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川元年,年轻的新帝登基,颁的第一纸圣书就是要严查祈安年间各大案件。
先帝晚年性情愈发暴戾,百姓困苦不堪,有气胆豪肠者,揭杆起义,最终要么被杀鸡儆猴,要么直入那能使人生不如死的诏狱。
新帝雷厉风行,许多陈年旧案马上就有了新进展。登基一个月后,又下了条圣旨,着令各牢狱放人。
放人这天,明明已是冬初,却烈日炎炎,像是上天特地为冤者送来之不易的温暖。
几个狱卒打开诏狱的门,大波大波的谩骂声和着众人身上散发的血汗味翻滚而出。一时间,数十载未曾完全打开的诏狱大门被挤得满满当当。狱卒拿着鞭子和棍棒指指点点,时不时往吵吵嚷嚷的牢犯身上招呼。最后出来的是一对兄妹,衣裳算是齐整,身形却很是单薄且从那面色看,可见未必比旁的囚犯好受。
衣裳是狱长怕被指点,才让狱卒拿给他们的,看样式和材料,大概是仆从的旧衣。虽然还是不入眼,至少比囚犯好,洛家兄妹本就不多的傲气,也早被牢狱磨灭成心平气和,拿到衣服后,什么也没表示,在出狱前换上了。
女孩孱弱,她兄长一手扶着她,一手为其遮挡几年未见过的强光。两人站在诏狱门口,一柱香后才等来狱卒口中的大内红人。
韩公公忙迎过来,笑嘻嘻半带谄媚的拱了手:“问洛公子,洛姑娘的好。”洛暄回以一礼:“不敢,蒙今上厚爱,承璟与小妹无大碍”。韩公公能成为现任大内总管自然明白,洛暄只是表面客套,内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于是装模作样呵斥跟着的干儿子没眼力,请洛公子洛姑娘上马车,别在这晦气的地方久待。
洛家兄妹上了一辆较豪华的马车,韩公公自乘一辆与之差不多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城南末走向城北的哲王府。
马车上,洛家姑娘洛晗睁着双大大的杏眼,有些费力的抬头望向及近弱冠的哥哥,语气弱弱的,带着病气的脸上有几分不确信,细看又有几分鄙夷:“哥,新帝说补偿我们,有几分真心?”洛暄轻抚几下小妹后背,示意小妹保重身体,脸色平静,温和道:“小晗,不怕,有兄长在。就今上现今所做,他的话大概是能信六七分的”。洛晗知道,以兄长性格,不至于哄骗自己,洛晗也就不再发问,只是掀起窗帘,想着多看几眼六年未见的天日。
因为是去接新帝点名要翻案的昔日世子郡主,身边带着一小队的御林军,百姓见状,纷纷躲了回家,很快便到哲王府。
韩公公双手奉着卷圣旨,洛暄等人跪了一地。圣旨表明:先哲王洛烨因兰州事变入狱,今有证据表明先端王为奸人陷害,具体待后日大朝会再议。不论先端王有无罪过,稚子无辜。检查结果出来前,洛氏兄妹可暂住原端王府。又着人准备了些钱财及日常用品。
送走韩公公一干人,洛氏兄妹推开尘封六年的大门,没有想象中的尘土扑面,府内不说多干净,至少看得出有人不久前打理过。洛晗下意识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兄长。
洛暄罕见没回答妹妹,自己有些恍惚。谁会在这时候对两条丧家狗殷勤?还愿意做得不为人知?又是在京都,天子脚下。洛暄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能够天衣无缝做到这些的,除了那位,其他的,可能性不大。这些念头一出来,似乎有那么一个人的脸在洛暄脑子里闪过,太快,洛暄来不及,又或者不愿意抓住。
洛晗一时没有听到洛暄的回答,抬头看他,见他有些失神,没由来有些心慌,急忙叫了声哥,声音有些尖锐。洛暄回过神,按了下眉心,俯下身,缓缓的说:“小晗别担心,哥没事,这暗中相帮的人,我一时也猜不到。但居心不明。”洛晗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早已被牢狱之灾磨到心性多疑的同时,又能早早年纪便做到不显声色,只是在唯一的血脉亲人前控制不住自己罢了。于是把心底的慌张压了下去,对洛暄轻笑柔声道:“哥,我没事。”这小插曲一过,两人暂时把暗中打扫府邸的神秘人略过。
一齐往府内走去。面对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家,两人都颇有感慨,又默契的谁也没提。府邸是祈安年间所建,当时的洛家先祖只是因从龙和舍命相护有功,被大祈太祖封为郡王,按郡王规格所建。肃慎三年时,当任洛家主又一举将西北蛮夷赶回老家,当时的武皇帝好征战,高兴之下,直接晋封其为定王,又下令将郡王府扩张,改为亲王府。至于封号为何改成现在的“端”,则是因先帝的猜忌,有意警告洛家。
洛暄洛晗谨遵先训,先是去找了户人家,借水收拾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落魄,尽管他们周身气度本就不凡,但祖训有言:为人者,不可因外人做奸,便将做人的自尊丢弃。
又去客栈大堂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大朝会在即,江湖人,以及外城的贵族,好事者都来凑热闹。本就是消息来源最快的地方之一,现下倒是锦上添花。单一个时辰,兄妹两就收集到了很多现世大有名望的人的信息。
二人回到府中,径直走向西北角僻静深处的,那里有个小家祠,供奉着洛家几代祖先。只是从外面看来,小房子很是不起眼,是京都普遍的绿瓦红墙样式,只有匾额上那银钩铁画的“洛祠”两字显示出它的用处。两人没有停留太久,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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