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章·增骨秘药

暮色已深,药效过了后,昏睡的高烛悠悠转醒。

少年秀眉轻皱,感觉自己发晕乏困,右手麻木,脖颈疼痛,缓缓一偏头便看到了与自己同床共枕睡得板正的江灿,还压住了自己的右手。

高烛用空闲无力的左手推了推江灿,推不动,人也不醒,就艰难的侧身用左手将江灿抬起一点角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木的右手扯了出来。

高烛坐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提脚用全力将江灿踹了下去。

跌落在地上的江灿吃痛的转醒,与坐在榻上活动手腕的高烛四目相对。

高烛散乱的长发隐隐约约遮住了白皙脖颈上青紫的伤痕,眼神平静的看着江灿,周身被戾气裹满,整个人少了见到江寥时的那种鲜活与热烈。

江灿跪着行礼说:“少关主,属下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高烛扶着床榻缓缓起身,赤脚跌跌撞撞的离开,并没有理跪在地上的人,打开门准备下楼时又突然用微哑的声音说到:“回东关。”

外面候着的侍卫动作自然的扶住了柔弱的高烛,二人缓缓下楼往客栈外的轿子走去。

江灿眸色深沉的在地上跪了良久才起身收了屋子里的机关,收拾好后追着高烛一众人离去,成了侍卫中最无存在感之人。

呆在机关内的江寥十分乖巧听话,但也遇到了是否要因救别人而出去的问题,就如现在,江寥周围躺了几个被机关所伤的人,其中一个没晕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

“公子,救我,我只是路过,不知被何物伤了双腿。”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姑娘娇柔的求助到。

江寥平静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一条模糊的人,想到:“天都快黑了,谁家好姑娘来这荒山野岭路过。话说回来,这会不会是江灿通知过来的那些人?有自己人遭了自己人的机关这种可能吗?可烟花吸引过来的应该有好有坏吧,算了,好坏五五开的概率还是不要赌了,本来运气就一直不好,而且她出现得本就很突兀。但若真是误伤了过路人呢?要不还是去看看?”

盘腿而坐的江寥动了动,地上卖惨的女子像是看到了希望,眼中满含泪意和委屈,但江寥只是这个动作坐麻了,换了个腿压在下面,保持盘腿坐着不动,继续看着一条自带马赛克的人思索:“说话这么底气十足的也不像受了重伤啊,等江灿的人来救吧,出去了肯定会出事。”

想通了的江寥便拿出放在胸膛处的木管来回把玩,消磨时间,而女子原本花容月貌的脸蛋却突然皱得面目狰狞,眼神怨毒的看着江寥。

女子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打劫一下像肥羊般存在的江氏旁支族人却这般出师不利。

江寥等得无聊,便回想起先前拿起木管江灿的操作,于是有模有样的学着扭了扭木管,然后对着天空。

木管中有一黑物直冲而上,在空中炸裂出一束比先前更大,更为耀眼的烟花。

地上躺着的女子木愣愣的看着烟花,回过神来后惊恐的看着江寥,接着便忍着疼痛拖着受伤的双腿往远离江寥的地方爬,浑身沾满了泥渍草屑,血迹拖了一路。

中州江氏嫡系弟子!

不消片刻,江寥所在机关周围的暗处围满了人,皆整齐划一的半跪行礼,又一言不发。

一纤弱的素衣女子从人群尾部窜了出来,往江寥这边跑,高兴的喊道:“无几!”

素衣女子一出声,跪着的众人便整齐的行礼说到:“属下参见小将军。”

江寥急忙站起来想告诉白衣女子,“危险!有机关!”但江寥不仅忘了她现在是哑巴,还忽略了自己因盘腿坐久了,突然站起来会脑子供血不足两眼发白。

刚站起来的江寥一个不稳,将要倒了下去,而白衣女子却步法轻妙的避开了所有机关,来到江寥身边,扶住了她。

一双白皙微凉的小手搭上了江寥的手腕,女子探脉的时间越来越长,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叹了口气道:“病症越来越明显了,你先同我回去吧。”

江寥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随同白衣女子一同前来的其余人收好了江灿布下的机关,抓回了企图爬走的受伤女子,将周围不省人事的来路不明之人都扛在了肩上。

邱时时放下医箱,打开后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了江寥,示意她吃下去。

江寥拿近看了看,在送入嘴前又不动声色的闻了闻,成分不明,感觉极苦。

江寥打算趁邱时时不注意的时候把药丸丢了,邱时时像是看出了江寥的打算,以捷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药丸,喂进了江寥的口中,还捂住了她的嘴巴,怕她吐出来。

江寥见不能吐,苦得她连忙想要吞进去。

邱时时见江寥喉咙要滚动,便松开一只手卡在喉咙处,不让江寥把药丸吞进去。

药丸卡在江寥喉咙处吞不进吐不出后,邱时时才松手说到:“还是这般怕苦不肯吃药,后院的绿植都被你倒的药喂成了亮黑色,如今我守着你,还想赖药?”

江寥口中苦味蔓延,分泌的唾液化开了卡在喉咙处的药丸,苦水流进了肠胃里,苦得五脏六腑都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江寥昏昏欲睡,邱时时便扶着半梦半醒的江寥靠在石头上打盹儿。

一位虎背熊腰,穿着黑色劲装的人走了过来,行礼道:“邱姑娘,属下来背小将军吧。”

邱时时将医箱背好后说:“不用,邱月白会来背,先在这等他一会儿。”

“是。”

江寥完全睡熟入梦后不久,一袭红蓝劲装,手握银鞘金刀,身高八尺有余,面带温润佛相的俊俏男子来到二人面前。

“阿姊,我来……”

“背人回府。”

“了……”邱月白刚准备和邱时时来一段姐弟情深戏码的想法被堵了回去,认命的背起了江寥。

邱时时安排好其余人的任务后,黑衣人都领命回到了暗处。

原本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郊外空地,如今只有邱氏姐弟和江寥三人站在原处。

邱时时思索了一下后,便带路往偏僻的山路走去,路上,邱月白问到:“二哥怎么了。”

“旧疾加新伤,”邱时时在前面拿着邱月白千金不换的天下名刀当除草棍,斩草踏泥踩出了一条蜿蜒小道。

“刚喂了药,药效过了后,醒了就是捱过去了,但可能会疯疯傻傻,如果没醒,就可以让江府准备办丧席了。”

“……”

“为何不停药?那增骨药成瘾性极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邱时时转过头来和邱月白面对面,说:“你低头。”

邱月白乖巧低头,然后邱时时便用刀柄给邱月白脑袋来了一下,接着转回身继续霍霍银鞘砍草。

邱月白大迈了两步追上了邱时时,问到:“为何打我?”

“我打你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不就得了,你非要理由的话我可以说两个,我手痒,你欠打。”

“……”

邱时时回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知道这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八年前,江府。

“此药服之极易成瘾,”年仅十九便成为小神医的邱时时紧紧攥着手上的药瓶,“服后多病皆发!生不如死!断药十日后必折寿而亡!”

“给我…咳咳……”榻上之人声音微弱,“没得选了,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邱时时哭喊道:“那你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命贱啊…我命硬啊…死不了的……”

榻上人吸了口气,笑道:“你再不给我药,我觉着马上就要死了…咳咳…小神医,我好可怜啊…你可怜可怜我……”

榻上之人从帐中垂放下了一只被白布条裹紧的手,想要接药。

邱时时将药放下后,负气而出,坐在门前掩面而哭。

屋内之人侧身蜷缩在榻上,垂在帐外的手用力捏紧药瓶却无力收回帐中,另一只手捂嘴止咳,指缝溢出黑血和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只能颤声轻言:“痛…真痛啊……怕是要死在今晚了。”

榻上之人挣扎的收回左手喂自己干吞丹药,又颤颤巍巍的挪动右手掐着脖颈,不让粘腻血液润滑过的喉管顺利的将丹药带进肚中。

丹药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破碎肺腑中涌上的血化开喉咙处丹药的苦味,口中又苦又腥。

吃药片刻后,榻上之人全身筋脉凸现,又青又紫,宛若被淬毒青蛇爬满了全身,接着又吐了一口黑血,抽搐几下后晕了过去,苍白纤弱的人儿陷在被褥里没了响动。

门口的邱时时见屋里半天没动静,反应过来后连忙拍门大声问到:“怎么样!你回答我!怎么样了!”

邱时时开门冲进了屋去。

那晚江府寂静无声,夜市却人声鼎沸,正是月明星稀,举家欢庆的中秋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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