗,但是做得不好。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作家写了一本他很喜欢的小说,叫做《龙族》。《龙族》里那个化身为小男孩的可爱又腹黑的龙王泽喜欢在微博上写些伤感的文字,借此模仿和表达人类的情感,然后收到很多姐姐们的like。不妙。
叶铭天想到自己可能不同寻常,他小学六年级就悲伤得想死。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那种通过阅读就能进入书中描绘的意境,然后对其中撕心裂肺的角色感同身受,满世界只剩下哀伤和痛苦的画面了,也不可能再体验一次。或许只有天使般纯粹的孩子和传说中的龙才会有这样的情感。叶铭天对着自己的脸失神,当然实际上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如果此时他面前有一面镜子,就能看见他在注视自己的脸。小时候叶铭天有过超自然的体验,有一次他和妈妈无意间进入了一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塔楼里,最后妈妈抱着他从塔楼里走出来,通向他们当时在看病的医院。还有一次叶铭天夏天被子没盖全,露出两只脚,他突然感觉自己露在外面的两只脚被人摸了一下,很冰凉,不像人类的触感,他对着正前方踢了一下,壮着胆子喊了声妈妈,没有人回应他。子曰:“君子不忧不惧。”叶铭天一点不害怕鬼神,他甚至想好了下次遇上鬼神用什么套路出拳,但是也觊觎上天给他不凡的暗示。像大泽乡起义,还不是装模作样的搞个什么鱼腹素书,古庙狐鸣,才收复的民心。
其实这种暗示是有的,通常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叶铭天将脸微微上扬,露出半张脸庞,阳光就像给他一个人开了聚光灯一样,无与伦比的光芒照耀在他脸上然后从另一侧反射出来。可惜初中后就没有了,可能老天不希望他当演员吧。有时候他还能听到同学的心声,或者被听到心声。就是一句话快出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要和自己说一样的话,给个眼神,点点头,双方都郁闷地闭上了嘴。叶铭天用左手打自己的右手。
“闭嘴。”
“更重要的是打破自己内心的笼子。”
叶铭天走路去纹身店,纹身小弟问他父母同不同意,叶铭天撇撇嘴,说我没父母,现在是我姐管着我。纹身小弟咧嘴一笑,说要不你问问你姐的意见呗。
叶铭天的姐姐也有个代号,叫做红兔。认识的缘由,就是上个月Animals要扩建,买下来旁边一栋出租屋,结果当时还住里面的陈婷理直气壮地抓着叶铭天的衣领说你拆了这里我住哪,还顺带擦掉了叶铭天脖子上的上周末从Play house获得的香吻。叶铭天扭下她的手臂,思考着能不能对她使用女子防身术,猴子冷不丁的从叶铭天身后冒出来,“老大,你不是说我们需要一位冲锋陷阵的女骑士吗,还专门留了一个‘红兔’的名号。”
就这样大他两岁的陈婷成了Animals里的红兔,还成为了叶铭天名义上的姐姐。叶铭天脑壳一痛,因为今天下午陈婷要搬进家里住。其实叶铭天一直住在侧卧,家里的主卧是当初父母睡觉的地方,叶铭天也想好了把主卧留给陈婷作为安顿的地方。但是上次陪着陈婷在豪哥烤肉店酒足饭饱后,婷姐对叶铭天发出搬家宣言:不准你在家抽烟,喝酒,留长发,也不准搞纹身那种二流子搞的东西。婷姐初三毕业就被男友破了处,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男友也不要她,然后她十七八岁就去当服务员,洗碗工,两年后把她的儿子送到雪峰山的姑姑家那边托他们照顾,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钱,她才在这个小城市里开始安定下来。叶铭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反正纹身陈婷也不准,还不如回家收拾东西让陈婷下午来的时候看的舒服一点。
回到家叶铭天按照学校常吃的粉店的味道,给自己做了一份番茄炒蛋圆粉,只是不知道学校食堂用的是不是他这种米线。叶铭天想着他大学有个朋友也喜欢吃这种口味的粉,点开手机一看,昨晚发的消息,到现在她还没回。印象中她手机不离手,叶铭天只好开始考虑她出车祸的可能性,一边打字告诉朋友他女神一天一夜了还没回他消息巴拉巴拉。朋友告诉他再等等,或许那个地方疫情严重,她变小羊了呢。
她是不是死了呢。叶铭天脑中一阵莫名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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