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寥是刚高考完的美术生,清苦农村家庭供养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她前途无量。
“观众朋友们,你们好,现在是陆某人在坠机现场为您带来第一时间的报道……”
大城市的投屏上突然被新闻霸占,耀眼的阳光强迫人群只能眯眼瞅着大屏幕,不信邪的人偏偏要瞪大双眼,泪水不要钱似的被榨了出来。
“坠落的是×××号飞机,目前相关人员正在挖掘山体寻找黑匣子……飞机上共有××人,这是史无前例,令人痛心的人数……”
。
林中一个浑身沾满血迹和泥点的人悠悠转醒,挣扎地坐了起来,双臂无力的撑在身侧的地上,缓了缓后用右手在四周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无所获的她变换了动作,由坐改为半趴,低头继续寻找,但除了树叶,没有任何东西。
她刚要疑惑的发问自己的眼镜去哪儿了,便咳了起来。
她咳得太凶了,还没来得及起身擦手,便保持半趴的姿势跪在地上用沾满灰尘和泥渍的宽大衣袖捂住口鼻。
“咳…咳咳……”
江寥咳得浑身无力,撕心裂肺,咳得眼眶中满含泪意,咳得灰白衣袖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咳了许久才缓过来,保持半趴的姿势又扩大范围摸了摸四周。
没有摸到眼镜的她揉了揉眼睛,习惯性的看向远处,那是一双雾蒙蒙的黑灰色眼眸,没有光亮。
江寥如今的眼睛比原本重度近视的双眼还要严重一些,只能看清近物模糊的轮廓和远物的组合色彩。
她放弃了寻找,动作迟缓的挪动身体靠树坐好,刚试图说话,却发现口中发干,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她又看看了双手的衣袖,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宽大白色里衣。
江寥很迷惑,她浑身无力的靠着树干,双眼没有焦点的看向远处的地上。
“我眼镜呢?”她心想,“我不是在飞机上吗,飞机不是出事故要坠机了吗?坠机了还能活?现在什么情况?”
江寥双手抱腿,将头放在膝盖上,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人逐渐困乏。
“好累…好困…不想动…不想思考问题……”
可能是咳久了让身体过度疲惫,也有可能是脑中太多的思虑让人头脑发胀,没过一会儿,江寥便毫无防备的被困意吞噬了。
。
“少郎,少郎,你醒醒,少郎……”
江寥缓缓睁开若夏夜般朦亮的双眼,看向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是一双又短又粗又黑,布满老茧的手。
江寥抬起无力的左手挥下了摇醒她的人的手,静静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但江寥看不清她的面庞和神情,面前人只有黑灰色的人形轮廓。
江寥通过声音、双手和衣服的色彩在脑中初步的分析了一下面前之人,判定她是一个较为热心,家境清贫,常年劳作的普通妇人。
妇人见江寥醒了,本是很高兴,但与江寥一对视,便看到了一双无喜无悲无神的眼睛,她嚇了一小下,连忙反应过来,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少郎,可是发生了何事?”
“……”江寥宕机中。
“少郎,天快黑了,林中有野兽,你又浑身血迹,你快些回家看伤。”
“……”江寥仍然宕机中。
“少郎,村妇并非恶人,你为何不说……”
重启成功的江寥突然用左手握住了妇人的手腕,然后用右手食指指着喉咙,又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能说话。
妇人怜爱的轻拍了下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的手背,说:“那村妇我找人来送少郎回家。”
江寥嘴角微动,双眼微眯,满眸满是欣喜与感激,而心中之想,只有本人知晓,精湛的演技让人分不清虚情假意。
“为什么她喊我少郎?这好像是文言文里面的喊法,她口音奇怪得又很熟悉而我却刚好能够听懂?现在我身体羸弱又说不出话,而且我又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又不像坏人,不如先去她家一趟看看再做打算。”
江寥眉眼带笑的收回了右手,用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又挥了挥手,示意她没有去处,又怯生生的扯了扯妇人的衣摆,用空闲的手指了指太阳穴又挥了挥手,满眼渴求与害怕。
妇人委实丢不下“身负重伤”的江寥,询问她能行走后,得到了江寥重重的点头,便将她带回了家。
跟在妇人后面的江寥看似面目表情,其实内心早已万马奔腾。
妇人在前面侃侃而谈,而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分神听着妇人说话和注意妇人的动作。
妇人见江寥半天没动静,便转头看一看情况,原本面瘫厌世脸的江寥在妇人转头的一瞬间脸上变换出了委屈撒娇的情绪,眼中满是依恋与感激。
两人不久便出了林子进了村子,沿着小路走到了一户农家院前,篱笆院内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围着炉子添柴熬煮着什么,听见院门打开发出的“吱呀”声便抬头看了看,瞧见妇人带了个高高瘦瘦的人回来,便急冲冲的迎了过来,但一看清是个受伤的少郎,原本带有希冀的眼神又暗淡混浊了几分。
“回来了啊。”老妪驼着背慢慢的往炉子那边走,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关心妇人的话。
妇人淡淡的“嗯”了声,便要带江寥进屋。
坐在炉子旁摇扇的老妪叫住了快走到门口的两人。
“什么男人都往屋里带!我那苦命的儿人还没找到呢!”
“婆婆!他受伤了!我带他去上药休息一下!你乱说什么!”
江寥宕机中。
江寥扯了扯妇人的衣裙,示意不用进屋,她就呆在院子里就行了,妇人却抓过她的手腕,强硬的将她带了进去,独留老妪在院子里发疯咒骂。
妇人将江寥安置在桌子旁坐下,拿碗给她倒了热水。江寥喝了一半润了润喉咙,接着又拿手指沾水写了几个字。
何年何月何日何地
妇人一脸为难,羞涩的问到:“少郎写的可是字?村妇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两个,我去请村里的秀才过来看看。”
妇人说着便出去了。
妇人走后,江寥简单的打量了下四周,然后便决定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江寥初醒的时候因为咳得乏困便睡了过去,如今睡了许久恢复了些力气,还身处较为安全的村妇家里,一路上又想了很多,现在想来,可能会在自己身上发现些什么。
江寥舒展了一下全身,发现身体上并无新伤的疼痛,便将胸口衣物轻微掀开,布满纵横交错旧疤的锁骨显于眼前,又往下看,胸前裹了白布,隔着衣物按了按,有点微痛,是束过胸的女儿身。因为骨架大,又裹了胸,难怪被认作少郎。
身上饰品只有一块满是纹理,看起来特别廉价的玉佩、拇指大小刻着寥字的木管、挂在脖子上的小巧白哨子和挽在头发上,摸着像如意状的木簪。
江寥心想:“男生在陌生地方总是要安全些,而且自身条件又得天独厚,没人发现就继续装,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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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寥等得桌上水渍快要干完了,妇人才领了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
书生进屋行了一个礼,江寥学着做了回礼,接着便以指沾水写下了所问。
何年何月何日何地
书生看了半天,问到:“公子可是并非西关人士?”
江寥想了想,点了点头。
“公子所写与西关文有些许差异,但小生大体能懂上几分。”
江寥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桌子上的字,示意他说正文。
“如今是绥平三十三年六月初六,你如今身处西关林,北关雪和中州三地的接壤处,但此地主要由西关管辖,学西关文和中州文。”
江寥点了点头,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作了,心中却思绪万千:“历史上没听过这个年号,看起来像是狗血的穿越,我穿成了不知名朝代半瞎全哑的残废,身份不明,情况不明,文字不通,该怎么…想回家……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拆……我得回去!但我回去后还是活着的吗…我不是同飞机一起坠落了吗…想回家…想回家……”
妇人见江寥趴在桌上闭眼没了动静,便以为是累着了,拿了件衣服给她披着,恭敬的送着书生回去了。
古旧的木门挡住了原先照在江寥身上的阳光,江寥与此地的黑屋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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