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凡尘种种皆散去

赵佑看着空空如也的壶底,再看看依旧看不到边的荒漠,身边的妹妹也虚弱不堪,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这几天,他们沿途看见了不少尸骨,有些是完整的,有些残破不堪,他知道,这些都是其他的逃荒者留下的。

深深的绝望弥漫在二人心中……

终于,在水壶被喝干的一天后,妹妹也撑不住了。

躺在地上的妹妹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这一路以来,要不是赵佑时不时背着她走上一截,赵玲玲甚至在更早的地方就已经倒下了。

赵玲玲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赵佑艰难地说道:“哥,你一定要活下去!”说罢不多时,其呼吸就渐渐平息了。

赵佑悲伤得有些麻木,一路走来他也明白,想活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几乎不能接受。

看着妹妹的尸体,赵佑沉默了好久,喉咙干哑且生疼。

在用黄沙简单掩埋了妹妹没有了气息的身体后,赵佑再度站了起来。

看向前方时,他感觉有些晕眩,明晃晃的太阳下,黄沙飞舞。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妹妹向爸爸妈妈跑去,三个人紧紧相拥。

“原来妹妹和爸爸妈妈在那边团聚了吗。”

他踉跄着也想走过去,也想和他们一起时,他们却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

“佑儿,活下去!”,“哥,你一定要活下去!”

赵佑随即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痛!”

赵佑的胸口被一个硬物硌得生疼,伸手一摸,是前几天他从井底挖出来的石头。

这石头他这几天休息的时候常常会拿出来看,比起摸上去非常温润的手感,石头的外表看起来倒是灰扑扑的,跟普通的石头也没什么差别,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到现在还没扔掉。

看着手里这颗石头,赵佑仿佛又回到了那口井里,黑漆漆的,只有他一人,死一般的寂静。

他很想哭,眼睛却干涩得几乎流不出泪水,想崩溃大喊,喉咙却干哑生疼。赵佑狠狠捏着石头,跪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在广袤浩大的荒漠面前,人们的挣扎与苦难显得那么渺小,几乎微不可见。

……

良久,赵佑从荒地上醒了过来。就在不久前他居然因为承受不住过大的悲伤与绝望,昏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醒过来过后的他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悲伤与绝望似乎都淡薄了许多。想到父母和离世不久的妹妹时,不知为何,内心居然只感受到一点淡淡的难过,仿佛一切都没什么真实感一样。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感情突然变得淡薄了一样。

随后,赵佑突然发现那颗石头不见了,他记得最后应该就握在自己手里才对,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依旧没有找到。

“唉,算了,继续走吧,一颗石头罢了,早就该扔了。”他自言自语着,一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此刻天已经暗下来了,但由于刚刚昏睡的原因,他的精神倒是格外的好,月光很亮,确认了方向后,借着月色,赵佑再度向前走去,只身一人。

……

时间流逝,黑夜即将消散。

伴随着晨曦的升起,赵佑感觉事情有些蹊跷,自己走了这么久,居然还不需要休息,他的体能似乎一瞬间好了许多。

不仅如此,这之前虽然他早就麻木了,但长途的跋涉总会给他的身心带来巨大的折磨,精神上的煎熬往往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他接近崩溃,但是现在的他走了那么久,内心居然十分平静。

“这不对啊,莫非是自己临近死亡,回光返照,内心已经接受了死亡?”但看着自己没那么干瘪的手臂,赵佑又疑惑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

赵佑努力回想着一切让他感到违和的事——妹妹的去世激发了自己的潜能?感觉不太对;父母和妹妹在天之灵保佑了自己?更扯了;石头,难道自己昏睡之际吃下了那块石头,而那个其实是一块长得像石头的灵丹……感觉扯得没边了。

但冥冥之中,不知为何,赵佑感觉自己现在的情况应该和那块不知去向的石头有关。

赵佑还发现,情感逐渐变得淡薄的他,在没有补充任何水分的情况下,他原本在缺水下变得混乱的思绪,居然也变得清晰无比。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变化都是积极的,短暂休息后,背负着父母与妹妹活下去的信念,赵佑再次踏上了前路。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赵佑此时此刻眼前有些发黑,身体却还在机械似的往前走着。这荒漠似乎根本看不到边,一路上,他没找到一点吃的与水源,看到的只有更多的逃荒者的尸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奇迹般地撑到了现在,这更让他确信:自己的身体上果然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一场空,虽然体力几乎已经完全耗尽了,但他的思绪却依旧十分清晰:“这副身体已经走不了多少路了,能走多少是多少吧。唉,看来我终究还是要交代在这片荒野中!”赵佑如此想着,除了一缕不甘外,他居然感受不到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又走了数十米,赵佑终于再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了,踉跄着一头栽倒在漫漫荒野之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子转成平躺的样子后,看着没有一丝云絮的天空,他叹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即将闭上双眼的时候,他看见了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个连尸鹫都不愿意来觅食的地方居然还有鸟?”赵佑有些疑惑。

随后,他发现那个黑点逐渐变大,似乎是向他飞过来的,更近一些后赵佑这才看出来,那黑点居然是一个人!

“人?”赵佑有些讶异“在天上飞的人,难道是仙人?”

果不其然,那是一个御剑而行的修仙之人,那人落在了赵佑身边,确认了赵佑还是活着的,俯下身子把了把他的脉。

来者是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道袍,双鬓生有白丝,气质颇是不凡,“这人是来救自己的?"赵佑此时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暗自揣测。

不多时,那中年男人放开了赵佑的手“幸好,还有救!”随即扶起赵佑的上半身,扒开他的嘴,喂了他一点不知什么的药液。

赵佑只感觉那滴药液刚进入自己嘴里,就化作一股能量顺着喉咙进入了自己体内,并开始沸腾起来。

那中年男人随手结了道印,抵在他的小腹之上,赵佑随即就感受到那股能量变得温和起来,开始向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流淌过去。

很快,赵佑的面色就逐渐开始红润起来,就连干瘪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饱满了一些。

中年男人的神情似乎有些诧异:“你的身体里幸好有仙根,能够吸收我的灵药,否则我也难救你啊。”

赵佑立即起身,随后拜倒在地:“感谢仙人救命之恩,小子愿倾尽所能报答这份恩情。”

看着眼前拜倒在地的男孩,中年男人心中暗道:“这孩子没练过任何功法,虽然有我辅助引导,但灵药的吸收居然能这么顺利且快速,天赋应该不差,而且家里亲人都死于这场天灾中了,要不……”

中年男人道:“你起来罢,我倒也不是什么仙人,一介修士罢了。你叫我郑长老就行,我问你,你可愿随我回到宗门,拜入我宗?倘若不愿意,从这向西再走十里,就有一座城镇,我这还有水与干粮,足够你走出这片荒漠。”

赵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道:“小子赵佑愿意跟随郑长老拜入宗门!”

郑天河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禁有些同情其悲惨的遭遇,在刚刚给赵佑把脉的时候,他顺便探查了一下赵佑的神魂,确认了他的来历和遭遇,以确保不是其他宗门派来的或者是什么可以化成人形的魔物。

郑长老思忖道:父母与妹妹都已身亡,年纪尚小,凭借坚定的意志一路走到这,也是真的不容易!有这样的意志与他那应该不俗的天赋,修行一途对他来说一片光明啊!

……

片刻过后,赵佑就和郑长老一同出现在高空中了。踩在剑身上,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赵佑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仿佛自己抛开了滚滚红尘,要羽化登仙一样。

事实也确实,父母,妹妹都已离世,儿时的朋友早就在逃荒中不知何去何从了,赵佑只感觉自己仿佛刚刚来到这世界一般,过往的一切种种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凡尘种种皆被留在了身后的荒野之中,赵佑带走的,只有不时回荡在耳边的那句

“一定要活下去啊!”

御剑飞行快的离谱,倘若不是有郑长老在前面挡着,赵佑自己恐怕连一息都坚持不住。

很快,空气开始变得潮湿起来,空中逐渐有云雾出现,地面开始有绿色的植被出现,他们已经离开了荒漠的范围了。

不多时,赵佑便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钟灵秀气的大山。

“我们到了!”郑天河开始减慢飞行的速度。

看着眼前仙气缭绕的山峰,赵佑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连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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