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整整两年的大旱,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絮。大地龟裂,河流逐渐浑浊干涸,连井里提起来的桶中都全是黄沙。别提庄稼,就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绝迹于此。
屋舍逐渐被黄沙所掩埋,曾经的小村落再找不到人的踪迹。早在一年半前——第一口井干涸开始,就有村民开始背井离乡,试图从这荒凉干涸之地逃离。
离此地上千里开外的一棵枯树下,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干瘦的身影——
其中有一男一女躺在地上,看起来似乎已经灯尽油枯了,干瘪地的皮肤早已失去了生机与水分,双目也已经失去神采。
在一旁跪着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当然,两个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都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皮肤几乎没有一点光泽。
由于这一家人逃离得比较晚,一路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水源,连草根树皮之类的也很难寻到,之前逃亡的队伍所过之处几乎没留下一滴水和一点养分。
一路上,夫妻俩把能吃的东西几乎都给了两个孩子,刚开始的部分路程也都是夫妻二人背着两个孩子走的。结果,他们两人却先两个孩子一步倒下了。
“佑儿……咳咳“那干涸的喉咙原本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几乎已经昏迷的男人突然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带着……妹妹活下去。”话音刚落,男人的双眼便彻底失去了神采,艰难的呼吸也逐渐平息。
伴随着父母的离世,赵佑只感觉身体里最后的一点水分被巨大的悲伤榨成眼泪从眼中流了出来。
但是他知道,他们两个孩子在这无情的天灾之下不得不坚强起来,没有过多的体力去悲伤,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安葬父母,赵佑就拉起妹妹的手出发了,向着不知道还有多远的目的地。
没有了父母,两个孩子又能在这样环境下走多远呢,赵佑心中苦笑。没有了父亲和母亲,轮到他带着年幼的妹妹徒步远行了。
妹妹安静地跟在赵佑的身后,此时十四岁男孩的内心填满了恐惧,他怕自己先妹妹一步死去,那样的话妹妹该如何活下去;同时又害怕着妹妹先撑不住,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荒芜干涸的荒野之中,那会是种怎样的孤寂,他不敢去想象。
“玲玲,你先下来,哥哥发现了一口井,让哥哥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水。”赵佑将妹妹从背上放了下来,温柔的对妹妹安慰道。
周围不见村落的痕迹,一片荒芜之中,这样一口井显得有几分突兀。
“也不知是谁在这种地方打的井,上天保佑,要是里面还有剩下的水就好了。”赵佑虔诚地祈祷着。尽管希望很小,但他还是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赵玲玲乖巧地站在赵佑的身后,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费力的摇着井口上的辘轳,很快,一只木桶被提了起来,不出所料,桶里盛着的只有细碎而干燥的沙石。
赵佑叹了一口气,难道,终究还是没有活路吗。
正当他准备将桶扔回井里时,“嗯?”触摸到桶底地右手指尖传来了一阵奇妙的触感——是湿的,久违的一点湿润。
桶底是湿的,这就代表着至少井底还是有水分的,这口井还没有完全干涸!
“玲玲,你再等一下,哥哥马上就可以给你弄到水喝了!”
赵玲玲在一旁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佑开始思考起来:他要怎样下去,再安全地将水带上来呢?
看着井口的井绳,赵佑有了想法,自己可以顺着井绳下去再借助它上来,只是不知道,这辘轳能不能支撑住自己。
赵佑来到井口,小心翼翼找到一个位置站稳,再将身子缓缓靠到辘轳上,并一点一点的把身体的重量压上去,可能是他现在实在是太过瘦弱了,看似残破的辘轳在他的压力下几乎没发生任何变化,完全没有会损坏的迹象!
没力气去感慨自己现在的瘦弱,在确认了井绳的强度后,又将井绳再次放回井里,赵佑深吸一口气,抓紧井绳开始往井底滑去。
“哥哥,你要小心一点。”赵玲玲担忧地喊道。
“知道啦,玲玲乖,等哥哥上来啊!”赵佑说罢就顺着井绳逐渐降到井里去了。
赵佑脚踩在井壁上来平衡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干旱,井壁上干燥得连一块青苔都很难找到,但也幸好有这样干燥的井壁,给赵佑的下降少了不少难度。
很快,赵佑就到了井底,不同于井口的一人大小,井底倒是显得有些宽阔。
“好奇怪的井。”赵佑感慨了一句,随后就开始了寻找水源。
井底几乎没有什么光线,因此赵佑只能将脸贴在地上,感受地面的湿润度。很遗憾,井底的土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
赵佑有些失望,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他和妹妹生存下去的希望就寄托在这里了,这几天因为缺水,他已经逐渐开始出现幻觉了,妹妹偶尔也会说几句胡话,再找不到水,他和妹妹就只能等死了。
赵佑只能一边移动,一边感受着土壤的湿润度,一边在内心祈祷着。
干燥的土块又硬又粗糙,赵佑只感觉脸上手上一阵火辣辣的,但是他还没有放弃。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脸上感受到了一抹湿润。
“太好了!”强忍住内心的狂喜,赵佑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最湿润的那一处。
赵佑起身深呼了一口气,开始进行了挖掘,果不其然,下方的土壤比表面更加湿润。
“难道真的找到一处水源了?”赵佑几乎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大约挖到三寸深的地方开始,土里所蕴含的水分基本可以满足要求了。赵佑随即取来一旁系着井绳的木桶,将这些湿润的泥土全装到木桶里。
继续向下挖,突然,他挖到了一块异物——是一块石头,但是手感很奇特,大约鸡蛋大小,摸上去十分温润,光滑,上面似乎还有一点点温度。由于光线不足,他看不清这块石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靠手感来判断。
赵佑有些疑惑,“莫非,这是一颗宝玉?”随即,他不禁自嘲,在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就是捡到了天下第一美玉又如何呢,走不出去的话终究都是一场空。
尽管如此,略作思考后,他还是将那块奇怪的石头揣到怀里了。
很可惜,赵佑并没有挖到什么水源,伴随着逐渐往下挖,土壤反而逐渐变回了干燥的模样,赵佑大失所望。
索性,倒也不是一无所获。顺着井绳爬出井底后,赵佑开始转动辘轳试图将装满湿土的木桶拉上来。
不过,装了湿土的木桶实在是太重了,最后,他和妹妹两个人合力才将木桶提了起来。
随后,两人一起将湿润的泥土用衣服包裹起来,用力挤压,挤出其中的水分。最后居然从这一桶湿土中搞到了几近一壶的水,虽然还只是十分浑浊的黄泥水。
兄妹二人又对其进行了一番过滤和静置沉淀后,终于得到了大半壶相对清澈的水了。
这接近一年的逃荒生活,让两个稚嫩的孩子变得无比成熟,都不得不学会了各种求生的技巧。
即便失去了父母,他们俩依旧可以顽强地活下去,在和妹妹各自小小的喝了几口刚刚得到的水后,赵佑如此想到。
……
然而,干旱的荒野却是无情的,无数的尸骨埋葬于此,两个孩子又还能走多远……
时间过得缓慢,兄妹俩还在继续前行,但不论如何节省,区区半壶水,在三天后,还是迎来了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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