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邺国都城,建业。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就繁华热闹的建业城,今夜更是车水马龙。城楼上的报时钟,早已敲响,已经亥时了。街道旁仍有正在卖煎饼的小贩,也有玩杂耍的演员,还有卖各式饰品的摊铺……琳琅满目,就是再多长一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女公子,慢点。你等一等茉莉。”丞相府女公子的侍女茉莉,正追着她们家的女公子。都已跑了一路,差点儿就要喘不过气来。

“你快点呀,茉莉。再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那女公子,一袭红衣,轻纱质的裙摆,随着她跑起来的动作翩翩而起。

正在女公子转头与茉莉说话之时,撞上了对向一人的胸膛,不是一般的痛。女公子揉了揉刚撞到的侧脸后,低头向对向那人鞠一小躬,算作是刚才唐突的道歉。

“女公子不必介怀。”对向那人出声了,挺好听的。这使得那正在鞠躬的女公子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的长相与打扮,原来是位英俊的将军啊,身后还跟着不少兵士呢,估计是在巡城。难怪撞得这么痛,竟是撞到他铠甲上了,好在相撞时没有很大力气。

这将军一手扶着腰间的剑柄,另一手抬起示意后方的兵士停下来之后,环顾四周后启唇:“这道上如此宽敞,看来是朱某与女公子冥冥中有那么些缘分,才会使女公子与我相撞。”

“将军说笑了。”女公子莞尔一笑,“的确是我没看路,还请将军原谅。”

“看来女公子,并不喜欢朱某的玩笑。”对向那将军理了理身上的铠甲,神情轻松地勾了勾嘴角,“没事儿,如此有缘分。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知晓女公子的名讳呢?”

“子衿,唤我子衿就可。”叶子衿抬眼,“那,该如何称呼你呢?将军?”

只见对向那人又笑了起来。叶子衿可真是弄不明白,这有何可笑。

“在下朱家廷轩。”朱廷轩开始细细打量子衿。这小女娘的容貌看似一只白兔,软糯可爱,可细看,眼睛细长圆亮,五官也立体分明。看来,是个精明儿的主。

“朱家。是南林王府的朱家吗?”叶子衿说这话时是笑着的,朱廷轩正好看到她嘴角两侧的梨涡。说真的,还真挺可爱的。那人捡着大便宜了。

子衿看这朱廷轩好似没听自己讲话,便再说一嘴:“嗯?将军?”

“嗯?”朱廷轩根本没有仔细听,只好冲子衿笑了笑以掩饰他的尴尬,而后转头求助身旁的副将阿城。

阿城探过身子拿手遮着嘴,用最小声提醒自家少将军:“少将军,子衿娘子问您,朱家是不是南林王府?”

廷轩这才知晓,待阿城说完才回了子衿:“正是。子衿可是丞相府的四娘子?”

叶子衿心中有些疑问,自己并没有说家中姓氏,他是如何知晓的:“将军真是神通广大。那朱将军,你是如何知晓的?”

“天机不可泄露。”廷轩朝子衿身后城墙上站着的某人挑了挑眉,又转眼看向眉间稍皱的叶子衿,“子衿娘子,你说,咱们都互通姓名、家世了。算不算是朋友了?”

叶子衿先是疑惑,后而转为笑:“你可真是一有趣的人。行,那今天能交到你这位朋友,也不算白出门一趟。”

叶子衿说完,便没再和朱廷轩客气了。三两句后就作别,又跑着往前去了。

朱廷轩看着叶子衿跑走的方向,转身对上对向城墙上那人的眼眸。笑着摇摇头:“真是有趣呀!有趣!”

城墙上。

一套白色常服,腰间是印着些许纹路的银灰色腰封,腰封中间还嵌有一块白玉。双袖是紧身的,本应是武将打扮才会穿紧袖,可这人手中却拿着一只朱红色的横笛,倒是又有些偏像书生的爱好。风吹着他银色的披风和几缕散落下来的长发,神色凝重,看不透他的内心,只能看出他那深黑的眸子,正看向城墙下街道尽头的转角处,那抹红色薄纱。

“要我说,你可真是捡着大便宜了。”朱廷轩走近,与他并肩看向城墙下的景色。

“怎么?这才几句话,你就拜倒在人家石榴裙下了?”这话听起来说话人有几分的不高兴,待这人转过侧脸才知晓,此人正是宁安王,圣上幼子。

“阿起,我可没有抢兄弟女人的心思。”朱廷轩把手搭在他肩上,“你总不会不了解我吧?”

宁安王被这话逗笑了:“是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算再风流,也是把兄弟放在第一位。”

“这才对嘛!走,我们也去逛逛这中秋灯会。”说罢,朱廷轩双手都搭在那宁安王的肩头,推搡着他下城楼。

叶子衿回府时,已是子时。怕府中家丁发现后告知阿父阿母,便就带着茉莉从自己院里偷偷挖的狗洞里钻回来。

刚回去时,叶子衿看到房中没有点一盏烛火,她偷溜出去时也是如此,许是没人发现。正在她得意地推开房门时,一双锐利的目光刺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踩着门槛的脚受惊扭了一下,摔倒在地。侍女茉莉本想扶起女公子,却因为看到女君在此,转为跪下行礼,低头听从。

“尘儿,你怎么坐在地上呀?太不小心了吧,进个门都能摔着。”说话这人正是叶子衿的阿母,丞相夫人邹寒,“青柏,把灯点起来。”

“是。”青柏是邹寒的侍女,自小便跟邹寒一起长大,叶子衿他们都叫她青姨。青柏点完灯后,便招呼着女儿茉莉扶起摔倒的女公子。

叶子衿本以为此事无人知晓。谁承想阿母早已经在房中等她,这该如何向阿母解释呢?她紧张极了,低着头搓着两只手。再看看阿母,她正端着茶盏用盖推着茶面好让茶水散些热,动作端庄优雅,神态从容淡定。

叶子衿见状,便先开了口:“阿母,尘儿知错了。你别不说话呀,我害怕……”

邹寒抬眸看看女儿,放下手中的茶盏:“你也知道害怕?”

叶子衿抬起头来看着自家阿母,不敢说话。

“所幸你没在子时回来,不然阿母可真要罚你。你一个女娘,兄长在身旁也就罢了,兄长都归家了,你怎么还在外头?”

“阿母,我本想和兄长一起归家的。路上碰上了云樱阿姊和桃桃阿姊,我们好久没见就聊晚了些。可是当我知道已经过了亥时,就赶紧跑回家来了。”叶子衿走到邹寒身旁,蹲下来抱着自家阿母的胳膊晃来晃去,“阿母,我的好阿母,求求你啦。不要生气好不好?”

邹寒看着女儿撒娇,心里这气也发不起来,叹了口气,又问女儿:“你怎么回来的?狗洞?”

叶子衿被阿母问得愣住了,阿母是怎么知晓的?叶子衿看看站在青姨身后的茉莉,只见茉莉摇了摇头。

“你别看茉莉,这狗洞我早就发现了。还派了人每天轮流看守院里这一头。你知不知道这狗洞被别人发现了,有心之人爬进你院中,这有多危险?”邹寒拿手指轻轻点了下女儿的额头。

“尘儿知错了。明天,明天我就把这个狗洞填上!我保证。”叶子衿抬起右手至右耳上方,手背朝向自己,作保证状。

邹寒没说话,摇了摇头,把女儿扶起后抬脚准备离开,却想起原来寻女儿是为何。转身看向女儿:“对了,圣上今早下了旨,赐了婚予你,明日于我们府中订亲,今日早点睡下,明日要早些起。”说完就转身离去。

“什么?”这消息可真是惊到了叶子衿,明明才及笄三日,怎么就被赐婚了?

正在叶子衿愣神之时,青柏招呼自家女儿:“茉莉你也出来,好让女公子早些歇息。”

茉莉看了看女公子,眼中满是抱歉,转身离去,留下女公子一人在房中。叶子衿看到茉莉也被叫走,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想打开门打算去追上阿母问清楚,没想到被房门口的兵士拦住了。府中之前可从未有兵士,怎么会如此。不会是怕她半夜逃跑,阿父特意向人借来的兵士吧……

叶子衿惺惺地回到房中,扑到床塌上,把头埋在被子里,烦躁地甩开鞋袜,心中愤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子衿自然不反对,可是她不服,身为人女、人妹,多么逍遥快活,她见家中阿母、两位阿嫂从没有自己这般快活。一点都不期盼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生活。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她作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并且认为这个决定很不错,心满意足地睡去。

此时,在丞相府女公子的房顶,两人正在赏月。

“堂堂宁安王,竟然在人家小女娘的房顶偷看。阿起,本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朱廷轩被兄弟的行为逗笑了,举起手中的酒壶又灌了一口下肚。

宁安王没有理会朱廷轩的玩笑话,一直手垫着脖子躺在了房顶的瓦片上。

朱廷轩见状也放下酒壶并排躺了下来:“怎么了?”

“我总觉得不对劲,可能是太顺利了吧?”宁安王叹了口气。

“别担心了,咱们就在这守着,能出什么事?这子衿娘子,我迟早要唤她一句阿嫂的。”朱廷轩笑着安慰他,“别想了,看看这满天星辰,没多久,你就可以和心爱的女娘,花前月下了。”

宁安王顺着自家兄弟举起的手指,看向这空中的满天星辰,开口:“但愿她能理解我,不会觉得是我剥夺了她的自由。明天,你帮我去办件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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